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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减一桶金(二) ...

  •   庄游青的胳膊给聂挽霜捏的生痛。
      她开口:“我有东西交予仙君。”
      疼痛如潮水退去,聂挽霜后知后觉二人离得太近,于礼不合,遂松开手。
      庄游青拿出一个布袋,把写着“聂”字的玉牌掏出来,递给他,道:“斗胆问几句,仙君许是姓聂?不知来自哪个宗门?”
      聂挽霜接下玉牌,说道:“多谢姑娘,在下名叫聂挽霜,师门乃小宗不必提及。”
      庄游青拨开垂落的碎发,一阵腹诽,观岳宗是仙门第一宗门,它若是小宗门,那谋玉宗这样的算什么?
      “聂仙君倒不必客气,我名叫庄游青,仙君以后可称我为游青或者阿青,”她见聂挽霜未回话,将整只袋子递给他,“这里还有些东西,不知可有仙君遗落之物?”
      袋子里有色泽漆黑的叶石,以及一些碎玉石,聂挽霜无意之中瞥见一块红石,他想到什么,眉头轻锁,神情又很快恢复自然。
      他拿出红石,道:“只此一牌一石。”
      只是握了会儿石头,便汗如泉涌,闭眸锁眉,说不出一句话。
      庄游青见状,忙扶他卧倒,匆匆取来一瓶药,倒出一粒米粒大小的碧绿药丸,手指拨开他的薄唇,喂他服下。
      几息间,聂挽霜呼吸渐缓,眼眸微启。
      庄游青道:“既是我救了仙尊,那便救到底,虽我宗所用药物不是灵丹妙药,但亦有疗效,不出一个半月,伤势便能缓和,还请仙尊至少将外伤养好,到时再离去也不迟。”
      她睁着一双杏眼,语音极为恳切,专注地等待聂挽霜的回复,夕阳的余晖悄悄爬上了窗棂。
      谋玉宗的院门蓦然敞开,一名高壮汉子跨进院子。
      小孩们早已饿得肚子咕咕叫,看到那壮汉,跳着迎上前,却压着嗓子:“大师兄,我们好饿!今日午饭留得太少啦!”他们还未学会辟谷术。
      高壮汉子诧异:“你们嗓子怎么了?”
      “师姐回来啦!她带回来一个长得极好看的仙君,说他受伤了,让我们小声些莫吵到他,”小五摆了个“嘘的手势,紧接着补充道,“大师兄,你也小声些。”
      小五的话庄游山一点儿没听进去,他像箭一样冲进屋子,又惊又怒地喊:“师妹!你捡了个男人回来?”窗纸都被他洪亮的声音震得哗哗作响。
      庄游青手一抖,差点把绿色药丸撒了,她连忙收好药瓶。
      余光看到聂挽霜脸上已出现一丝不适。
      “师妹!我看话本里捡男人都没好下场,你怎么敢随便往家里带人?!”
      庄游青头皮一炸。
      什么捡男人?
      捡什么男人?
      大师兄胡说什么!
      他长得人高马大,却喜欢看人间的爱情故事,越忸怩越狗血,他越喜欢。
      庄游青赶紧拽住他:“师兄!我们出去说,别打扰仙君休息!”
      庄游山没想到师妹如此护着这个陌路人,登时更要发作,声音不减反增:“你老实交代,这人什么来路?伤得重不重?什么时候能走?”
      “出去说!”庄游青急得耳根子发烫,几乎是推着大师兄出门,回头对聂挽霜歉然一笑:“仙君好生休息。”
      门“嘭”地关上时,聂挽霜只看见少女红透的耳尖和那个壮汉絮絮叨叨的背影。
      屋外。
      “师兄先听我说,”庄游青挡住门,神神秘秘地竖起食指:“我前几日接到一个单子,为期一个月,对方指明要我所创的沁水冰莲符,你知道他要多少张,开价多少吗?”
      大师兄狐疑,怎地突然换了话题:“一百下品灵石?”
      庄游青故作玄乎,左右摆摆手指。
      “是一个月一百张符,一千枚下品灵石!”
      庄游山再次受到惊吓,双眼几欲瞪出眼眶。
      庄游青叹口气,“可惜绘符所用的叶石不够了,我这才去窟石林,没成想有人在那儿渡劫失败,师父师兄们总教导我,救人是修者的职责,所以我才将他带回谋玉宗。”
      听到“渡劫”二字,大师兄恍若看到雷电斫在师妹身上,抓住她肩膀,左晃晃右晃晃,忙问:“小遥受伤没?”
      庄游青,小字思遥,师父师兄习惯称她小遥。
      她头都要被晃晕,挣开他的手,安慰道:“师兄放心,我没有受伤,那位渡劫的仙尊伤得严重多了,倒是用掉不少师兄的伤药。”
      “你没受伤就好,伤药什么的无所谓,”大师兄忽然心念电转,颇为严厉地质问:“此去窟石林,只留一封‘出去三日’的信,连小师弟师妹们都不顾了,你好叫我担心!师父如今闭关,老二又在外游历,你若出什么事,我该如何向他们交代?”
      说到这儿,他放小声音:“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又去鬼市和那些魔修做交易了?”
      修仙界法宝交易大部分在仙市和鬼市进行,仙市顾名思义为正统修者买卖法宝的地方,而鬼市则鱼龙混杂,什么样的人都有。
      庄游青上次去鬼市被二师兄抓个正着,当时被罚了一个月禁闭。
      她生怕大师兄发现自己知错未改,立时四指朝天发誓:“师兄,对不起,此次去窟石林没有和师兄交代一声是我的错,但我没有去鬼市,这次可是在仙市和仙家做的正经生意。”
      正经生意?
      仙家?
      都是假的。
      她初次去仙市,有几位仙长买下她的符箓,原以为是他们心怀大道,不论大宗门或是小门小户皆一视同仁,可这些人却露出几分讥笑:“多谢小友所售纸巾,助我等擦去手汗。”说着,他们擦起手来。
      庄游青握紧拳头,那些符成本不高,却也是她辛辛苦苦绘制的。
      这事儿她没和任何人提及。
      对方花了钱买她的符,别说擦手就是擦屁股,她也管不着。
      但胸腔蓄了口恶气,始终未散。
      而之后她多次到仙市摆摊,收益……没什么收益。
      直至从其他商贩口中听到鬼市,便开始偷偷和那里的魔修交易,至少能赚一笔钱,补贴家用。
      庄游青反问:“师兄还没回答我,今天干什么去了?”
      “没什么,去镇上采办一些吃食。”庄游山看向她身后的门,表示自己要进去再看看那个人。
      但庄游青态度坚决:“仙君身受重伤,需要静养,师兄可过几日再看。”
      庄游山见师妹严肃认真的样子,只好作罢,方才瞧这个人几乎没什么法力,左右翻不出什么水花。
      他步入后厨做晚饭,悄摸儿撕下一角里衣,拾起一截细枝,用锅灰在衣角上写:师弟,速回!阿遥带了个陌生男人回家!
      又掐了个诀,那封简陋的信化作一道光,闪出窗户,冲向远方。
      大师兄走后,庄游青顿时松懈。
      自师父闭关开始,教导小师弟师妹们的活儿便交给师兄和她来做。
      这些天要和大师兄协助师弟妹修炼,抽空还得绘制盗版符禄,更要时时留意聂挽霜的状况。短短三日,她只觉得比往常半月还要疲惫。
      最让她头疼的是庄游山和聂挽霜之间的气氛。
      师兄每次见到那位仙君,都像看贼似的瞪着人家,偏生一句话都不说。而聂挽霜也怪,伤势恢复得惊人地快,才三天就能下床走动了。
      他也不曾表态究竟是留或是走。
      他不说,她便不问,只烦请仙君勿不辞而别。
      当然,她没说的是,若仙君执意要走,她只好用其他手段强迫他留下。
      笔尖重重戳进砚台,墨汁溅出几点在桌上。
      庄游青盯着那团墨渍,心里烦躁至极。
      这符是一点儿画不下去。
      桌子上放了师兄采买回来的干酸枣,庄游青拿一颗放在嘴里。
      谋玉宗不富裕,但是偶尔会买些小玩意来尝尝。
      修者自当辟谷,以清心除秽,可一颗干酸枣嚼着劲道,酸味儿过后回甘,驱散她大半烦躁,又何尝不是清心。
      打开窗。
      窗外,松柏上坠满雾凇,朔风凛凛,摇光碎雪。
      昨日大雪纷飞一整天,今日放晴,洗露山上银装素裹。
      大师兄念众师弟师妹还没见过如此大的雪,带他们到后山洗露亭内观雪,修身养性。
      实际上就是玩雪。
      庄游青恍惚记得前世此时,他们也去了洗露亭,后来好像不欢而散。
      那时她只顾画符,没太在意,只当是小孩儿们之间吵了架,闹脾气。
      她揉了揉太阳穴,重生之后,总觉得自己以前错过了很多事。
      目光移向树下,聂挽霜正立于犹如玉树琼花的树挂下。
      一身素袍,长发用树枝简单挽在脑后,面容清俊,瞳孔似是仙人点墨,透亮漆黑,永远喜怒不形于色。
      他自幼长在仙门,即便失了法力,那一身不惹尘埃的气度,仍与凡俗泾渭分明。
      像一块琉璃浸在泥水中。
      像一个假人。
      唯独不像,他那日来杀她的时候,那般冷酷无情。
      聂挽霜察觉到身后的目光,见到倚在窗户旁打量他的少女。
      她双颊绯红,杏眼灵动,脸上总笑意盈盈,仿佛世间万物都值得欢喜。
      “仙君,天冷还在外面站着啊?”
      庄游青感觉自己像是偷看被抓到一样,僵硬地笑了笑。
      聂挽霜道:“胸闷,透透气。”
      “是吗?”庄游青拿起一颗酸枣干,道:“那不妨试试这枣,虽不比仙门琼浆玉露,却也可以养心安神。”
      一颗干干巴巴的枣子从窗户里弹射出来,聂挽霜稳稳接住,放在掌心细细观察,并未品尝。
      庄游青只当他看不上这颗枣子。
      她不强求他吃,毕竟一个人的习性一天两天改不了。
      她打个哈欠,正要享受今日清静,院门被“嘭”一声夺开,小五鼻青脸肿的冲进来。
      庄游青被吓一跳,鉴于跳窗太不文雅,疾行门外,截住小五,疑道: “小五,发生什么了?谁打了你?”
      小五一言不发,小眼睛瞪得像两个红灯笼,两行鼻血染花脸颊,他瞪着自己最尊重的师姐,一言不发,眼中似哀似怨,默默流泪。
      庄游青想上一世错过的,这一世需要她弥补。
      于是抬手欲安抚小五,他却向旁闪开,径直躲到自己屋子里去。
      庄游青赶忙拍他的门,问他到底怎么了,身后传来大师兄的咆哮:“谢小五!打了别人还逃跑,走!跟我去给人家赔礼道歉!”
      庄游青回忆起上一世,师兄拉着小五去道歉,打那之后,小五变得郁郁寡欢,见谁也躲着。
      她又截住师兄,问:“小五打人了?”
      庄游山嗓门一如既往的大: “我在洗露亭遇到后山老黄一家,原本几个小孩儿玩得甚好,谢小五这孩子好端端把人家老黄儿子打得现出原形来,我让他道歉,他不听,反而跑了,我这一路跟着他回来。”
      老黄是居住后山的黄鼠狼一家,一家子尖酸人,喜欢七嘴八舌乱嚼八卦,属于上梁不正下梁歪的典范。
      庄游青不信听话懂事的小五会无缘无故动手打人,企图阻止师兄逼小五去给那个小黄鼠狼道歉。
      如果说大师兄是老好人,怕邻里关系不和,她可不能容忍别人欺负到头上来。
      此时,“嘭”得一声,大门连带着右墙倾倒。
      庄游青万万没想到,耽误几分钟的功夫,上一世到她死掉之前仍旧完好无损的门,今生塌了。
      一群黄头发,黄眼,脸色蜡黄的人站在外面,最前面的矮个子男人趾高气昂地说:“庄游山,叫你带人来道歉,让我们好生等半天,是不是觉得我们黄家很好欺负?”
      庄游青扶额,好家伙,黄鼠狼这是把七大姑八大姨都叫了来。
      今天真是够热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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