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盛夏》金三七不管21

91、第 91 章

　　大一下学期，距离期末考还有一个多月。陈延亮出国维和回来休假，他谁都没告诉，悄悄去了上海，买了很多常念爱吃的，在教学楼外等她下课，给了常念一个大惊喜。孟知晓听常念说，陈延亮那年高考后填了志愿去了国防科技大。他从小有个梦想，成为维和军人，事实上他也是朝着这个目标去努力的，自从他父母双双离世后，常念和他也开始了聚少离多的相处模式。互相喜欢的两人总是隔着一张窗户纸相处，却始终也没能在一起，常念自从高中一直拼了命努力学习也是为了以后能和陈延亮一起出国维和而已。
　　孟知晓不理解他们之间为何这样，但常念总跟她说，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后知后觉的她才明白常念一直将陈延亮放在自己人生的规划里，所以来日方长。
　　那天在饭桌上，她看着眼前相处甚欢的两人，想到了那个闲暇午后的提议，便问他们要不要去游乐场。常念兴冲冲的答应了。
　　游玩过程中，Smith一直给她发消息。这一年里，Smith的中文进步很多，自从有了孟知晓的微信，他更是把她当翻译用。孟知晓有意制造常念和陈延亮两人的独处时间，只能找各种借口去游乐场各处孤独游荡着。
　　五月中旬的上海有些闷热，她随便找了间园区内的餐厅，点了一杯饮料看着窗外的嬉闹，一坐一下午，脑袋里无声的将某个只会画大饼的人骂了千万百遍。
　　手机提示音又叮呤当啷的响着……她收回思绪，抬眼瞧了瞧，全是Smith发来的消息。Smith发来一张照片，墙上黏着大大的菜单栏，后面还有菜品的价格。那是一家上海本地人常去的本帮菜馆。孟知晓有些难以置信，巷子里这犄角旮旯的餐厅就被他这么个外国人找着了……
　　Smith发消息说自己看不懂让她翻译……
　　孟知晓给他发了语音。
　　“我记得你不爱吃羊肉，花生还过敏……对吧？”
　　Smith回了个大拇指。
　　她又将图片里的几样菜品圈了圈，转发给了他。
　　“把我下面这条语音放给老板听。”
　　Smith听了后，乖巧的照做了。
　　“老板你好！给他来一份红烧肉、熏鱼和醋溜土豆丝。再来一份紫菜蛋花汤。他花生过敏，如果有坚果类的小菜也别送他了。”
　　老板娘在菜单上一顿写，跟Smith比了个OK的手势，便忙去了。
　　夕阳西下，孟知晓看着漫天晚霞，远处那巨大的摩天轮，也不知道常念他们排队坐上了没……她远远的拍了一张照片，发了第一条朋友圈。配文「liar's dream 」
　　看着手机里增加的好友点赞，有些不甘心的她又去企鹅里翻了翻他的空间动态，孟知晓自己也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只是她登上账号一看，他的动态总是显示下线，那乌油油的头像更加灰蒙蒙，再也没亮起过。她又去翻了翻他的朋友圈，依旧是空荡荡的……
　　退出页面时，他那微信头像忽然一跳，变成了白色。
　　大洋彼岸的另一边，位于加利福尼亚的别墅，从书房向外看去，越过自家庭前的泳池，可以看到远处的大海。深更半夜，偌大的书房，周启冠正盯着爸爸给他新发的财务报表，看得一阵头疼……电脑桌面那刺眼的灯光晃得他晕乎乎的，于是他决定换个看法——把报表打出来。
　　打印机哼哧哼哧的工作着……他也有了空闲给自己泡了杯红茶提提神，趁着机器出水，他刷了刷朋友圈……那个头像，他在无数个深夜里盯着发呆，那张摩天轮的照片，他看了一遍又一遍……乍然他似乎想到了什么，给许豪打去了电话。事后，默默的给孟知晓点了个赞，搞得另一边瞧见自己动态消息的人又是一呆……
　　天蒙蒙亮，周启冠又给爸爸打去了电话。周正祈迷迷糊糊的接通，喂了一声。
　　“爸……”
　　周正祈打了个哈欠问怎么了。
　　“你把上海那家医院借我练练手呗……”
　　“不用……那边有人看着呢。你就老老实实在这边呆着，在我眼皮子底下也出不了什么事。”
　　“我想我妈了。”
　　“……那你下个月回去一趟？”
　　“我想提前把学分修完回去呆个两年。”通知的口吻，很坚定。
　　周正祈摸不着自家儿子的套路，也知道他决定的事情，自己很难反对些什么，毕竟再怎么反对，他都会去做。周启冠自小话不多，为人也稳当，作为父亲也没什么好放心不下的，于是片刻后说了句“随你。”便挂了电话。
　　他回到书房，在书架上找到了那本《杀死一只知更鸟》，书册由于惯性摊开了来，露出的那张照片，这照片是常念发他的。他刚回来时，找之前经常去的那家像馆让老板打印了出来，从此，将它当书签用。有时候他看书，看着看着就开始盯着照片睹物思人了……回过神来，他学着林骁珩的样子，用外卖软件远程给孟知晓点了一束花，地址和联系电话，是他托许豪问常念要来的。
　　孟知晓接到电话的时候，人还在游乐场。她停下闲逛的脚步，站在旋转木马旁，梦幻的灯光伴随着音乐的吱呀，里面三两户一家三口欢快的转悠着笑……她一脸疑惑的举着手机。
　　“花？谁给我点的花……我没点呐？”
　　“您是孟知晓吗？”电话那头问。
　　“对，是我……”
　　“那就是你的花。”
　　孟知晓被这么一折腾有些烦，她并没有恋爱的打算。
　　“……你给我退回去吧。”
　　“花退不了呢亲……”
　　“我现在不在学校。你给我找个地方放着吧。或者……扔了也行。”
　　“这样啊……那您几点到学校呢？”
　　“怎么说也得晚上八九点了吧……只会更迟，不会早。”
　　电话那头没再强求，只是说了句知道了，便匆匆挂了电话。
　　周启冠的财报才看没两页就收到了商家的消息，花没送出去……他问商家最多能等到几点，商家说一点都等不了。他只能冷冰冰的说那三个字——我加钱。
　　孟知晓和两人刚回到学校，一个电话又将她支开了。她慌忙跑到校门，那配送员是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孩，一个人在校门口的角落里等了她很久。孟知晓很抱歉的对她说久等了，但那人却一点都不恼，喜盈盈的抱着那束花，跟她说。
　　“一点都不久呢~我是按秒收费的。”
　　孟知晓：？
　　“……我能问问……这花……是谁送的吗？”
　　那女孩跨上电瓶车，乐滋滋的说：“我不知道呢~我只负责送。”说完，那女孩哼着歌，骑着车，溜了。
　　孟知晓瞧了瞧怀里的那束花，不大不小的尺寸，躺在臂弯里刚刚好。蓝色的车矢菊纵情盛放，旁边还有几朵白玫瑰和铃兰作配，配色简约干净又低调奢华。
　　她想了半天，还是不知道是谁这么有心……回寝室的路上，偶遇出来夜跑的Smith，两个人隔得有些远，互相打了个照面。她抱着花，独自走了没几步，Smith突然出现在她身边。她慢悠悠的走，他小跑着在她身边跟，乐悠悠的问。
　　“谁送的？”
　　孟知晓望着他，无语的笑了笑，摇摇头。
　　Smith突然不再活跃，陪着她又走了一段路。
　　“Smith，这学期结束。你要回去了吧？”她问。
　　他点点头。
　　“机票定好了吗？什么时候走呀？”
　　他摇摇头，笑盈盈的看着她，只是那抹笑容有些犹豫。
　　“你……不回去了？”
　　“要回，但是我不想回了。”
　　孟知晓似乎是收到了某种讯息，不再追问缘由。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吗？”他不罢休。
　　她还是那副人淡如菊的模样，不冷不淡，甚至眼睛都没转一下。
　　“你的决定，我不想问。因为这是你的人生，不是我的，跟我没有关系。”生怕他听不明白，孟知晓特地用英文说的。
　　Smith面色微僵，陪着她又走了没两步，重振旗鼓，整装待发，满面春风的与孟知晓招招手，朝着自己原来的方向，跑走了。
　　回到寝室，常念瞧见了她的花，一脸坏笑：“Smith送你的？”
　　她耷拉着脑袋，靠在床边，打量了一番手里的花，又摇摇头：“不是……”
　　“我也不知道谁送的……常念……”她盯着地面目光有些呆滞。
　　“我尝试过融入新感情。就像你说的，太卑劣了。我不知道是我的道德感在作祟，还是我根本没打算开始。”
　　“……我一点都融不进去。”她抬头望着常念，一脸泄气的模样，语气认真的问：“我是不是太没出息了？”
　　“兴许……缘分没到呢。”常念安慰道。
　　“可是……哪怕缘分已经是Smith了。我竟然一点也不想要……”
　　Smith的情况，常念有所耳闻，据他同班的同学说，他父母是某个上市公司的高管，真实性不知，毕竟她没问过本人。且不说家境如何，光Smith的长相在一众人中也能轻松突出重围，人还风趣善良，不少女孩也有意与他相识一场，可他就是没那心思。所以，常念想了半天也没什么很能安慰人的话，只是情绪淡淡的说：“会好的。”
　　周启冠给自己点赞完那几天，她总会心神不宁，上课时甚至开始幻想消息铃声突然响起，周启冠会莫名的问问她最近过得怎样，算是对自己施舍的一种示好。想着想着……便开始走神，甚至脑补到两人就此重逢开启幸福人生的画面，一想就会想很久。
　　有一次下课了，常念捏着手机，看着许豪发来的八卦，一脸迷茫，便转身问她和周启冠怎么样了？
　　她空洞着眼睛，没回答。
　　常念看着她发呆的样子，点点桌子问她在想什么？她猛地回过神来，当然不好意思说，只摇摇头，敷衍没什么。
　　常念递来了手机给她看，两人都没交流，空气似乎有些什么东西正在默契的发生碰撞。常念没有周启冠微信，但许豪有，七拐八拐的……常念将八卦问回了她头上。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矛盾的心理，只能冲常念扯了个不咸不淡的微笑，摇摇头。
　　常念拿回手机，她歪着头瞧见常念敲击屏幕，回复许豪：「没有的事」
　　之后，孟知晓也默默的拿出手机，点击删除动态，弹窗问她确定吗？她又犹豫了……最后点击了仅自己可见。
　　医学生不是考试周，是备考月。考试结束了，孟知晓这才有精力询问Smith归期，谁知道他不声不响的已经回国有一段时间了。她本想在Smith启程前请他吃顿饭呢，毕竟朋友一场……结果闹了这么一出。
　　时间很快便到了大二，孟知晓看书基本上过目不忘，背起知识点那简直是如鱼得水。两人被老师举荐去参加了知识竞赛。比赛的氛围孟知晓可太熟悉了……他们在老师和学长学姐带队的参与下，也顺利的拿下了第一名。
　　常念与孟知晓不同，孟知晓理论扎实，常念实操技术非常丝滑。第一次上实验课就连带她俩的黄教授也感慨，常念以后一定可以成为一个出色的外科医生。
　　年后，春寒乍暖，陈延亮又出国维和去了……常念又开始掐着时差与他聊天。自从上大学开始，常念每个月都会特地空出时间去寺庙里上香，她说是为了还愿。
　　孟知晓问她还的什么愿。
　　她说，保佑陈延亮在国外维和平安。于是，孟知晓也会每个月陪着她去一次寺庙。
　　佛堂高瞻坐，微眸悯苍生。孟知晓学着前人的虔诚模样，双手合十，跪在蒲团上，内心空荡荡的，她没什么想求的。摊开手掌，作揖拜见，起身时，余光望见右手里多了点黑黑的东西。
　　走到殿外，阳光刺的她睁不开眼，摊开手掌仔细瞧。那无名指根不知什么时候长了一颗针尖般大小的黑痣，跟某人一样。
　　时间慢悠悠的过……大三那年，眼看着距离毕业还有个两年，孟知晓开始计划考研究生，来来回回的院校，她瞧了个边，学校有意让她保研直博，她思来想去……更倾向于北京那所学术顶尖院校深造。她犹豫了，于是问了常念的计划，常念笑得春风得意的说。
　　“我要去找陈延亮！”
　　“你……去哪找？”
　　“不知道呢。等他回来，我问问他去哪里。我要找个离他近点的地方。”
　　“……那我咋办？”
　　常念摇头晃脑，故作伤感的说了句曾经自己跟她说过的话——原来成长就是要接受身边的人离开，再一个人慢慢适应孤独。
　　气得又羞又恼的孟知晓骂了她一句：“见色忘义！！！”那气急败坏的模样逗得常念哈哈大笑，就跟她俩曾经私底下嘲笑那搞青春伤痛文学的沈煜一样。
　　温肃也在这一年完成了自己的大学学业，准备回国开始学习接手温毅良的生意。他将温家的公司总部迁移到上海。等万事具备，已经到了辞旧迎新的新年。
　　孟昂霆原先为了以后养老打算，自己意愿回国，但国外的合作产业他有些放不了手，肥水不流外人田，他不乐意自己多年的苦心经营就这么轻轻松松的落入温肃手里，除非……温肃是他女婿。好在孟知晓自从上了大学，文婷恩空出了时间可以去国外照顾他起居，至少不用一个人面对那空荡荡的房子，也有人说说贴心话了。
　　对于孩子大学的学业，文婷恩没有以前那么插得上手。她之所以让孟知晓学医也只是为了让女儿未来在自家附近上班，有份体面的工作，方便家人互相照顾，仅此而已。奈何孟知晓实在争气，独自一个人越走越远……作为家长，她虽放不下心，但也就只能一味的支持。于是渐渐演变成她操心起孟知晓的未来另一半，为的就是以后她在北京能有个照应。夫妇两个一唱一和，年前便开始挑挑拣拣，新年中的客套应酬，觥筹交错，不知怎的竟变成了相亲主场。这一搞，可把孟知晓烦的够呛……
　　年后，气温回升得并不明显。常念的生日在四月初，她生日过完的隔天，天空开始下起绵绵细雨，时而伴随着惊雷滂沱，这一下就下了一个多月。
　　就是在这样的天气，她们开始频繁往返校园的各个角落，图书馆、实验楼、教学楼……作为学姐的孟知晓带队拿下了全国大学生知识竞赛冠军。常念带队拿下了全国大学生技能竞赛的冠军。赛后，黄教授带着常念和孟知晓在他校一众权威面前酬酢了一番，也算是人才的正式引荐。
　　“哎呀！老黄呐！真有你的！”他指了指一旁的孟知晓。“知识竞赛被孟知晓拿走了。这技能奖杯又归你常念拿走了。”他看了看呆在黄老师身边乖顺的常念，眼里满是赞许。
　　黄老师也是客套的揶揄。
　　“诶～跟我没多大关系也就孩子们自己争气。”语气里有些洋洋得意，黄老师又与她们示意着身边的那位老师。
　　“常念知晓，打了招呼吧。这是周正仁教授，国内也算是排的上名号的外科专家了。”
　　两人礼貌的颔了颔首。周教授很喜欢常念，说想将她收入自己门下，让她报考他的研究生。黄教授自然是不能同意的，两个昔日的多年同窗就这么当着小辈的面来来回回的打趣着。
　　就是那周教授，孟知晓总觉得有些眼熟。
　　周教授让人给他们拍了张合照，他站在两人中间，身子微微倾向常念，笑意盈盈的看着镜头竖起两个大拇指。完事，上传了自己的朋友圈。周启冠在机场看着大伯朋友圈里的熟悉面孔，没来由的笑了，默默点了个赞，突然觉得回国这个决定做得很对。
　　捧回奖杯的第二天，实验室门外，学弟学妹们像极了一群刚孵出的小鸡仔，追在黄教授身后缠着，“老师老师~~”的耍宝撒娇声此起彼伏好长时间……黄教授走到哪儿，身后一串追到哪儿。
　　“老师~夺冠了是不是该庆祝一下？”
　　“对啊对啊……我们都没个聚餐什么的……”
　　黄老师攒着眉头，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们一眼。
　　“庆祝什么？”他指了指室内的认真操作，心无旁骛的两人。
　　“你们要是像她俩那样。我给你们包个五星级都行！”
　　“那不也夺冠了嘛……”
　　“是你们夺得冠吗？没她俩，这奖杯，能到咱手里？一个个的……数据都能搞错。去去去……一边去。我还得犯愁明年谁领队呢……”
　　人群渐散，黄老师的手机响了。
　　“喂！正仁啊……”
　　然后师徒一行人就这么挤在黄教授的车里，水灵灵的出发，目的地在上海某处金碧辉煌的会所。
　　汽车后座的孟知晓被学弟学妹挤着，也像个弱小的小鸡仔。
　　“老师……你不是说……不庆祝吗？”常念在副驾驶一脸疑惑的问。
　　黄老师开着车，邪魅一笑。
　　“托你的福，有人买单了。高、级、会、所~不吃白不吃！”
　　“我？……谁……呀？”
　　“你们的周大教授。”
　　下车的时候，黄老师撑着伞，眼巴巴的跑到副驾驶替常念开车门，这殷切的举动搞得她诚惶诚恐，却逗得后排的人憋着笑。
　　进到大堂前，黄老师又叫住常念。
　　“咱们师徒一条心的吧？”
　　她不明就里，迟钝的点点头。
　　“那就好！这顿饭可不是这么好吃的。我估计这老周……想撬我墙角！让你投他门下当研究生去呢。”
　　“咱吃完他的高级饭就跑！念书的事回头再说，我也能给你个保研名额的。”
　　常念从小到大生活单纯简单，本就不谙世事，那苦恼无措的样子也丝毫不遮拦，印在孟知晓眼里，真是有趣的紧。
　　一行人刚进门，不出黄景和所料，周教授起身来迎，一开口就是：“哟！我常念来啦！”黄教授伸出去的手被匆匆越过，两人连客套的手都没握成。
　　包厢里不止他们，还有其他周教授的在读门生，都是在竞赛上看到过的熟面孔。
　　“年轻人嘛……大家社交社交，一起热闹热闹。”周教授盯着常念招呼着，嘴边说着坐坐坐……等那山珍海味上来，孟知晓也惊讶，那席面堪比过年。中途她身边的学妹热心帮忙倒饮品，却没留意那转动的餐盘歪出来的一个小角。那满满当当的饮料一口没喝，全喂了餐桌和她的衣裳，她匆匆去了趟卫生间收拾一番，出了厕所，顾着整理自己的衣襟，迎面又差点撞上一人，幸好她及时顿住了脚步。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说完，她头也不抬的走了。
　　林骁珩满眼欢喜的看着她离开的方向，转身去了前台，敲了敲桌面。
　　“里厢包间谁在？”
　　前台将单子递给他，说：“周教授定的。”
　　他看了眼单子，又递了回去：“太~巧了！”然后头也不回的对前台说：“都是一家人，挂我帐。”便跑到包厢门口，敲了敲。
　　“进来……”
　　“周叔叔~~”
　　“阿珩？？你怎么在这儿？放假啦？”
　　“还不是帮您宝贝侄子搬家嘛……哎哟……可把我累的腰酸背痛！”
　　周教授笑了笑，言语间怜爱，吐槽他装可怜。
　　孟知晓抬眸瞥了瞥，是刚才那人，他冲她抛了个眉眼。旁边的学妹悄声同她嘀咕了一句“这人还挺帅的。”
　　孟知晓与学妹互相使着眼色，偷笑着。那一幕看得林骁珩春心萌动，陡然间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感觉，目光再一瞥，动作微僵，又立马变回了之前的嘴脸。
　　“黄叔叔~~你也在啊？！”
　　“你可算瞧见我了……”黄景和撇了他一眼，打趣道。
　　“嘿嘿……有我的位置吗？”林骁珩问。
　　“吃完了都……都是些剩的。下次！下次我要去拜访你爷爷奶奶，你也一起。”周正仁说。
　　“那算了！我找冷面大王吃饭去。”说完，林骁珩又跟叔叔们打了打招呼，溜了。
　　“黄老师那帅哥您也认识啊？”孟知晓身边的学妹问。
　　黄教授调侃道：“喜欢啊？”又指了指周正仁：“让你周老师给你介绍。”
　　周正仁慈爱的笑了笑，说：“那是我朋友的儿子，跟我侄子同一年的。跟你们也差不多大吧……从小就是个鬼机灵！”
　　“您还有侄子呐？”
　　“对。我弟弟的儿子，长得又高又帅的。就是性格内向了点。”
　　“哟！那什么时候带出来瞧瞧？让我们看看有多帅！”
　　“对呀对呀……”
　　“你们呐……”周教授无奈的摇摇头，“不过最近他没时间。他刚回国，有的忙的……有机会带你们见见！”话锋一转，他看着黄老师身边说。
　　“常念！介绍给你啊？那可是高富帅一个！”
　　常念连忙摇摇头：“不用不用……我有自己的高富帅。”
　　周老师一下子懂了，有些遗憾的说：“哦……可惜了。”目光一转，他盯着孟知晓问：“你呢？”
　　她叹了口气，闭上眼，慢慢的摇摇头：“不用了……我妈为了不让我远嫁，最近在给我安排相亲呢。”
　　“哎哟……我这高富帅侄子怎么还销不出去了。”周正仁笑呵呵的调侃。
　　林骁珩出了会所，熟门熟路的去到那小洋房，下了车，拎着酒到周启冠房门口时，那人还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林骁珩又将酒放在他桌上，身后的响动，他回头瞥了一眼。
　　林骁珩指了指酒，说：“上午刚空运来的。陈年精酿，总共也没剩几瓶了。”
　　说完，他人顺势往床上一躺。周启冠捏着自己的衣服，一脸烦闷嫌弃的盯着床上那人，啧嘶一声：“去沙发上！别躺我床。”
　　“我恋爱了。”林骁珩枕着双手依旧不动，看着天花板一脸春风得意，自顾自的说。
　　“哦。真是又恭喜你啊。”他依旧整理着自己的东西，手头突然一顿，问：“她知道自己跟你恋爱了吗？”
　　“那人好像是黄叔叔的学生。”林骁珩一脸投入，继续说着。
　　“那她也够倒霉的……”周启冠回。
　　“她可真漂亮啊！”林骁珩说。
　　“……你哪任女友不是从漂亮开始的？”周启冠回。
　　“你说……我过几天去找她……合适吗？”林骁珩说。
　　“……人知道你要找她吗？”周启冠回。
　　林骁珩猛地一起身，开始挑拣周启冠的衣服。
　　“有没有帅一点的？借我穿几天！”
　　周启冠一把夺了回来。
　　“没有……回你自己家去。”
　　“啧嘶！要不是为了帮你搬东西，我能没带行李吗？”
　　“哥……我就一个行李箱。你帮我搬啥了？”
　　林骁珩套了掏口袋，捏着手指比了个心：“还有我的爱~”
　　“……”
　　林骁珩又抛了个眉眼，周启冠指着房门，面无表情的说：“出去。”
　　“不跟你闹了！真借我件衣服。”
　　“你上商场买去！”
　　“我爸给我卡停了。”
　　“……”怪不得非得跟他回国呢……合着又想故技重施。
　　瞧他不再说话，林骁珩兴奋的转身，跑去衣帽间，开始挑挑拣拣……拿起衣服贴身上在镜子前比划了又比划。完事又跑到表柜那里挑了起来……限量款、定制款、林骁珩挑了半天，拿了个最浮夸显眼的金色。
　　当事人一脸懒散的靠在门边，任由他在自己衣帽间里上蹿下跳。
　　他淡淡的提醒了一句：“要是弄丢了，市里那套铺面可就得归我了。”
　　“我知道我知道……”
　　“真归我，你未来三个月更没零花钱了。”
　　“我晓得我晓得……”林骁珩终于回过身来，问。
　　“什么时候吃饭？我饿了……”
　　周启冠白了一眼，实在懒得搭理他，转身回房里继续收拾。
　　林骁珩追了过来，开始试穿他的衣服。
　　“你是不是瘦了？衣服领口怎么有些紧？”
　　“你再多吃点，下次路过屠宰场，你怎么着都是算有归宿了。”
　　林骁珩拽着领口，衣服怎么也抻大了。周启冠又扔给他一件衣服，嫌弃的说。
　　“穿这个！”
　　翌日，林骁珩穿着周启冠的衣服，出现在了实验楼楼下。天空连着好几天下雨，孟知晓和常念压低伞沿路过他那辆跑车时，并没瞧见他。
　　饭点刚过，实验楼人不多。两人上了电梯，按了楼层，孟知晓忙着收拾那湿漉漉的雨伞，那电梯门刚合上，又开了，余光注意到有人挤了进来。
　　门边的数字缓缓跳动，封闭的空间里，空气潮湿夹着些许机械的锈味，慢慢的……熟悉的气息夹带着淡淡的木香涌入鼻腔，孟知晓心头猛颤。她慌忙抬眸望去……这才注意到后挤进电梯里的那人——是林骁珩。在潮湿黏腻的4月底，她与记忆里的气息猛烈碰撞，林骁珩的脸渐渐与周启冠的混合，她有些乱了分寸。
　　林骁珩透过电梯的镜面反射，注意到孟知晓正在呆呆的张望着自己，他立马转过身去，与她热情的打了招呼。
　　“嗨~”
　　孟知晓回过神来，扯起了嘴角：“嗨。”
　　“好巧啊！在这遇到你。”
　　“好巧。来找黄教授？”她难得主动找话题。
　　“对呀！顺便来看看你。”
　　这老土的搭讪，让旁边的常念满脸嫌弃的盯了他一眼。
　　“那真是辛苦你了……”分不清楚是敷衍还是真心的，她那语气让常念又察觉到一丝不对劲，转头看了眼说这话的孟知晓，就好像在问她：你认真的吗？
　　林骁珩是个性格开朗风趣的人，短短一下午，他和实验室里的人谈天说地，打成一片，期间也没少逗黄教授，实验室里难得欢声笑鱼。
　　黄教授一会儿气得说他不思进取，一会又被他逗得乐呵呵……临近下课的时间，他接了个电话，那头的声音冷淡淡的问。
　　“在哪儿呢？”
　　“黄叔叔这儿呢。”
　　“接我。”
　　“来了。”
　　他临走时，与黄教授告了别，走了没两步又折返回来，当着众人的面，掏出手机与孟知晓阳光明媚的说：“我们加个微信吧！”
　　“好哇！”这次，她面上是笑盈盈的，没有以往被要微信的犹豫。
　　常念在一旁观而不语，心里说不出的别扭。
　　两人刚加完微信，下课铃声也响了……众人纷纷一起下楼。楼底下，学妹没带伞，看着大雨滂沱，一个劲儿抱怨天有不测风云……她刚洗了头。
　　孟知晓撑开伞，犹豫着要不要再做一次好人。
　　学妹察觉到了她释放出来的善意，乐呵呵的问：“学姐我能不能跟你们挤一挤？”
　　孟知晓看了看只能勉强塞下两人的折叠太阳伞，刚想说让常念等她先送学妹，常念便一把将伞夺了过来。
　　“你在这里等我吧！我送她，雨这么大，淋来淋去的，你别又生病了……”说完，常念带着学妹走了。
　　一边的林骁珩看着两人远走的背影，转头对孟知晓说等着，便淋着雨，跑回车里拿了把伞，再折返回来。
　　他的伞比自己那把大很多。林骁珩站在雨里，屋檐汇集的注水拍击着伞面，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像她的心跳。
　　他伸出一只手，绅士的说：“进来！我送你。”
　　孟知晓盯着他的脸，迟疑了两秒，弯起了唇角，握住他的手。
　　“麻烦了。”
　　路上的风有些大，林骁珩拢过孟知晓的肩膀，压低伞面，往她那边偏了偏。熟稔的气息夹杂着温暖的体温，她有些贪恋。
　　到食堂门口，她仰着脑袋对他说谢谢，也瞥见了他那衣服被淋湿了的袖口。
　　林骁珩说了一句：“不客气，先走了。”便真哼着歌往回走了。
　　常念在食堂放了书，占了座，折返的路途中，瞧见了呆站在食堂门口的孟知晓，她正痴痴的张望着……常念游荡到她身边随着目光看了看，这林骁珩那不着调的步伐，漫不经心的姿态，她总觉得有些熟悉。
　　常念猜到了孟知晓的心思，只说了句走吧，但那语气听起来有些安慰。
　　两人在食堂吃晚饭时，孟知晓妈妈来了电话。
　　“喂妈。”
　　“吃饭了没？”
　　“在吃呢……”
　　“上次那个给你爸供货的付叔叔——他儿子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孟知晓有些头疼。
　　“不怎么样啊……那你下次什么时候有时间？”
　　“没时间，我忙得很。”
　　“哎哟！爸爸妈妈是好心嘛！”
　　“……”
　　“你说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自己跑北京去念书。我们老两口多少要担心的呀！”
　　“担心什么？担心我嫁不出去啊？”
　　“你还小，你不懂。我们为人父母的良苦用心。”
　　“还有其他事吗？没有我挂了……”
　　“下个月阿肃爸妈要到上海去，瞧瞧他的新公司。约了吃饭，你时间空出来——”
　　她没听完，把那电话挂了，气鼓鼓的盯着餐盘，没了食欲。
　　常念瞟了一眼她，又一眼……
　　“干嘛啦……唯唯诺诺的。”
　　常念一下子就笑了：“阿姨真奇怪。早恋要抓，现在书还没念完呢，又开始张罗你相亲。”
　　“她就是闲的。”
　　林骁珩到周家找周启冠。雨停了，那衣服被车里空调一吹也早干了。从院子向里望，一楼没人，林骁珩多少就猜到这人肯定又趴在书桌前看什么报告呢……上了楼，果不其然，他敲了敲书房敞开的门。周启冠从桌前眯着眼抬眸，捏了捏鼻梁明目，起身时，活动了一圈脖子，将台灯按灭。
　　“走吧。”
　　眼部的酸涩得以缓解，周启冠这才看清了来人的衣着。
　　“你可算有点人样了。”林骁珩的衣服不乏大牌，只是他的风格一向都是张扬的，好在身材不错，那些花花绿绿的衣服在他身上也不会太过矛盾突兀，只是感官上让人觉着他不像个靠谱的人。
　　周启冠小时候，颜女士忙，但也会抽出时间给儿子装扮一下，所以他自小的衣服都是颜女士让裁缝做好的，按照颜女士的审美来，色调统一和谐，哪怕一件简单的T恤，走线却不简单。每隔一段时间他只要去量量尺寸，接下来就是等衣服自己送到家里来。这省出了周启冠小时候买衣服的时间，也炼出了他端正的审美，随着年纪，倒显出一些的腔调来。但没想到，在林骁珩嘴里变成了……
　　“没个性！像个卖保险的。”
　　临走前，周启冠将林骁珩带来的那瓶酒又原封不动的带了出去。
　　车辆到达郊外山庄，熟悉的门一开，林骁珩矫揉造作的呼唤了一声奶奶。一个端庄精致的妇人看了一眼，用手肘搡了搡一旁的人，语气有些嫌弃。
　　“你孙子来了。”
　　“啊……这孙子我一个人的？”
　　爷爷看了一眼，不得了。
　　“今天这衣服……终于有些人样了。”
　　“什么啊……这一看，穿的就是阿冠的衣服。”
　　周启冠等房门慢慢合上了才跟在林骁珩身后，闲庭漫步。林奶奶一瞧着他，双眼放光。
　　“哎哟！阿冠来啦！”话落，起身去迎。
　　“怎么还瘦了呢？你有没有好好吃饭？”
　　林骁珩翻着白眼，一脸无奈：“奶奶！您孙子在这儿呢。”
　　“得了！你来，准是你爸给你卡停了。”
　　林骁珩转身，一脸委屈，像个小媳妇一样跺着脚：“爷！爷！”
　　爷爷呷了口茶，没搭理。
　　“奶奶——”周启冠将手里的东西递了出去，“你和爷爷近来还好吗？”
　　“好好好……都好。倒是你呀！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呀！啊哈哈哈哈……”
　　周启冠客套的说：“应该的应该的……”
　　“来来来……快坐！”林奶奶拽着他走到桌前，林爷爷递了一杯茶过来。
　　林骁珩斜眼盯着他，一脸幽怨。这酒明明是他给他的。周启冠这人从小就是大人嘴里那个别人家的孩子，长得讨喜，琴棋书画样样行，成绩永远第一。他甚至不用特地做些什么，光站在那里，都有大人连连称赞。小孩的嫉妒心也很莫名其妙，会因为周启冠被自家大人夸赞比较而对他生出敌意。恰巧他父母常年不在身边，他也不懂撒娇和诉苦，所以周启冠小时候性格就内敛也没有什么朋友，有的人甚至在学校里偶遇到他，还会故意欺负他一把。林骁珩和他成为朋友也是个意外，因为小学时撞见他的见义勇为而钦佩他的英雄主义，两人这才渐渐走近。
　　林骁珩明白的，只要周启冠在场，不论如何，他都是要被家里人说一顿的。说一顿就说一顿吧……有什么比没钱花更惨的呢。
　　“阿冠打算在国内待多久？”
　　“不确定呢，打算多陪陪我妈。”
　　爷爷斜眼瞥了瞥林骁珩：“阿冠提前毕业了，还在国外锻炼了小半年。倒是你！没人监督你了。你在国外最好给我老实点！不思进取……”
　　“你怎么也说我不思进取啊？？”
　　“也？还有谁啊？”
　　“黄叔叔……”他嘀嘀咕咕的。
　　“那没事了。他嫌弃你是应该的。”林老爷子又乐呵呵的与周启冠分享趣事。
　　“你大伯昨天上我那儿定了个包厢，他和黄景和，两个人这么些年老同学了，还一直较着劲呢。嘿嘿……你黄叔叔的学生今年又把那两个奖全拿了，这可给正仁气够呛。”
　　“一点面子也没给他留！你大伯最近想把他学生偷抢过来。哈哈……”
　　周启冠想到了大伯的那条朋友圈，好奇地问：“他想偷哪个啊？”
　　林爷爷比了个耶：“两个都偷。”
　　林骁珩来劲了：“快偷吧！我给她俩报销学费都行……”
　　“你为什么给人报学费？”奶奶似乎看出了什么。
　　“黄叔叔长得太凶了……小时候我耍赖不睡觉，你还让他打电话来吓唬我呢！我只是觉着她俩可怜，不忍心被黄叔叔荼毒。”林骁珩一本正经的解释。
　　“该你爸停你卡。挥霍无度，不思进取。”林爷爷说。
　　“嘿嘿……”林骁珩嬉皮笑脸的样子看上去有些憨，但在长辈眼里就是可爱。
　　饭桌上，林骁珩殷勤的端茶送水，他再装乖一撒娇。果然用完饭又有钱花天酒地了。
　　临走时，林骁珩奶奶看着两人的背影，只觉得时光如梭。
　　“你还是多给了他零花钱。”林奶奶说。
　　“嘿！毕竟阿冠这么一个身价不浅的人往那儿一坐，总不好让他俩同龄人落差太大不是……阿冠不介意，阿珩也是要面子的。”爷爷辩解道。
　　“你就惯他吧……”
　　两人出了门，上了车，林骁珩兴致勃勃，头一撇：“喝点去？”
　　“不去，送我回家。”
　　“干嘛啦……”
　　周启冠盯着他，一脸无语：“戏，我陪你演完了。你赶紧送我回家看报告去！我忙得很……”
　　“哼……我得想想其他方法了！要是你以后再谈个恋爱，哪还有时间帮我要零花钱呀……”林骁珩边系安全带边嘀嘀咕咕，猛地一顿又问他。
　　“你那个前女友要是已经有对象了，你该不会单身一辈子吧？你可好几年没对象了！”
　　“……”周启冠白了他一眼。
　　林骁珩又突然抱紧自己，战战兢兢的问：“你该不会爱上我了吧??？”
　　“走不走！？不走你下车！我自己开。”
　　“嘿嘿……开个玩笑嘛。”
　　林骁珩一脚油门，送周启冠回家了。
　　晚上林骁珩给孟知晓发来消息，那时，孟知晓在寝室看书看得头脑发懵。她看了看手表，打了个哈欠，爬上了床。临睡前两人简单的聊了聊。直到孟知晓困得直搓眼，再看时间快晚上十一点了。她敲了敲键盘……
　　「我要睡了」
　　林骁珩
　　「晚安」后面跟着一个月亮的表情。
　　以前，她和周启冠确认交往的那个寒假，消息记录里只有早安午安、晚安……还有那几句万年不变的“你吃饭了没？”、“吃的什么？”。有些尴尬的没话找话，支撑起她甜蜜的初恋。每次睡前，周启冠都会给她发一句晚安，后面也是跟着一个月亮的表情。
　　久违的熟悉感，她忽然有一瞬间的出神。她想起了那个咸腥的夏天，那个失约的海边。没曾想，让自己再次心动的人，竟然有着他的影子。
　　初中的时候，学校组织春游，也是去的海边。大巴上，她和常念无聊，于是两人一起听MP3，一人一个耳机。那几年，梁静茹正红火。年纪小，听不懂歌词，只知道听旋律。多年后，孟知晓突然对歌词有了震撼的感触。
　　这一刻突然觉得好熟悉
　　像昨天今天同时在放映
　　时间实在太久远了……她借着记忆去听歌软件输入歌词搜了搜，原来歌名叫做《可惜不是你》。
　　戴上耳机，乐声缓缓……伴着歌声，她又梦到了他。
　　就这样……从这一天起，林骁珩和孟知晓开始渐渐走近。
　　五一放假第一天，孟知晓和常念坐高铁回了趟家。妈妈忙着陪爸爸世界各地到处飞，剩孟知晓一人在熟悉的书房里看书。她啃着梨，脱了鞋，腿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晃悠的脚像墙上的钟摆。空荡的家里，真是难得的清闲自在。书本又翻了一页，手机响了……
　　她瞧了瞧界面，是林骁珩。
　　「放假了」
　　「出来玩吗？」
　　孟知晓拍了一张书桌的照片分享给他。
　　「我回家啦」
　　林骁珩
　　「什么时候回来？」
　　孟知晓
　　「假期后吧」
　　林骁珩
　　「等你哦~」
　　她翻看着两人的记录，没来由的笑了笑，心里却有个声音在质问自己：你把他当谁了？
　　她再也笑不出来了……她又去看了看几年前自己那条隐藏的朋友圈。
　　书房的那个熟悉的抽屉，高中毕业照依旧躺在那里，她拿出来，摸了摸许豪站的位置，按照之前的约定，这个位置原是他的。
　　鼻腔里有些发酸，她热了眼眶。
　　“我快记不起你的样子了……周启冠。”
　　她吸了吸鼻子，知道这想法不对，她不能像温肃那样对不起林骁珩，至少在自己这里，她过不去那道坎。但她也不能一直止步于此，她得认识更多的人，见识更大的天地，然后遗忘掉不可能的人和事。于是她拿过手机给妈妈发去消息。
　　「妈」
　　「你问问田阿姨她儿子」
　　「什么时候有空」
　　「跟温叔叔吃完饭后」
　　「我也约他吃个饭吧」
　　收到消息的文婷恩简直不敢相信，猛地戳了戳身旁的孟昂霆：“孟知晓答应相亲了！”
　　孟昂霆看了眼手机，眉头一拧：“她为什么不跟温肃吃？田家那小子又没温肃长得好看！”
　　“诶~温肃公司在上海。他俩成了不也异地吗？小田正好！近几年都在北京。”
　　孟昂霆一脸难言：“没那么容易吧……”话没说完，孟昂霆的手机响了。得到消息，他们又给孟知晓去电话。
　　孟知晓开着车，往当地三甲医院赶。孟知晓奶奶脑血栓晕倒了，近几年爷爷身体也不好，医院陪同的保姆拿不定主意。
　　那几天，她都在提心吊胆里度过的……等父母从国外赶到医院时，孟知晓终于不用学着大人的模样，听着医生那一套套。孟昂霆瞧着女儿的憔悴，有些心疼。
　　“你回家吧。这里有爸爸呢……”
　　她不想走，爸爸又拥了拥她的肩膀说：“走吧。你明天还得回学校呢……”
　　她只好又独自一人回到家里。面对着空荡的房子，她哭了一场……她安慰自己：孟知晓你现在是大人了，不能哭鼻子。
　　抹干眼泪，她边抽噎着，边蹲在行李箱旁开始收拾。
　　小时候总觉得长大了就什么都好了，能做自己想做的。谁知道……长大一点都不好！每个阶段有每个阶段必须要做的事情。想要的东西，也是需要时机和缘分的坚持，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回上海的动车上，她信号不好，还是断断续续的收到了林骁珩的消息。
　　「你回来了吗？」
　　「要不要我去车站接你？」
　　孟知晓：
　　「我跟我朋友一起回」
　　「你不用接我」
　　那信号转了好几圈，没发出去。
　　林骁珩躺在周启冠书房的沙发上，百无聊赖的发着牢骚。
　　“啧！怎么不回我啊？”
　　周启冠抬眸瞥了他一眼。
　　“你那个小女友啊？”
　　“嗯……”林骁珩突然坐直身子，一脸认真的问：“你说！怎么追女孩子才能提高成功概率呢。”
　　周启冠嗤了一声：“她不已经是你女朋友吗？”
　　林骁珩蔫了吧唧的躺了回去……
　　“她不一样。”
　　周启冠停下滑iPad的手，望着他，一脸稀奇：“有多不一样？”
　　“之前的女孩我聊个两句，八字就有一撇了。这女孩我看她背的包，都是些过时的热门款，家境曾经应该不差……”
　　“而且太正经了！我怕人家觉得我轻浮，给她吓跑了怎么办？”林骁珩煞有其事的分析着。
　　“你还怕轻浮？？？？”周启冠看着他难得的认真，有些难以置信。
　　“嘿嘿……我想跟她慢慢来嘛。”
　　周启冠笑了一下又继续忙自己的去了。
　　“你说……怎么追女孩子，她会开心啊？”
　　周启冠停下手里的动作，还真就好好地回想起来……想了半天……他哪知道！？他连自己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出现在她面前都不清楚……自己都是瞎子摸石头过河，寸步难行。于是，他便开始了胡诌。
　　“送花啊！刷卡啊——”这些还都是林骁珩惯用的手段，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淡淡的说了一句……
　　“游乐场……”
　　林骁珩眼光一亮：“对哦！我还没去过迪士尼呢！我约她！”他拿出手机一顿滴滴答答。
　　“到时候！我再买束花吧！她不得感动哭了！？”
　　“人缺你这一束花呀……”周启冠吐槽，又想到自己送出去的那束，心里更难受了。
　　林骁珩的消息再次发来。
　　「你想不想出去玩？」
　　孟知晓
　　「玩什么？」
　　林骁珩
　　「迪士尼」
　　她盯着这三个字，有些难过。
　　「太远了。」
　　林骁珩
　　「你别管了」
　　「交给我吧！」
　　这聊天记录让她感觉既熟悉又危险，她居然甘愿沉沦。
　　林骁珩
　　「天气预报显示都在下雨」
　　「等雨停」
　　「我带你去迪士尼！」
　　动车刚过隧道，孟知晓看着车窗外的那灰蒙蒙的景象，雨珠从玻璃窗上滑落，她想，她的雨季也该停了。虽然信号有延迟但她也回复了那个字——「行」
　　紧接着之前的消息趁着信号好也终于发了出去。
　　孟知晓
　　「我跟我朋友一起回」
　　「你不用接我」
　　林骁珩看着最新消息，满心雀跃。
　　“她对我真是事事回应啊！”
　　周启冠看着林骁珩那没出息的模样，笑了一下，又继续埋头忙了起来。
　　这雨一下就是大半个月。林骁珩从小怵黄景和怵得慌，也只敢在两人认识的第一天去学校找孟知晓，他隔着手机和孟知晓聊天。
　　孟知晓见不到人。时间一长，人总是会沉迷想象，消磨了意志，到最后她发现甚至都不清楚自己爱上的是林骁珩还是自己给予他套上的那层滤镜。
　　她开始对与林骁珩聊天这件事产生了依赖。
　　520那天，天气预报显示雨季结束，气温也舒适。林骁珩看着手机里的天气预报对周启冠惊呼天助我也。
　　为此，孟知晓特地将与温家约饭那天订在了520的前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