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读白》达瓦孜

5、六月 毕业

　　毕业照一拍完就是高考假的十天，这十天我几乎没有怎么休息——早在中考倒计时两个月时，我的神经就已经绷到了极致，脑子里翻来覆去只有三个字：高中，高中，还是高中。教辅书被翻得卷了边，草稿纸堆成了小山，可偶尔笔尖停顿的瞬间，陈许的身影还是会不受控制地冒出来，像夏天恼人的蝉鸣，挥之不去

　　放完假的下午回校，整个校园都浸在一种慢悠悠的氛围里，只有我心里揣着鼓，一下下敲得慌：距离中考，只剩最后三天了

　　果然
　　不出意外地，我又迟到了，莽莽撞撞冲进能容纳六个班的演说厅时，所有人都安安静静地坐着，我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厅里格外响亮，惹得满堂哄笑。那点偷来的愉悦，成了中考前为数不多的放纵时刻

　　第一天在演说厅复习，我坐在第一排，他在第七排。听同学低声说，这几天他家的矛盾愈发激烈，我好几次抬眼，都看见他把脑袋埋在臂弯里睡觉，头发是刚剪的，短短的显得有些笨拙，若不是故意绕到后排去，根本看不清他的模样。我捏着笔的手顿了顿，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既心疼，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第二天我特意起了大早，选了最后一排的位置，可他依旧坐在第七排，像定好的坐标，不曾偏移。那一天我复习得格外认真，笔尖在练习册上划过的沙沙声里，藏着一点小小的心思：多想让他看见我上进的样子啊，多想让他知道，我也在努力朝着他的方向靠近。偶尔抬眼望过去，他的背影挺直，晨光落在他的发顶，我赶紧低下头，假装专注于题目，心跳却乱了节拍

　　第三天发准考证，薄薄的一张纸，被组长收走时，我才恍然发觉，这是最后一次喊他“组长”了。那十几天里，是我第一次这般直面他的面庞，他还是那样干爽俊朗，眉眼清隽，我盯着他的侧脸，差点看发了呆。那天晚上回到家，手机里弹出好多条中考祝福，我翻到陈许的头像，手指悬在输入框上许久，终究还是把打好的祝福删掉，没敢发出去

　　中考这几天过得格外快，也格外快乐。学校外的地摊子像是突然变得好吃了不少，我揣着攒的零钱，每天考完试都去买一份关东煮，一边吃一边用CCD相机拍路边的树、来往的人，疯狂记录着这最后的初中时光。

　　而陈许，总是在操场的羽毛球场上，和朋友们挥着拍子，汗水打湿了校服领口，笑容却依旧明朗。我坐在看台上，假装看云，镜头却悄悄对准他，把他打球的样子，藏进了相机的模糊光影里。

　　6月15号，最后一门考试的铃声响起时，考场外的蝉鸣突然变得刺耳。我跟着人流走出考场，来不及嗅夏天的栀子花香，手里就攥着准考证跑着，根本没像约定的那样去找他。

　　回到教室收拾东西他的座位空空的我心里也是空落落的。回到熟悉的教室收拾东西，想起来上个月时：课桌里的试卷、乱七八糟的笔记，简单点倒计时和快门的声音，通通定格

　　我好几次抬头望向他的座位，脚步却像被钉住，始终没敢迈过去。后来人潮散去，教室只剩下风扇嗡嗡作响，那句曾约定好的“中考完再说”，终究成了没能兑现的空诺。

　　之后回学校填志愿、领成绩单，那张印着鲜红分数的纸，是我初中三年考得最好的一次。红色的对勾密密麻麻，可盯着那个数字，我却笑不出来——离本校的录取线，还是差了整整二十分。我咬着笔杆，在志愿表上一笔一划地填了另一所区里的高中，笔尖顿了顿，又在兜底栏里写上了乡镇普高的名字。墨水滴在纸页上，晕开一小团黑，像我心里化不开的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