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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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见你，是在项羽将刘邦赶出咸阳之时。项羽甫进咸阳，我就知道他首先要做的会是什么。他要杀你。
在项羽面前，你夷然不惧。你的双眸仍同多年前一般漆黑沉静。你依然一袭黑衣，将整个身体包裹在浓重的黑色中，让我窒息的黑色。你长高了，棱角更加分明，但我一眼就可以把你人群中找出来。而你，一定认不出我了。在你面前，我一直是个傻傻的师傅，笨手笨脚的侍从，不知轻重的伴读。而现在的我是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刺客。你知不知道，当你的目光无意中掠过我的时候，我这双沾满鲜血的手，这双杀人从不犹豫的手，竟然不由自主地连同我的整个灵魂颤抖。仅仅因为你的一瞥啊，你知道吗？
你的镇定，使得项羽放弃了一刀杀死你的想法，他决定要场面隆重地将你斩首示众，一次广告天下秦王朝的覆亡。你争取到了一晚的时间，或许你根本没有想过争取，但，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我绝对可以救出你。
你曾经说，你最喜欢白色。我问你原因，你却不肯回答。
你曾经说，你也不讨厌黑色。因为它能反衬白色。
原来你的想法一直没有变过。
我认出你了。
你精致的嘴唇突出令我震动的话语。
今天果然不能畅所欲言啊！你看着自己的一身黑，自嘲道。
我发现自己不能说话了。
你微皱眉，说，不是一直是你先说话的么。还是，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了？
我的心在剧烈地跳动。你啊你，你知道你的话有多残忍？假如我不是来救你而是来同你告别的话，这些话已足以击溃我的平静。
到了明天，以后的所有日子，你都可以随便说话了。我艰难地说。
这句话是一个太美好的许诺，不是么？我看见你的眼中射出难以名状的情感。
是啊，明天就一了百了了。你翕动着双唇说道。
我忙着向你解释我的身份。你的黑眸专注地凝视着我，仔细地倾听着。然后，你拒绝了。你的眼睛一眨不眨，诉说着无言的坚持。
为什么。我几乎不能开口问出这句话。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又没有人像我一样不了解你。
你的黑眸十分平静。你说，因为我姓嬴啊。
嬴氏子孙，有挣扎求存的决心，有争霸天下的野心，更重要的是，面对失败的安心。
所以我不能逃走。你说。
你要向天下人证明秦王室有面对失败的责任和勇气，你要使嬴氏有尊严地在祭坛上洒满鲜血。投降是为了活着承担，赴死是为了殉王族的尊严。
你身上沉重的黑色，你选择永远背负。
你一生都受制于这个枷锁，如今还要将打开这枷锁的手推开。
我们都是一样的。你说。你不也从未放弃商鞅留下来的姓氏？虽然你隐姓埋名，但只要有机会，你一定会向别人宣告你的姓氏。你可能会有不满或憎恶，但是，你和我都总是为自己的姓而骄傲。
你一定会理解我的。你微笑。
是的，我理解。但是，即使是在最危险的敌人环伺的时刻，即使我将死去，我也会隐瞒我的姓。不能玷污她，不能让刺客肮脏的血污染了她圣洁的光辉。我何止为她骄傲，我深爱她，为我自己感到羞耻。我们虽然不同，但本质上是一样的。
但是我怎么能任你踏上死亡之路？我知道，你从小就爱自行其是，我不会去阻拦。但是这一次不行。一个人不可以拿生命任性的。
你看着我，一言不发。忽然拉住我的前襟，欺身上来。
我的眼前绽开一朵巨大的黑色的花。我向着花心投进去，深陷进黑色的温柔中。
你的唇灼热，而我的唇冰冷。
虽然只有短短一刹那，可我感觉有了生与死的长度。
明天见。这是你最后微笑着说的话。
我终于知道了绝望是什么颜色。
你可知道，我根本没有挤进人群的勇气。你离我太近，我担心自己会发疯。
我甚至考虑过由我来行刑。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死在我的手中。
但是，我很可能根本没办法对你下手。
我只能远远地看着。
出现了！你——不是一袭黑衣。
你的黑发和白衣在风中飞舞。
不是绝望的颜色，是为了我的，希望的颜色。
行刑台在我的眼中模糊起来。
你真的，很适合白色。
即使你的人生布满黑色，只要最后有一颗白子就足够了。
终局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