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年盛夏》金三七不管21

1、给你玩

　　千禧年的六月初至，夏日的气息悄然弥漫。阳光逐渐变得炽热起来，但还不至于让人感到酷热难耐。早晨的微风轻轻拂过，带来些许凉意，驱散了水临市三伏天中的黏腻沉闷。
　　文婷恩早起洗漱向窗外张望一番。
　　天空湛蓝，云朵如棉花般洁白，道路旁绿树成荫，树叶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翠绿的光芒。清晨的鸟儿欢快地穿梭在城市里，翻过枝头尽情歌唱着，似乎在庆祝这美好时节的降临。
　　真是一片美好祥和的悠然景象。
　　于是！文婷恩下定决心走进房间关掉空调，将女儿温柔的唤醒。
　　“囡囡～起床啦……”
　　街道旁，人们纷纷换上轻薄的衣裳，有着急上班讨生活的，亦或是漫步街头，纵情享受着这份难得的宜人天气。孩子们也在公园里尽情玩耍，抬头望去天空还有风筝在飘荡。他们的欢声笑语远远传来……给这个聊赖的初夏增添了几分生气。
　　那个年代，孟家算不上大富大贵，但与平常人家相比，孟知晓出生在一个已经相对比较富裕的家庭了。
　　据妈妈自己说的，孩子生下来就应该多带出门，到处走走看看，增长增长见识，还能顺便让小孩增强一下抵抗力。这样也不至于以后带出门畏畏缩缩的一副小家子气……好家庭教育出来的女孩就应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出门大大方方，举止得体端庄。那才是淑女该有的做派！
　　于是就在这个迟来的夏天初始，文婷恩带着两岁零八个月的孟知晓出门游玩。文婷恩牵着女儿，随身挂着婴儿包，一路上走走停停……偶然间路过一家钢琴店，门口拉着一个长长的红色布条，上面写着：「恭喜刘紫蕊（5岁）喜得明日杯少儿组冠军」
　　文婷恩的目光自觉一瞟，屋内有个小女孩正在练琴，优美的旋律从她的指尖飘出……那恬静的脸，印在钢琴前，一身优雅气质是文婷恩自己从小所向往的神采，看得她霎时间出了神，她有些遗憾的暗自感慨：虽然自己喜欢，但是……老喽！
　　琴声戛然而止，女孩攒紧眉头，盯着琴谱……
　　“要我说几遍啊！？？刘紫蕊！”
　　要不是琴旁的女人站起来发声，文婷恩都没发现那女孩身边还有个人。
　　“抢拍了我知道的呀！不然我也不会停！”女孩不耐烦的辩解。
　　女人又只能窝火的坐回去，怀抱着胸，一脸高傲的说：“再来一遍。”
　　“哒哒哒！”耳边是孟知晓跑来跑去的脚步声……程文淑不敢掉以轻心，匆忙转头对着不远处正在玩耍的女儿招了招手：“囡囡！别跑太远！到妈妈这来。”
　　孟知晓闻言，小小的身体像个小鸭子，一摇一摆的哒哒跑来……她弯腰将女儿一把抱起，两人站在落地窗前驻足倾听着室内的悠扬。一曲完毕，文婷恩面上是慈爱的微笑，眼里只剩羡慕和期盼，当她转头却看到了怀里淌着口水，一脸纯真的女儿……
　　两人四目相对，文婷恩有些无奈，又将目光再次聚焦在那女孩身上，啧啧称羡，感慨了一句：“这才是女孩子该有的样子嘛！”说罢，她眼眸一转，便急不可耐的带孟知晓跨步走进了那家店。自己是没机会了……但女儿还是可以养成这样的嘛！
　　“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店员识趣的迎来。
　　文婷恩环视一圈，讪讪的说： “我就是想过来看看，了解一下。”
　　店员热情的询问：“您是需要购买钢琴还是想学习呢？”
　　妈妈犹豫了一秒，眼睛一转：“你们两岁的小孩收吗？”
　　店员有些摸不着头脑，又疑惑的看了看她怀里的孟知晓。
　　“是……这个小朋友学吗？”
　　“对！”文婷恩坚定地点点头。
　　“年纪可能有点太小了哦……琴都不一定够得到。”店员委婉的解释道。
　　“这样啊……”她有些失望……
　　但终究还是不死心。
　　“或许让我女儿试试吧！万一她行呢？”
　　于是两岁零八个月的孟知晓就这么被一意孤行的文婷恩按在了钢琴前，一按就是一整个童年。
　　从孟知晓三岁有记忆开始，她就在妈妈的安排下，各种兴趣班上个不停。
　　钢琴叮叮乓乓的声音在孟知晓有记忆之前便开始就充斥着她的大脑，不曾停歇……
　　孟知晓3岁的生日刚过一个多月，便是11月末。秋天的气息愈发浓烈起来。树叶已被染上了斑斓的色彩，犹如被打翻的调色盘，肆意地泼洒在水临市的大地上。早晨凉风吹过，让早起的文婷恩也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她裹紧了身上的居家开衫往女儿房间走去……打开女儿的房间，文婷恩先是向右一拐进了女儿的衣帽间，她站在密密麻麻的衣架前精挑细选了一条精致的深红色U领小洋裙搭配了一件白色的打揽衬衣，再从抽屉里拿出一双扭着细花纹的白色裤袜便转身向女儿卧室走去。
　　文婷恩看着女儿恬静的睡颜犹如洋娃娃般，面上挂着的是自豪和满足的微笑。她将孟知晓从粉嫩柔软的床榻上一把扯起。
　　“晓晓起床喽！”
　　孟知晓哼哼唧唧的揉了揉眼睛，还是不愿意起床。文婷恩只能起身先将落地窗前的窗帘拉开，留下一层薄纱在窗前飘荡。阳光趁机张扬的照射了进来。
　　妈妈坐回床边，脱下孟知晓的睡衣，一脸宠溺的模样。
　　“来！妈妈的小骄傲，伸手。”
　　吃完早饭，一切准备就绪后，文婷恩陪着女儿去上钢琴课。大清早的，太阳才冒头，刘紫蕊妈妈也就是孟知晓的钢琴老师，一边严厉的拍着手掌，一边嘴不停一哒哒二哒哒的数着节拍……孟知晓就这么疲惫的开启了无聊的一天。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下课，她终于能伸个懒腰，妈妈一手耷着她中途脱下的米色羊绒大衣，一把拽起她的小手着急忙慌的往外赶，路上时不时看一看手表。三岁的她不明所以，但碍于腿实在太短追不上，只能奶声奶气的喘着气恳求道：“妈……妈妈……能不能走慢点！我追不上啦……”
　　文婷恩没有回应也没有放缓脚步，径直将女儿往自家汽车后座一塞。孟知晓这才摊在后座，上气不接下气的缓了缓。妈妈又马不停蹄上了车，着急点火发动车子，边扣安全带边说：“你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了。”
　　孟知晓看着窗外的街景飞驰而过……车子左拐右拐，不是熟悉的回家路线。最终，她来到了当地的一处高档饭店。
　　包厢的门被嘎吱一声打开……陌生的环境让年幼的孟知晓露了怯，心里始终不舒服。她攥紧了妈妈的衣角，胆小的缩在妈妈身后，直到一道清亮的嗓音袭来……
　　“哎呀！你可算来啦！”
　　她悄悄从妈妈身后探出脑袋，望了望发声的阿姨。只见那阿姨身姿摇曳，一身精致，远远地还能嗅到她身上好闻的香水味道。第一眼就美丽得让她移不开眼。
　　真是好漂亮的阿姨！
　　那漂亮阿姨发现了她，突然弯下了腰，满眼笑意的冲她热情打招呼。
　　“你就是知晓吧？”
　　孟知晓害羞的扯了扯妈妈的衣服，那小手攥的更紧了。小小的身子往妈妈身后躲了又躲，露出了一边眼睛，偷偷摸摸的瞄着眼前这个陌生人。那模样别提看起来有多么的鬼祟了，但确是可爱得让人忍俊不禁。
　　阿姨哼哧一笑，向自己身后招了招手：“阿肃！快来！”
　　一道活泼的声音响起。
　　“来啦！”
　　一个男孩手里拿着一把玩具枪，从阿姨身后一个蹦跳出场。男孩穿着白色的牛仔裤，膝盖和屁股上还有黑黑的污渍。他身上套着一件长袖条纹T恤，外面还搭着一件牛仔马甲，那马甲随着他的动作潦草的分开了来。他妈妈面上有些嫌弃他的闹腾，用力地将他的马甲扯回原来的位置，又伸手抹了抹他因为调皮玩闹而濡湿的头发。
　　他仰起清秀的面容，热情洋溢的盯着自己妈妈嚷嚷道：“喊我干嘛？”
　　他妈妈指了指孟知晓：“你带着妹妹玩会儿吧。”
　　他这才发现文婷恩身后还藏着个人。温肃看不清孟知晓的脸，但瞧着她那胆小的模样，有些不屑的果断说道：“不要！”
　　孟知晓被不礼貌的拒绝，心里也有些难受到不服气，没忍住小声的切了一嘴。
　　文婷恩听见了，蹲下身子，将孟知晓从自己身后扯到自己前方，她害羞的将脸埋进妈妈的脖子里。
　　妈妈温柔的声音传来：“晓晓你跟哥哥做朋友好吗？”
　　孟知晓呢喃着“嗯~”了一声，轻轻的摇了摇头，始终不愿意将脸面对陌生人。
　　文婷恩哄着女儿：“晓晓……不可以这样的。没礼貌！”
　　孟知晓一听有些委屈，别扭的嘟着嘴，默默的把玩着自己的手指，就是窝在文婷恩的怀里不肯出来。
　　“哟！谁来啦？”
　　众人齐齐转身望去……熟悉的调侃声让孟知晓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她张开怀抱，兴奋的朝那人跑去。精致的小牛皮鞋在欢快的奔跑中，与地面的瓷砖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意外的将鞋背上的魔术贴挣脱开来。
　　“爸爸！”
　　孟昂霆蹲下身子将女儿举了起来，宠溺的呼唤：“我的宝贝！”
　　一旁的男人也冲她笑了笑，孟知晓对上陌生叔叔的视线有些害羞的把头埋到爸爸脖子的另一边去了。
　　“还是女儿好哇！”
　　孟昂霆这才将女儿的身子转了一面，指了指身旁的温毅良。
　　“这是你温叔叔。叫叔叔好！”
　　孟知晓抱着爸爸的脖子，羞答答的轻声问候：“温叔叔好。”
　　温毅良一听满脸羡慕的应道：“你好你好！”
　　温肃一听自己爸爸那亲昵羡慕的语气，不甘示弱的跑了过来，高声叫嚷：“爸爸！”
　　那动静吓得没有丝毫准备的温毅良猛打一个颤。
　　“臭小子吓我一跳！”他没好气的招呼了一下温肃的肩膀，伸手指了指，示意身边的那对父女，厉声说道：“问好！”
　　“叔叔好……”只是温肃那声音瞬间蔫了吧唧的。
　　孟昂霆低头笑着回应：“你好你好……”又蹲下身子，将女儿放在地上，顺势理了理她那漂亮的小洋裙，将女儿皮鞋上的背带黏回原来的位置，握着女儿的小手腕，朝温肃挥了挥她那无力的手，柔声引导道：“你说：哥哥好~”
　　孟知晓这才直视着温肃，羞赧的问好。
　　方才孟知晓一直背对着一行人，温肃这下才看清了孟知晓的模样。白皙的皮肤，明眸皓齿，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不平常却很是好看。就这一眼，让他惦记了很多年。
　　孟知晓直勾勾的盯着温肃，让他的脸有些发烫。温肃忽然木楞楞的往前走去，在她前面停下了脚步，顺势便将手里的枪递了出去。
　　“给。”
　　孟知晓愣在原地，呆呆的望着他……
　　温肃妈妈在一旁发出惊叹：“噢哟！你舍得呀？！”
　　温肃突然从孟昂霆怀里一把拉过孟知晓的手，霸道的把枪塞给了她。
　　“给你玩！”
　　孟知晓没说话，不明所以的朝温肃眨巴着眼睛，手里不自觉的捏了捏那把玩具枪。
　　温肃看孟知晓接受了自己的好意，便转身蹦跶到爸爸身边，牵起了爸爸的手来回摆弄着……那样子很是娇羞。
　　温叔叔一看，忍不住调侃起自己儿子：“还不好意思起来了……”
　　温肃小心思被点明，有些难为情的憋着笑，朝自己爸爸的大腿捶了一拳。
　　温叔叔吃痛的哎哟一声：“臭小子你爹会痛！”
　　两家相约吃饭的这家酒楼在当地很有名气，大堂门外有一家熟食店铺平时售卖着酒店烹饪的热门卤制品和烤货，让食客们不用提前预约菜单也能吃上价格亲民的热门招牌。
　　酒店的装修很有格调，在大堂正中间摆放着一架钢琴，每天到饭点就会有人专门穿着礼服上来演奏一曲。可谓是在当地赚足了噱头，让本来就不错的生意变得更加火爆。
　　两家人吃完饭后，一起下了楼。电梯门刚打开，悠长的钢琴声缓缓……孟知晓被熟悉的声音吸引，她抬眸正准备一探究竟，那声音便戛然而止，只瞧见坐在钢琴前的那人匆匆结束弹奏，面无表情的开始整理起琴谱，满脸写着对下班的渴望。
　　一行人穿过饭店大堂，温肃的妈妈指着钢琴热情的说道：“晓晓是不是会弹琴来着？”
　　文婷恩挥了挥手，客套的说：“没有~就是小孩子自己喜欢练着瞎玩，也就一些皮毛而已。”语气却略带些许得意。
　　孟知晓一听妈妈这么说，不自觉的挂起了脸，心里生出一些不服气。明明是妈妈让自己学的……她一点也不喜欢弹钢琴。
　　程文淑弯下身子同孟知晓调侃鼓励道：“晓晓哇！你要不要上去给阿姨表演一段？”
　　孟知晓仰着小脸，圆溜溜的眼睛望着她没说话。
　　这时，文婷恩也忍不住显摆的催促道：“去吧！让你阿姨欣赏一下。”
　　酒店大堂里，在一行人的注视下，孟知晓艰难地爬上了那个琴凳。孟昂霆瞅着女儿那撅着屁股，努力攀爬的模样于心不忍，于是追上前，替她理了理小裙子，又将她抱正身子放在琴前，自己也坐在一旁静静陪着。
　　一切准备就绪后，孟知晓行云流水的弹了一首简单的初学曲子。琴音稚嫩，缓缓流畅，却也算得上婉转动听。
　　小小年纪的温肃望着钢琴前闪闪发光的孟知晓，眼底的悸动雀跃不止。
　　行人纷纷驻足张望到底是哪家“高手”在此演奏，转头却发现就是一个小娃娃。他们交谈着眼见的稀奇。
　　“现在的小孩真是不得了！”
　　这话传进了文婷恩的耳朵里，她得意地扬起了自己的脑袋，骄傲的看着自家女儿。
　　一曲结束，有热情的叔叔阿姨们为她纷纷鼓掌。孟知晓又羞赧的将身子埋进了爸爸的怀里。
　　温肃在掌声中，拽了拽妈妈的衣角。
　　“干嘛？”
　　“妈我也要学钢琴！”
　　程文淑嫌弃的看着自家儿子，使劲忍了忍才没将鼓掌的手呼自己儿子脸上去。
　　“你差不多行了你……”
　　这便是孟知晓第一次见到温肃一家。也是从这天开始，温家和孟家便决定合伙做生意。
　　这一天的短暂得意，让文婷恩在往后的日子里对孟知晓的要求更加。在她夜以继日的监督下，孟知晓开始为年末的钢琴比赛做起了准备。从头到尾，孟知晓唯一能做的就是顺从的坐在钢琴前，每天对着琴谱边抽噎着痛哭边麻木的练。
　　温肃也是从这天起，逐渐参与进了孟知晓的生活。
　　周末时，温肃总会拎着一大袋子零食出现在孟知晓家的客厅里。
　　她弹琴，他就在一旁安静陪练。后来孟知晓为了12月月底的钢琴比赛，她被妈妈带去了上海的某个钢琴老师家里急训一个礼拜，直至比赛结束，温肃已经有半个月没见过孟知晓了。当他收到孟知晓回来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和自己妈妈软磨硬泡，求着她约孟知晓的妈妈吃下午茶，为此甚至放弃了一辆昂贵的玩具汽车并与程文淑拉钩做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