《来年盛夏》金三七不管21

93、相亲

　　暑假前，常念接到妈妈的电话说陈延亮的遗体归乡时间定下来了，询问她回不回来。常念满脸不屑……
　　“妈……他们肯定弄错了！陈延亮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可能连炮弹都不会躲！？他那么活生生高大的一个人怎么会不见！？”
　　阿姨那头说了些什么，常念瞬间哑然，孟知晓听不见……只是好长时间后，她才憋出一句知道了，便匆匆挂断电话。
　　那天下午，常念终于嚎啕大哭了一场，孟知晓买了票，陪她回去了一趟，送了陈延亮最后一程。陈延亮的风华正茂，停留在了24岁。
　　因为新闻直播，常念和她也被意外连带上了热搜，标题非常让人讨厌，在攀比两人的外貌。有些人甚至追到常念微博下痛骂她想出名想疯了，尽吃人血馒头。孟知晓气不过，没忍住跟那些人对骂了起来……几天后，她被人开了户，连带着爸爸的公司也被曝了出来，她也只能选择了隐忍。而整个过程，常念就像无事发生一样。曾经睚眦必报的常念拥有了孟知晓云淡风轻的能力。
　　终于放暑假了，奶奶生病住院，这一住就在医院住了小几个月，爷爷年纪大了，孟昂霆也有生意要忙，只能她和妈妈轮流去陪护。中途她实在放心不下常念，她跟妈妈说了这件事。文婷恩也为陈延亮惋惜，只道世事无常……
　　她抽空去了常念家。常念家的楼房是早时拆迁分来的，延续老式的建筑风格，只有6楼，陈常家交好，也分到了对面。两家是同一天装的修，连大门也是同款，常念家一直有人住，那门有岁月的痕迹却没陈家那般斑驳。
　　站在廊道里敲门时，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本该在上班的常念妈妈小心翼翼来开门，孟知晓看见阿姨眼里一下子亮了起来，又忙忙的揩了揩眼睛。她猜到阿姨刚哭过。
　　“知晓来啦……”
　　“阿姨。”
　　“快进来快进来……”
　　她将水果放在客厅茶几上，阿姨无措的搓着衣角，说：“常念……在睡觉呢。”
　　“我看看她就走。”
　　“我去喊她起床吧……”
　　孟知晓连忙拉住阿姨。
　　“让她睡吧……多睡会儿，也好。”
　　“诶……你去吧。”
　　常念的房间乌漆嘛黑的，那浅薄的光从缝隙里透过窗帘，孟知晓瞧见常念的手里似乎捏着什么，不大，四四方方的。她悄悄走进去看了看……常念攒着眉头，紧闭着双眼，睫毛上有一层薄薄的东西，像结了霜。仔细一瞧，原来手边那东西是她和陈延亮小时候的合照相框。
　　这段时间，常念没给她主动发过任何消息。孟知晓为此担心了一个暑假，她不敢主动打扰，只敢在常念日夜颠倒的作息里，偷偷去看望她。
　　直到暑假结束，两人一同返校。之前还喜滋滋期待陈延亮回国的常念再也没提过自己未来的人生规划。常念还是以前那样谈笑自若，只是吃饭时，她以前讨厌的胡萝卜，她也能嚼一嚼，然后咽下去。可孟知晓明明记得常念从小挑食，她宁可饿着也不愿意吃自己不爱吃的。
　　孟知晓看着她那样，心里很不是滋味。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与熟稔的常念相处了。
　　这段时间，林骁珩也给她发过消息，约她出来玩，但她实在没闲心思搭理他了。等到孟知晓清闲了，林骁珩也早开了学，回美国去了……
　　周启冠回国这些天为了多了解医院内部的事情，光忙着看报告和开会还有一些有的没的饭局应酬。等万事梳理通顺，尘埃落定，和孟知晓再见面，已经是金桂飘香的九月了。那天他难得有清闲，最后决定以常念为切入点，去找人翻了常念留院的档案，要来了她的电话。电话滴滴答答没人接，终于在第三遍时接通了。
　　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夹带着些许疲惫，周启冠让常念还自己个人情，因为他替她垫付了医药费，于是主动要求让她请自己吃饭，还是那熟悉的阴阳怪气，她搪塞说要给他点外卖。
　　“我是那种会吃外卖的人？！”周启冠气急败坏。
　　“哟哟哟～～～那咋了？！以前下自修在食堂吃泡面，你吃得不比我和孟知晓都香？外卖不比泡面好吃多了？怎么大少爷出趟国嘴还刁了呢……”
　　“…… ”他被噎住了。
　　“就咱俩去吃啊？”常念又问。
　　这次，周启冠没带一丝犹豫：“把孟知晓带上。”
　　“哦～～～这就是你从你医院系统搞来我电话的理由？”
　　“……挂了。”
　　他盯着通话记录寻思……这常念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了？
　　等到赴约那天，他兴高采烈的开车去学校接人，在门口等了半天，但来的只有常念。
　　周启冠瞧了瞧那孤身一人，又看了看她身后，不甘心的站在原地等了又等。
　　常念落座副驾驶，系好安全带，转头一看，驾驶位还是空的，于是摇下车窗冲他嚷嚷：“走啊！干嘛呢你在？”
　　周启冠不情愿的上了车，车刚起步，身旁响起导航的声音。常念把她的手机递了过来。
　　“去这里。”
　　周启冠瞥了一眼目的地，怨声载道：“我不爱吃日料……”
　　常念冷笑一声：“谁管你爱不爱吃……你去就对了。”
　　“……”
　　“对了！你手机给我，加个好友。”
　　周启冠一脸无所谓的把自己手机递给她，任她操作。
　　下车的时候，常念故意把自己的包留在副驾驶上，跟在周启冠身后进了门。服务员说了一句“空你几哇”，便带着两人跟进去了。
　　“请问几位呢？”服务员热情的问。
　　“两位。”他冷冰冰的说。
　　市中心的地段，可以在用餐的时候将上海的繁华一览无余，有人会特地过来打卡，所以只要进门的顾客，服务员都会问：“有预约靠窗的位置吗？”
　　周启冠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眼常念，询问她的意见，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笑嘻嘻的模样有些奸诈。
　　“不用！指不定等会儿我们会拼桌呢。”常念挥挥手解释道。
　　莫名其妙的话，周启冠一头雾水。
　　路过吧台，绕过靠窗的排桌，常念提溜着脑袋四处寻了寻……
　　“坐这里可以吗？”服务员伸手指着餐厅中央的位置询问道。
　　常念的眼睛突然一亮，连连挥手。
　　“不用，我看到熟人了。拼桌去！”
　　周启冠夹着眉头：？？？？？
　　“周少爷~去不去？”
　　“不去！不喜欢跟陌生人吃饭。”他不高兴的说。
　　“哦……前女友现在对你来说也是陌生人吗？”常念笑嘻嘻的打趣他，转头喊了一声孟知晓的名字。
　　周启冠一愣，这才看清角落靠窗位置上的一对男女，霎那间，就像是有一面昂扬的旗帜在心里瞬间垮了台。
　　孟知晓闻声抬眸，又与常念招了招手。
　　常念背着手，蹦蹦跳跳的走了过来：“这么巧啊！？”
　　“你怎么来啦？”
　　常念笑嘻嘻的挪开脚步让了些位置，她这才看见跟在她身后的周启冠，一下子有些懵。
　　“没打扰你们相亲吧~”常念明知故问。
　　孟知晓扯了扯嘴角，摇摇头：“没有……”
　　常念打量了两人桌上的吃食，已经吃了快一半了，她征求起孟知晓的意见：“要拼桌吗？”
　　孟知晓刚想说你们不介意就好，话还没出口，常念身后那道熟悉的嗓音提前应了下来，语气很果断，就一个字“要！”。
　　“这都吃剩下了……”常念委婉的阴阳怪气。
　　周启冠一屁股坐在男方那边，接过服务员的菜单，说：“再点就是了。”他又扫了一眼餐桌，问一旁的人，“这家帝王蟹不错，进口三文鱼也还行。你吃生的吗？”
　　那男的摇摇头。
　　他盯着那见冰块底的盘子说：“和牛就这么几片……你们俩这么大的人吃得饱吗？”又大手一挥点了几份价格不菲的招牌。
　　“……”孟知晓看着他老孔雀开屏，只觉得似曾相识，常念坐在她身边乐得直憋笑。没等人回应，他又盯着那男生问。
　　“对了！要不要再开瓶酒啊？”
　　常念：……
　　孟知晓：……
　　这人真是浮夸过了头。孟知晓不知道他要干嘛，没了吃的胃口。
　　周启冠呷了一口水，自顾自的继续说：“我开车就不喝了，等会儿还得送你们回去呢……”
　　“对了最近你们有跟许豪联系吗？”
　　他开始不断的没话找话……最后还是常念接了他的话茬，他也开始不停地提及三人的陈年往事，显得他隔壁陈朗就是个局外人。
　　“来来来……多喝点多喝点……”菜品陆陆续续的上，他给一旁的人不断地斟酒，尽显热情。
　　孟知晓看着他给陈朗斟得快要溢出来的酒，终于有些忍不了了。
　　“别只给陈朗倒呀！给我也满上。”
　　周启冠捏着酒瓶一愣，给她也倒上了。
　　“我也要。”常念伸着脖子点了点酒杯示意。
　　周启冠：……
　　得！热情过头成服务员了。
　　这酒确实辣口，没多久，陈朗偷摸摸的瞟了眼桌上只剩半只的帝王蟹和菜单。
　　常念咔哧咔哧的吃得津津有味。
　　陈朗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说天晚了，自己也有些醉了，明天还有事，得先回了。
　　周启冠立即动身让开了位置，彬彬有礼的摆了个请的手势，让他出去。
　　“……我送你吧。”孟知晓有些不好意思的主动提议。
　　常念恋恋不舍的啃着蟹腿，闻言也起身站在桌旁，给她让了路。
　　孟知晓刚撅起屁股，陈朗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我要先去方便一下。”话音未落，人就溜了。
　　常念望着他背影忍不住吐槽：“我请客……这饭有毒吗？逃这么快。”
　　孟知晓偏头盯着她，那眼神就好像是在说：给我个解释。
　　常念一屁股坐了回来，眼神认真又心虚。
　　“那人不想跟你A钱！相亲哪有让女孩子买单的……”
　　“……”孟知晓扁了扁嘴，懒得骂她。
　　她又呲溜了一口蟹腿肉，翘着手，指了指对面的人：“人给我付了医药费，他要吃日料。我没办法……”
　　“昨天我说要相亲不跟你吃饭了，你问我吃什么，我说日料，你管我要推荐……昨天说的，今天就来了？”
　　“对啊！这家你推荐的嘛！要不说好巧呢……”常念双手一摊。
　　孟知晓早就看穿了她的伎俩，无奈的叹了口气，拿起手机，让常念起开。
　　“干嘛去？”
　　“你管我干嘛去。”
　　服务员递来了和牛，常念眼冒金星，又坐了回去。待牛肉熟透，她满心欢喜的端着碗筷到寿喜锅旁才猛然回神过来。
　　“诶！不是说我请吗……”
　　桌前，周启冠也不吃，就是靠在椅子上，还是那熟悉的闲散模样，怀抱着胸，看常念吃得津津有味。她瞧见了他一脸嫌弃的表情，傻呵呵的笑了一声：“那下次我再请吧。”
　　孟知晓捏着手机走到收银台提前买单。不为别的，只因为那桌上的酒够常念一年不吃不喝的生活费了，她生怕她钱不够，也担心常念在周启冠面前落了个难堪。
　　孟知晓报了桌号，服务员报了一串数字，她拿出手机，展露支付码。
　　服务员一脸不解的问她：“您这是……”
　　“结……账呐……”她也迷惑极了。
　　“周先生的余额足够的，他提前说过了。”服务员微笑着解释。
　　孟知晓有些无言以对……这明明是自己的相亲局，这算怎么个事……她捏着手机，站在廊道拐角，偷看着周启冠的后脑勺，她又该怎么与他解释自己现在的处境呢？是直白的告诉他：我不日要去北京念研究生了，今天在“面试”自己未来的男友呢。
　　还是先道歉在他亲人离世，最需要陪伴的时候，自己作为女友却缺席了呢……
　　明明大家都是一颗乌油油的脑袋，怎么就他的这么好看……
　　孟知晓耷拉着脑袋，慢悠悠的走了回去，又陪常念吃了会儿，那酒也喝得差不多了。常念顶着粉扑扑的脸，靠在椅子上，突然说要上厕所，饭桌上又只剩两人相顾无言……好在窗外的风景还算不错。
　　好一会儿，两人的手机都收到了消息。
　　孟知晓的是「我不舒服」、「先回去了」、「你跟他好好聊一聊」
　　周启冠收到的是「送她回学校」、「我包好像落你车上了」、「你让孟知晓给我带回来」
　　……
　　两人收到消息，周启冠先开了口。
　　“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我自己打车。”
　　“常念说她包落我车上了，让你给她带回去。”
　　“……”孟知晓心里暗自骂了常念一顿。
　　车里依旧寂静，等红路灯的功夫，周启冠问她：“听说，你前段时间拿了知识竞赛的冠军啊？”
　　“常念说的吧？”
　　他摇摇头：“不是。”
　　“那谁说的？”
　　“你猜猜？”
　　“不猜……”
　　车里陷入一瞬沉默……
　　周启冠又换了个话题。
　　“常念的包……你找找落在哪儿了？”
　　话音刚落，孟知晓便从副驾一旁将她那小小的毛茸斜挎包掏了出来。
　　“这不在这儿么……”重量还轻飘飘的。车子启动后，她打开一看，空的。暗自感慨常念这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了？都会耍心眼子了……
　　“对了……陈延亮——”
　　孟知晓立马打断了他：“你以后别在常念面前提他。”一提到陈延亮，她也难受。
　　“行……不提了。”他又问：“你们实习医院定下来了吗？”
　　“嗯……”
　　“在附属医院？”
　　“嗯……”
　　“你什么时候开始上班？”
　　“不知道。”
　　“你们老师是黄景和？”
　　“嗯。”
　　……
　　低落的情绪显得她的回答很敷衍。周启冠尽聊些有的没的，好在夜间的高架没那么多车，不堵，路程也快很多。
　　孟知晓解安全带时也不忘吐槽他：“我怎么觉得你出了趟国，话还变多了？看来国外有良医啊？”
　　“你不就是医吗？”
　　“我连资格证都没呢……没那么大的本事。”说完，她关门走了。
　　周启冠坐在车里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女孩子又记仇又难哄……
　　孟知晓回到寝室瞧着常念紧闭的床帘，兴师问罪的想法瞬间熄了火。她轻轻撩开一角看了看，常念已经换好睡衣，在床上睡着了，眉头还夹得紧紧的……
　　孟知晓心疼她今天胃口终于不错了一回，于是又悄悄替她掖了掖蚊帐。
　　门突然打开，佐佑安回来了，一脸死气沉沉的站在寝室门口，迟迟不进来。
　　她悄声问左佑安：“怎么啦？”
　　“这研考不了一点！我背不动书了……救命啊——”
　　“嘘……”孟知晓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左佑安连忙捂住了嘴。
　　“睡着了？”
　　她点点头。
　　寝室里的人都顾忌常念的感受，相处也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的。孟知晓慢慢的将常念的那个空包挂回了她原来的地方。等她洗漱完，妈妈发消息问她相亲结果。
　　孟知晓
　　「我跟陈朗一顿饭都没吃完」
　　「他学校有事先走了」
　　「希望好像不大」
　　妈妈
　　「那有些可惜了」
　　「难得有一个你爸爸看得上眼的」
　　「他也要去北京读研」
　　「年岁也合适」
　　「你再好好考虑一下？」
　　她回复再说吧，有些头疼的掐灭了手机，情绪有些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