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无情道师兄应激了》倦奚

3、第 3 章

　　“啪！”
　　“我与师兄青梅竹马，相依为命，如同血肉相连，你又算什么东西！”
　　“师兄！你为什么向着她？”
　　“你的心在我这，没有心，你就不会痛了吗？”
　　“啊哈哈哈哈！原来！原来！原来我……”
　　嘶——
　　元楹猛地睁开眼，眼前的事物重合散开再重合后，她的意识才算真正清醒起来。
　　做梦了。
　　元楹头痛欲裂，靠着床头慢慢坐起来，长长呼出一口气。
　　做了不好的梦，大概是前世的回忆，梦里寻死觅活的，现在醒了反而想不起什么，只觉身体沉重。
　　元楹拿起床头的热茶喝了一口，热茶暖人心脾，蕴含灵气，并非凡品。
　　放下茶杯，元楹四处打量。
　　她现在所在的这栋木头小屋，元楹并不陌生。陈设简单，除了必备的床和桌椅外没有别的物什，她上一世明明置办了许多东西的。
　　陈设虽然简单，但几乎是山上最好的位置，坐北朝南，视野开阔，出于山中灵脉的中心，不过这些都不是她喜爱这栋小屋的主要原因，最关键的是——
　　元楹推开窗，风雪立刻扑了她一脸，她眨眨眼。
　　窗口对着一处大平台，蓝白衣裳的少年顶着风雪练剑，他小小年纪就领悟好几道剑意了，剑身舞动之时，连雪花都不近身。
　　似乎察觉到少女的目光，祝安回望她一眼，却没有停下。
　　元楹眨巴着眼睛，也没有转开视线。
　　“那是我的弟子祝安，他先前被那邪物影响了心智，冒犯了你，我已罚过他了。那邪物我已解决，你的精魂伤得重，休息了一段时间，身体好些了么？”
　　“嗯……我是说谢谢您，我好些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元楹转身之前，身体下意识做了回应。
　　身后的人，名为王远川，约莫四十岁的样子，身着白色棉质圆领袍，头发高束，髯长及颌，温润如玉，颇具诗人气质。
　　“令徒的事……算不得冒犯，承蒙您的照顾，我可以先行离开了么？”
　　元楹轻声道，而她正努力控制声音里的哭腔。
　　“丫头，虽然这样说有些突然，但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吗？”
　　王远川和煦地笑着，一脸慈爱地看着元楹。
　　元楹一阵恍惚，好像回到了很远很远之前的时光。
　　眼前的人，曾经是她的师父——如果将前世也算上的话。真正抚养她长大的人，教导她的人，保护她的人，是无论如何元楹也不想辜负的人。但是……但是……
　　“抱歉，我不愿意。”
　　元楹摇摇头，“抱歉……我该走了……”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小丫头，不必轻易拒绝，我并不会害你。”
　　王远川移一步挡在元楹身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您的弟子没有告诉您吗？我已经开始修道，我是有师父的。”
　　“孩子，修道到一定境界的可以卜算，这样的谎言我轻易可以揭穿。”
　　“我就是不愿，您又能如何呢？”
　　元楹一噎，一时想不出什么，抱着手臂耍赖道。
　　“哈哈，那我确实也不能如何喽。”
　　王远川忍俊不禁，哈哈大笑，伸手捋了捋胡须。
　　“但我可不会轻易地被你看扁啊，嗯……你是那位对外已经宣称逝世的北宿国小公主，是不是？”
　　元楹脸上的微笑凝固，她知道此时装傻已没有意义，“您知道？难道……”
　　“放心，只有我知道。你的命格是不同的，承接了北宿国的部分皇运，诶，我曾提醒过北宿皇帝要顾好自己膝下的儿女……终有一日你要去面临北宿国的命运。”
　　“这……这难道意味着，这部分皇运会对我日后的命运有影响吗？”
　　元楹扶住额头，颇为苦恼。前世她和师父在皇宫相遇，皇帝甚至有举行一个简短的拜师仪式，师父那时不曾和她说过这些。
　　“我想……这并非会是个好影响。”
　　王远川苦笑道。
　　“你若是做了我的徒弟，我想，总会有办法解决。”
　　元楹抬眼看向王远川，这些日子她长肉了，脸圆圆的，显得十分可爱，“这对您有什么好处吗？”
　　“长远看，可能是赔本买卖，但我可能活不到那么长远，所以还是赚了！”
　　王远川狡黠地冲着元楹眨眼。
　　“那我不能同意！”
　　元楹抿唇道，看起来有些气鼓鼓，她想起前世传言祝安弑师一事，难道……师父真的亡故了？！
　　“唉呀，是寿终正寝啦，与你无关。”
　　王远川笑吟吟地道，“小丫头，你我有师徒缘，你还是不要挣扎了，乖乖做我徒儿吧。”
　　“我……”
　　元楹哑然，痛恨自己不坚定，饶是日后和祝安如此，但师父……
　　元楹想起前世的事，“我还是……”
　　“唉，那你现在我这待几日如何。你若始终不愿，我不强求。但你合我眼缘，即使不成师徒，我也可以引荐你到其他高人去……等几日？”
　　王远川有些无奈，像面对一只襄王有意，洛神无情的猫儿一样无措。
　　“嗯。”
　　事已至此，元楹并未拒绝彻底。
　　“我知你原名宋照影，可现下不好用了，该如何称呼你？”
　　“取个新名字吧，您可以代劳么？”
　　“诶呦诶呦。”
　　王远川捏着自己的下颌，诶呦两声，但也没有拒绝，“嗯……我取名没什么天分……影……楹？元楹如何？”
　　“好。”
　　元楹点头，朝王远川一笑。
　　元楹……好，现在她又是元楹了。

　　这座山叫做灵云山，名字是远处村落的村民取的名字，因此山常有彩云出现而得名，王远川没有取这种名字的才能。
　　元楹最近都躲在小屋内修炼，灵云山灵气充足，辟谷起来很轻易。元楹还有王远川给的一大瓶辟谷丹，因此她不出门也没有什么所谓。
　　但在天刚明的时分，她会在祝安练剑之前将山腰平台的雪扫尽，而后去扫山路的雪。这也是一种修行，许久不做这样的事，再做起来，元楹仍感觉到一种安宁。
　　因为她的避让，十日内，她与祝安都没再见过一面。
　　“或许你很讨厌那小子吗？”
　　偶尔王远川会来指点她的修行。在他感慨元楹的功法居然和自己门下的几乎别无二之后，他这样问道。
　　“我只是……有些怕他。”
　　元楹穿着粉色的圆领袍——这是王远川托人用青鸟寄来的，盘腿坐着，手撑着脑袋，眼睛看着不远处在风雪打闹的仙鹤，有些呆愣地说。
　　“这样难怪嘛，他其实……因为特别的原因修了无情道，有些无情，很多事在他面前都是空，所以他看起来有些古怪。”
　　灵云山的山顶上，风雪大得能迷住双眼，但王远川却不受影响，斜靠着小茶桌喝了一杯酒。
　　“古怪？”
　　元楹的声音穿过风，显得有些失真。
　　“嗯……元楹，接下来的话可不能向外人说起啊。”
　　王远川抚了抚胡须，他一扬手，元楹感觉声音由内而外一瞬间止息，风雪皆停，连远处的仙鹤都一动不动。
　　元楹知道这是王远川将自己识海外显而成。
　　“丫头，你认为人若无心当如何？”
　　王远川微眯眼，一副深思的样子。
　　“无心……”元楹知道王远川指的是祝安，但她装作不知情道，“大概会死？”
　　“哈哈，说得对。但祝安那小子却不是一般人，我在雪地捡着他时，他尚且在襁褓中，那时他便已是无心之人了。”
　　“那大概是天生的，天生如此，那不便是怪物么？我查了许多典籍，始终不知为何祝安会如此反常。”
　　王远川叹了口气。
　　元楹不语，但那种无力感也仿佛笼罩在她心间。
　　“无心，在祝安身上表现亦是无情。他幼时即不哭不闹，不悲不喜，宛若石偶。同时他具备无与伦比的天赋，当他只做一件事时如日行千里，仅三年便摸到了结丹的门槛。”
　　“什么？！”
　　元楹不可置信地抬头。
　　“是的，那时他才六岁，我亦震惊不已。雷云密布，天雷落在他的身上，他只有修为，没有道，亦无心境。眼见雷劫要将他的气与精一并毁去，我只能强行暂时终止了他的雷劫，并把无情道教给了他。”
　　“虽然如此，但雷劫无法终止。在我的护法下，祝安留下一条命，但修为也尽数消失，以无情入道，从新开始修炼。”
　　为何我并不知晓此事？
　　元楹有些疑惑，脑袋发胀。她揉了揉额角，意图让自己平静下来。
　　“修了无情道后，祝安反而有了些人的样子，虽然没什么情绪，但总归不会像石偶那样需要旁人给他下指令才行动。说起来，那日我回来寻到你们时，祝安竟然会皱眉，我从未见过……”
　　嗡——
　　元楹觉得脑袋一阵发晕，手脚都如云一般轻了起来，几乎喘不上气。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元楹前世今生都忍不住想过，师父究竟是因为喜爱她本人才收她做弟子，亦或是——只是因为她恰好有一颗适宜的心脏可以与师兄共分呢？
　　“祝安近些年来状态越发不稳定了，无心之人入无情道虽然易如反掌，超群绝伦，但也太易走火入魔。祝安最近时常堕入幻觉之中，我担心……若是……”
　　“您认为我如何呢？”
　　叮——
　　元楹像是从水中打捞出来，她抬眼望向王远川，轻声却咬字清晰地问。
　　“你若是愿意……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我知晓这请求对任何人皆是为难，我不强求，只是……只是！”
　　王远川眼里闪过惊喜，双手扶住元楹的双臂，激动地说起来。
　　元楹只觉王远川的声音好似越发遥远，听得不甚清晰，“您让我考虑一下。”
　　说完，元楹便起身离去了。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同王远川道别，不知自己是如何离开山顶，回到自己的小屋的。
　　等她回过神来，便已经在小屋前了。
　　不过小屋窗前，青衣少年正打开窗，向窗前的书桌上放着什么东西。他的状态十分奇怪，动作很是滞涩。元楹没有停下脚步，但他却丝毫没有对走近的元楹有任何反应。
　　不对劲。
　　元楹蹙眉，小心向祝安走去。
　　直到元楹离祝安三尺远，祝安才仿佛感知到身后有人似的，捂着额头转身过来——一双血色的眼眸映入元楹眼中！
　　“你……”
　　元楹来不及惊诧，祝安立即抓住她的肩膀，力度大得几乎可以捏碎元楹的骨头。
　　“元……楹。元……楹……”
　　元楹觉着心更痛，漫天的飘雪，散落的长发，血色的眼眸，一下子将她带回前世被掐死的雪夜，浓浓的悲痛和恨意排山倒海般袭来，不禁嘶喊出声，“师兄！”
　　一时间不知二人谁更像走火入魔。
　　“别……走。”
　　祝安要去抱她，被元楹推开。
　　“不对……不行！我要去找师父！”
　　元楹眼里闪着泪光，她狠狠抹去眼角的泪，转身欲走，不料却被祝安抓住手腕，他的表情看起来更为狰狞了，“别走！”
　　祝安另一只手掐诀，手里显现纯粹的金光，一根血线缠绕期间。
　　共生同体决！
　　元楹身心一震，空着的那只手立即去阻挠祝安施咒的手，碰上去的那一刻，血线顺着缠绕到元楹手中。
　　元楹提腿欲踢，祝安更快一步绊住元楹的腿，两人双双摔倒在雪地里。
　　“放开我！”
　　元楹挣扎。
　　熟悉的血线顺着手掌蔓延，攀爬至心脏的位置，如同命运一般的沉重感压在心头。满目的红色，元楹快要喘不过气。
　　脑海里悬着的弦崩掉，元楹抬头用力咬向祝安的脖颈。
　　熟悉的束缚感压在心头……重生后不感觉一颗单独的心有多轻盈，如今这颗心又背负了两个人的情感，元楹这时才感觉到有多沉重。
　　两人双双力竭，祝安埋入元楹脖颈中，呼吸如同雪落一般轻微。
　　再来一世，还是逃不离这样的命运，那我的重生又有何意义呢？
　　元楹想笑，眼前却一阵发黑。
　　她吐出嘴里祝安的血，轻声说。
　　“我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