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盛夏》金三七不管21

87、你来纽约了？

　　大清早，周启冠习惯早起，看了眼手机，快到与周启湲约定好的时间了，于是他迅速换好衣服，下楼给自己倒了杯水喝。茶盏刚到嘴边，院子里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声音，他抬眼一看，周启湲的司机到了。
　　周启湲穿的很精致，拎着一只小巧的羊皮袋，踢着高跟鞋，一踢一踏的跑进他家来。周家人祖传的皮肤白，周启湲那两条腿在太阳下倒腾着，那阳光一照，她人简直白的发光。
　　周启冠闭了闭眼，继续喝水。
　　“哈！我的弟弟诶~你好了没有~~”周启湲进门就兴奋地往他沙发上一蹿，活脱脱一副少女的模样，叫人怎么瞧都不像是结了婚有孩子的人。
　　“Alice呢？”他撑在厨房柜面上，依旧悠闲的喝着温水。
　　“在家呢。她奶奶带着。”
　　周启冠嗯了一声，顺手把杯子洗了。
　　“你还缺什么吗？新学校离这里好远的……给你个机会！刷你姐夫的卡！怎么样？”
　　周启冠撇了一眼她手里的卡。
　　“你还是留着给Alice买奶粉吧。”
　　他擦了擦手，说：“走吧！”
　　两人便出发去了商场，周启冠看似是被姐姐拉来当苦力的。实则是周启湲瞧周启冠自从爷爷过世，整个人闷闷不乐的状态持续好长时间。他总会把自己闷在书房里看书，有几次她凑近瞧了瞧，他立马将书合上，生怕被她发现，她眼尖，看见了一张相片的一角。问周启冠在干嘛，他也只是摇摇头说没什么，没一会儿又捏着爷爷给他的玉镯发呆。周启湲就知道他又想爷爷了……
　　周启冠与周启湲不太一样。她父亲周正仁在医院担任要职，又是大学老师。从小到大，周启湲总是会在自家里看见父母相亲相爱，阖家团圆。周启冠的爸爸在他妈妈娘家的助力下，在国内开了第一家医院，为了与国际医疗技术接轨，周正祈在他小时候便出了国。他妈妈是独生女，挑起了娘家那公司的担子，人也是忙的起飞，他是爷爷带大的。周家以前条件不好，爷爷长久以来省吃俭用，好多东西都为了省给孩子，自己吃剩菜剩饭，身上老毛病本来也不少。在周启冠五年级的时候，爷爷身体便出了大问题，情况还不乐观，于是家里一合计，把爷爷也带到了国外治疗。上海那一间洋房，最后又只剩周启冠一人在住。
　　周启冠这孩子从小寡言少语，周启湲比他大七岁，小时候有时间就拉着妈妈去洋房找他玩。再后来，她也出国念书了，直到硕士毕业、结婚、生子，后面基本就定居海外了。爷爷在世时就常念叨自家人像候鸟，到处飞。还东一窝，西一窝，总是凑不到一处。
　　她这做姐姐自然也瞧不得这周家的孤独苗苗郁郁寡欢，这不拉他出门走走。
　　两人买了不少东西，直到中午吃完饭才满载而归。
　　市里的高层住宅区，可以将繁华的城市景象尽收眼底。
　　孟知晓从被窝爬起，拿出手机一看快中午十一点了……她不紧不慢的套上拖鞋，路过厨房看见爸爸正在炒面。
　　“醒啦！？”
　　她迷蒙着眼睛点点头……
　　“快去洗脸！爸爸把面烧好了。”
　　“……”她站在原地不动。
　　“怎么啦？”
　　“爸……你烧的面……”
　　“？”
　　“报吃。”
　　孟昂霆一手拎着锅，一手拿着铲子，僵在原地。空气静谧片刻……他试探性着说：“那我们……出去吃？”
　　孟知晓提步去洗手间，说：“就这样吧……外面的有些还不如你烧的呢。”
　　孟昂霆乐呵呵的笑着：“嘿嘿……还是家里好吧？你妈妈做的饭，你就从来不挑。”
　　孟知晓漱了漱口，含糊的说：“在家里……我敢挑吗？”
　　孟昂霆替女儿剥起了鸡蛋，一边安抚似的说。
　　“妈妈也很辛苦的！之前你爷爷奶奶身体不舒服，要不是你妈呀……”
　　“我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又抽不出来时间……”
　　“你妈妈有些事情做的方式确实不可取，但是咱爷俩也得体谅她不是？”
　　她嘀嘀咕咕：“没说不体谅她……那我也有自己的脾气嘛……”
　　孟昂霆在家里呆了大半年，孟知晓自从过年跟妈妈吵了一架，母女俩话也没说几句。孟昂霆察觉气氛不对，没少劝文婷恩态度软和一点，但到最后那僵硬的服软都变成强势的要求。带孟知晓出门这一个月来，女儿依旧怄着气，他也没少两头劝解。
　　孟知晓落了座，爸爸又转身去厨房给她倒牛奶。她把干净的鸡蛋往嘴里一塞，脱了鞋，随意的将腿盘了起来，是在家里没有过的闲散无赖模样。她拿过那本相册，靠在椅子上又开始翻了翻。
　　“今天打算去哪儿？”孟昂霆把牛奶递给孟知晓。她喝了一口，摇摇头。
　　爸爸又指了指她的相册。
　　“你走到哪一页了？”
　　孟知晓捏了捏后面的厚度：“还剩这么多。慢慢走呗……”
　　孟昂霆笑了，摇摇手：“我不管你了……我下午还得见客户。你自己注意安全。”说完，孟昂霆就拿起外套出门了。
　　剩孟知晓一人在餐桌前。她尝了两口，把面里的火腿肠吃完了……手机界面停留在那个聊天框。她犹豫又犹豫……实在没有底气，只能放弃主动联络的想法，于是又独自抱着相册出门了。
　　路过那个公园……她坐在小径旁的凳子上，翻着相册，那第一张相片就是在这里拍的。第一次听那知更鸟在耳边翠鸣的日子，仿佛还在昨天……可谁能想到她来到这里已经快一个月了。周启冠曾经走过的路，她重新走了一遍。
　　大热天的，她抱着相册又开启了探索之旅。
　　她又去商圈附近逛了逛，逛累了，找了个街边的店，点了杯咖啡坐下来休息……她也不知道这苦哈哈的咖啡究竟有什么能让妈妈这么留恋，天天喝。
　　看着相册，喝了两口，她眉头一卷，实在喝不下去了，拿出钱包，瞧着两人的合照。她有些难过，她和周启冠从一开始就好像陷入了某种怪圈。
　　放弃，不甘心。愧疚又激着人踌躇在原地往不了前。她只能将渺茫的希望寄托于偶然的缘分……
　　孟知晓抽了两张纸钞，将那小费往咖啡杯下一垫。起身时，一个没注意撞到了人。她没捏紧那本相册，它便直勾勾的坠落在地上。
　　“哎呀——”她心疼的捡起看了看，相册的一角凹了进去……再一抬眼，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帅哥一个劲的跟她说着。
　　“I'm Sorry I'm Sorry……”
　　她还能怎么办？只能原谅了呗……她扯了个勉强的微笑，摇摇头，又开始心疼起她的相册。没一会儿又听见他蹩脚的用中文问。
　　“你是……中国人吗？”
　　孟知晓一愣，眨巴着眼望着他，然后木呆呆的点点头。
　　“太好啦！”
　　“？”
　　“我叫Smith！就要去中国做交换生啦！还有一个月后。”
　　她没法计较他的语序是否正确，只能客套的说：“那真是恭喜你啊……”
　　Smith猛地反应过来，又用中文道歉。
　　“对不起……”他指着自己一字一句的说：“我、不是……故意！的。”边说，还边比划着发音的动作。
　　孟知晓只能用流利的英文说：“这不是你的错，是我粗心的意外。”
　　Smith傻呵呵的挠挠头，原来她会说英文啊……
　　孟知晓对他礼貌的微笑了一下，转身出了门。
　　出了门是繁忙的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耳边是门店里飘来的音乐……她看着远处的蓝天白云，叹了口气。
　　真是好热闹的街啊……这么热闹，她该怎样，才能偶遇周启冠呢……要是整本相册都逛完了，她又该去哪里找他呢？
　　一想到这，她就一阵烦闷，四肢都变得乏力起来。路边无辜的小石子，她只能拿它们撒气了……
　　她耷拉着脑袋，一脚下去，那石子滴滴答答着滚到了岔路口的转角，她抱着相册，游荡着去寻找……
　　“阿冠！你觉得今天这家店好吃吗？”
　　熟悉的昵称和着下午灼热的阳光，孟知晓的心猛地一颤，抬眸望去。
　　周启冠瘦了不少，面部的线条更加凌厉。他笑看着身边的人，贴心的将她手里的东西都接过，漫不经心的说：“不怎么样……没国内好吃。”
　　周启湲浅瞪着他，眉眼间尽是亲密。
　　“烦人的很……这家餐厅我可是为了你才订的。你也不多吃两口？这点面子也不给我……”
　　司机将车停在两人面前，他将东西往后备箱里放了放，转身搀扶着她，满眼笑意。在他的搀扶下，周启湲抚了抚裙摆，上车。
　　孟知晓突然想起来之前的某个晚上，三人正在视频通话，一个女孩哭喊着敲他的房门，说他。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作为你的未婚妻……我容易吗？”
　　“你始乱终弃！”
　　“你抛妻弃子……你不是个东西。”
　　……
　　他那挂电话的模样，兵荒马乱的，她到现在都记得。
　　唐静薇发来的聊天记录和说过的话、常念曾经问她有何不同。那些事情在她脑海里一遍一遍的过……
　　原来对他来说，自己也是消遣的一部分。
　　她怔怔的望着他，果断决定也是一瞬间的事，她要彻底结束这无脑又无聊的情感连接，于是转身躲在柱子后面不再看。街边那家咖啡店的音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yellow》。她察觉自己要哭鼻子了，没给自己留太多伤怀的时间，在歌曲高潮之前，她喘了口大气，缓了缓，一阵热风拂过，她抱着冷落的期待，转身离开了这个地方。
　　周启冠察觉到街口对面的目光，安顿好周启湲后再望去，只看见那个转角有半个身影滑过，匆匆一瞥，她手上的那本东西他很熟悉。心血突然沸腾起来……他抛下周启湲，跑到斑马线前，那烦人的红灯就这么恰好的亮了。
　　绿灯亮起……他追了上去，意外撞到了拐角的路人。他匆匆道歉又开始四处张望着人潮攒动……
　　他确信孟知晓来了。她来纽约了！因为迎面的空气里有她的发香，是那酸涩的果香。当时学校组织徒步远足时，身后的秋风总会夹着她的专属味道，他不用回头也知道，孟知晓跟上来了。
　　手指突然被握住，他心头猛地一激动，转头望去没有人……低头一瞧，是一个小孩，笑嘻嘻的捏着他的手指。
　　那小孩的妈妈连忙跑来，拽开了她家小孩的手，嘴边那不好意思说了又说。
　　他僵硬的笑了笑……
　　他妈妈又说：“不好意思啊……她把你看成她哥哥了。”转头又牵着她家孩子教育着说：“哥哥在国内呢！你别乱认人……”
　　这句话，像是敲打他的……依旧不甘心的他，给孟知晓发了消息。
　　「你来纽约了？」
　　没一会儿，孟知晓回复「没有」
　　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身后又传来周启湲的声音。
　　“阿冠！走啦！”
　　他只能作罢，往回走。
　　回家的路上，明明是艳阳天，孟知晓像是淋了一场大雨，沉闷潮湿又黏腻……让人难受的紧。
　　孟昂霆到家的时候，孟知晓正在收拾行李。他看着地上的行李箱，问女儿怎么了。
　　孟知晓摇摇头说想家了。
　　“你……见着你那小男友啦？”孟昂霆不明就里。
　　她停下手里的动作，迟疑了一瞬，抬眸看着爸爸说：“爸……你说得对。人这一辈子没有离了谁不能活。我不找了！我定了明天的飞机。”她又开始整理了起来……
　　“我要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