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古长歌》观雨常

44、丰都

　　“真是奇了怪了！”

　　眼见那獠牙怪凭空消失，面前只剩一扇残破的木门，萧策上前抚摸着木门的纹路。

　　“这也没有啊。”

　　他又用手指头轻轻戳了戳门板，发出咚咚咚的闷响，手指被弹开。

　　这就只是一扇门而已。

　　萧策和孟长均怀着满腹的心事回到庄园里，此时大家正其乐融融地一起吃早餐，看到他们从外面回来，有些惊讶。

　　“你们起这么早去做什么了？”

　　除了杨昭以外，没人知道他们的去向。抬头对上叶倾城探究的目光，萧策虚握成拳在嘴边轻咳一声道：“咳，没什么，听说这片山上有灵草，我们去看看，摘一些以备不时之需。”

　　直到叶家回去收拾行李，其余人饭后闲谈，萧策才装作不经意地提起早上发生的事。

　　“你是说那个怪人凭空消失了？”

　　“会不会和之前业火堂里一样，他开辟了一处空间。”

　　“可那是有前提的，需要在自己的地盘上，这义庄人来人往，想来那人也不是频繁出入于此地，不然不至于我们来这么久了，从未听说过之前也有尸体失踪的先例。”

　　杨昭皱着眉思考了片刻，“倒是听说遁地术，也有这种可能。”

　　“不像。”

　　孟长均言简意赅，“那周围我们都检查过，地面坚硬平整。”

　　排除了遁地术的可能，一时间没有了思绪。

　　姜梨却开口了：“你们说他通过啃食死人来吸食尸气？”

　　萧策点点头：“对，没错，这还是见多识广的孟兄告诉我的，他的道行没有孟英高，方式比较血腥。”

　　“如果是这样的话……”

　　姜梨抿着嘴若有所思，“他有没有可能，不是凡人？”

　　“什么意思？”

　　姜梨刚要开口说些什么，余光瞥到叶老爷一家出来了，便住了口。

　　叶倾城今日看起状态不错，还分担了一个包袱，是叶老爷拗不过让给她的。

　　叶夫人担忧地看着叶颂秋：“乖宝啊，你确定不和我们一起回去？”

　　颂秋将手从母亲的手中抽出来拒绝道：“不了，我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如今姑姑也找到了，父亲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本来是该安享晚年的年纪，自己就不留在家里添乱了。

　　叶老爷只得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颂秋的肩膀嘱咐道：“女大不中留，出去闯闯也好，实在混不下去了，就回家，爹的亿万家业还等着你接班呢！”

　　“呃……这个嘛，到时候再说吧！”

　　面对伙伴们赤裸裸的目光，叶颂秋不敢答应一句。

　　“好了，山高路远，就此别过，欢迎各位路过云城的时候来我家做客！”

　　叶老爷抱拳施礼，然后毅然决然转身，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就这么让他们走了？”

　　目送着叶家三口渐行渐远的背影，萧策小声嘟囔道。

　　姜梨叹了口气：“事情没有那么容易，孟英跟着他们呢。”

　　从义庄回来后，没有见到孟英的身影，萧策不知姜梨这个推断从何而来，但他相信昨晚一定发生了不同寻常的事，让姜梨有理由这样说。

　　自从父母离开之后，颂秋一幅心不在焉的样子，姜梨将她的手牢牢握在手心：“别担心了，那个叶倾城身上保留着你姑姑的残魂，不会伤害他们的。”

　　颂秋半个身子靠在姜里身上：“我们接下来去哪？”

　　经她这样一提醒，姜梨才想起自己刚才说了半截的话。

　　“你们之前遇到的那个獠牙怪，可能不是寻常的凡人。”

　　“此话怎讲？”

　　“我们凡人吃五谷杂粮，孟英作为巫女以蛊养身，可纯纯靠尸气赖以生存的，我曾经听说过，冥界。”

　　“冥界？”

　　萧策和颂秋同时发出疑问的声音，但颂秋还是多问了一句：

　　“是不是就是话本中说的阴曹地府？”

　　姜梨想了想，“是，但也不完全是。”

　　阴曹地府是一处确切的地点，是冥王办公的地方，而冥界则是一个空间范围。

　　“当然了，这只是我道听途说的，不一定准确，只能说是提供了一个思考的方向。”

　　姜梨简单讲了一下两者的区别，谨慎起见又不让大家全信。

　　“没关系，总比我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撞强，是不是，孟兄？”

　　萧策拉着孟长均认同道。

　　后者眉头紧锁，关于冥界，他好像也有一些模糊不清的记忆，那思绪转瞬即逝。

　　终于，他抓住了一丝思绪，松了口气：“冥界在人间，是有一处入口的！”

　　他难得会如此激动，孟长均当时就是在那里遇到的老道士，也是他学成之后接的第一单。

　　“入口就在——丰都。”

　　“那是在哪？”

　　颂秋的认知里没有这样一个地方。

　　孟长均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在西南方，又叫鬼城。”

　　这外号听起来就阴气森森的，在艳阳天里让人起了一身白毛汗。

　　算一算距离，从这里出发，纯靠脚程的话，恐怕没有半个月也需要十天左右。

　　还好，叶老爷临行的时候，顺便帮他们一人买了一匹好马，又留下了不少盘缠。

　　快马加鞭，日夜兼程，一路上的气候也越来越温暖湿润。

　　马累得跑不动的时候，他们来到了丰都城外的驿馆。

　　城外不远处有一条江，泛黄的江水翻滚着，好似沸腾一般。

　　颂秋从马背上下来，盯着飞流而去的江水出神，不自觉地向前走了两步，被孟长均一把拉住了袖子。

　　“小心！”

　　颂秋回过神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没见过这么壮观的景象，好像我们在倒退一样。”

　　她这是有些晕水了，孟长均心想，将她赶紧带离了江边。

　　“辛苦了！”

　　姜梨轻声说道。

　　“没事！男子汉……”

　　萧策刚感动开口，转头发现这话不是对他说的，姜梨将马鞍取下来，轻轻抚摸着鬃毛，手下的马儿乖驯地将脸贴在她的掌心蹭来蹭去。

　　“咳……”

　　萧策一时间有些尴尬。

　　“我们暂时用不到这些马了，不如先放到驿馆寄养。”

　　姜梨也是这么认为的，和萧策一同牵着马走了过去，多给了掌柜一些银两，托他喂些精细的饲料，多加照看着。

　　“不愧是传说中的鬼城！”

　　颂秋的语气中满满的赞叹之情，她此时已经克服了心中的恐惧，抬头仰望着高大的城墙，这里地处山区，城墙都是循着山势建的，雄伟绵延。

　　城门两侧摆的不是石狮子，而是一种看起来很凶的猛兽，身似狮子，神似猛虎，脚下踏着烈火，她没有见过。

　　“这是貔貅。”

　　孟长均解释道，“是传说中能够辟邪的神兽，能够逢凶化吉。这边的人也会用黑色的玉石雕刻成貔貅的模样佩戴在手上，是当地的一种风俗。这里的风俗有很多都和我们那里不一样。”

　　说着，孟长均指着城里一户人家门口的灯笼：“你看，他们这里的灯笼不是大红色的，而是黄绿色的。”

　　颂秋点点头：“是诶，好像两颗大眼睛一样！”

　　此时天色已经有些暗了，那灯笼刚好亮了起来，瞬间照亮了门前的一片区域，看清过往的行人。

　　萧策注意到有人带着青面獠牙的面具，不禁好奇道：“这是做什么？离上元节还远吧？”

　　在京城，只有上元节的花灯会上，才会有很多人带着各色的面具来来往往，尤其是那些平日里不怎么出门的大家闺秀，借着这个机会可以出来逛一逛。

　　可这面具属实骇人了些。

　　这个问题涉及到了孟长均的知识盲区了，他当时只是为人招魂，并没有在此地多做停留。

　　于是萧策不耻下问，来到了不远处的一处面具摊位前。

　　摊位上摆着各式各样的面具，大多面目狰狞，呈恶鬼状。

　　“老板，这些面具画的为何都这样吓人啊？”

　　萧策的手在摊子上随意摆弄着，终于发现了一个不那么恐怖的图案，比划着戴到了自己的脸上。

　　“您是外地来的吧？”

　　老板操着一口南方口音，“近日鬼门关开，今夜百鬼夜行，买个恶鬼面具，他们就会把你混淆成自己的同类，就不会伤害你啦！”

　　老板一幅讳莫如深的样子，将桌上另一个凶狠一点的面具递给他。

　　萧策连连推拒，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实在是与他风度翩翩的不凡气度严重不符。

　　虽然这是老板的推销手段，但民间传闻并不是空穴来风，多少有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今夜百鬼夜行。

　　“真是来得早不如来的巧，渴了就有人给递水。”

　　萧策回到人群中感慨道，“这不就是我们进入冥界的好机会吗？”

　　颂秋欲言又止，萧策看她这个样子很奇怪，忍不住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那个……我们是不是要找到入口啊？”

　　这句话吧萧策噎住了，刚刚一时沉浸在机缘巧合喜悦中，忽视了这个重要的问题。

　　他转身换股街上来往的人群，随着天色越来越晚，戴着面具的人越来越多，不知为何一种直觉突然而至，他喃喃道：“你说，会不会这些面具之下，藏着真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