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恋读白》达瓦孜

3、四月 偷拍

　　我的CCD相机是用攒了三个月的零花钱买的：银色的外壳，白色的挂带。镜头有点松，所以拍出来的照片总带着点模糊的柔光

　　我把它藏在书包侧袋里，课间的时候掏出来，假装拍同学拍风景，其实镜头始终对准的都是陈许，他或许知道或许从未知晓。

　　我拍过他站在讲台上领读英语的样子：午后两点的阳光从窗户斜照进来，给他的侧脸镀了层金边。他的声音不大反倒有些小声，却每个字都清晰，像落在湖面的雨滴在我的心里老泛起阵阵涟漪

　　连拍了五张，有三张拍到了他握课本的手指，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干净。他领读时也从不看台下不管纪律，目光也都落在课本第三行的位置

　　我拍过他趴在桌上睡觉的样子。四月的午后阳光正好，他的刘海垂下来，遮住半只眼睛，呼吸很轻，肩膀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他睡觉的时候很安静，大多数时候是把双手环放桌前，头埋进双手里，我坐直看到的是他的发丝，一趴桌子上看到的就是他的眉眼。在试探到周围人都睡着时，掏出我的宝贝开始琢磨角度：

　　我把相机放在桌角，这个位置能拍下我们两人，镜头朝上，拍下他的下巴和脖颈，那里有颗小小的痣，第一次拍到时，我像个贼一样偷笑，庆幸自己发现了他的秘密

　　他捂着胸口，眉头轻轻皱着，嘴唇抿成条直线。这是她胃疼时的样子，我也拍过
　　不敢太近，便走开隔着两排座位，把镜头拉到最远，拍下他苍白的侧脸，照片里能看到他校服领口露出的一点皮肤。

　　有次他发现我在拍照，转头看了我一眼，嘴角带着浅笑眼神里藏着疑惑，我慌忙把相机转向窗外，假装拍天上的云，心脏跳得像要炸开。等到我再回座位时他歪了歪头，我便老实的说我什么也没看见（可不要说我不关心他，第一次他胃疼时我递过药片，他又礼貌又疏远，像是怕我的东西有毒一样，后面也是这样，久而久之我就只好一个人偷偷离开在远处悄悄心疼了）

　　于是从那以后，我再也不敢在他醒着的时候拍照

　　我拍过我们并排的课桌。他的半边整整齐齐，我的半边画满小人，中间的楚河汉界清晰可见，却在桌腿的地方，我的鞋带悄悄缠上了他的鞋带——那是我趁他低头做题时，故意蹭过去的

　　他大概永远不会发现这些小细节吧，就像他永远不会发现我每天早上都会提前十分钟到校，永远不会发现我每天卡第一节课下课后交化学作业，都只是为了能在他进教室时交作业时，假装不经意地抬起头，然后故作轻松的跟他们都说一句早上好那样

　　有次体育课自由活动，女生们聚在树荫下聊天画画，男生们在打球。陈许在一边和他的朋友们打羽毛球，我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假装看云，手里的相机却一直对着他。

　　他跳起来的时候，阳光落在他的发梢，像撒了把金粉，他笑我也笑，趁此我赶紧按快门，却不小心碰到了音量键，“咔嚓”一声轻响，又被风声给忽略了过去

　　但他那时似乎发觉了什么，往我这边看了一眼，我慌忙把相机藏进兜里，心脏跳得像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他看了两秒，就转头没有再管，仿佛刚才只是扫过一片无关紧要的风景

　　那天晚上，我把那张照片设成了手机壁纸，却在第二天早上换成了风景图——我怕被别人发现这个藏在心底的少女心事

　　至此，喜欢愈发的浓烈。但我从未喜欢过一个人，更不明白，喜欢这个词对于少女的含义
　　朋友们一而再再而三地笑着点醒我不要陷入其中，我老是回绝这种想法：
　　“我从来没喜欢过任何一个人，我怎么会喜欢他呢”
　　“那那些情节怎么回事”
　　“……”我竟无言以对
　　后来，我又自己弄了个隐藏相册，设了密码，密码是他的生日，我从班级通讯录上偷偷抄来的

　　里面存着一千二百五十八张照片，有四百多张是他，其余都是那一年的初三五班。

　　我总在晚上躲在被窝里，借着手机屏幕的光一张张看，像在看一场只有我一个观众的电影。电影的主角永远不知道自己被偷拍，就像他永远不知道，有个女生会因为他无意中的一个眼神，开心一整天或者难过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