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线傀儡她亲手撕了剧本》霜砚

6、正道天骄

　　情荟坐在学堂窗边，指尖轻敲案几。
　　——坠魔崖边，天雷轰鸣。
　　——她被铁链锁在刑台上，台下欢呼的人群中，一抹雪色格外刺眼。
　　——彦箬就站在那里，白发被狂风吹起。
　　那时，她浑身是血，被锁链束缚，跪在坠魔崖边。正道众人高喊着“诛杀魔头”，而彦箬就站在人群最前方，白衣胜雪，神色淡漠。
　　他甚至连剑都没拔，只是冷冷地看着她。
　　——“魔头伏诛，天道昭昭。”
　　情荟的瞳孔微微收缩，腕间血枷骤然发烫，仿佛在提醒她那段刻骨铭心的恨意。
　　……原来，他们曾是同窗？
　　她竟完全不记得了。
　　上一世，她在天衍仙宗时，满心都是如何活下去，如何不被魔血反噬，如何应付那些欺辱她的人……她甚至没注意过学堂里还有这样一个人。
　　而现在——
　　彦箬安静地坐在角落，衣袍干净的纤尘不染，白发高束，眉目如画，整个人仿佛与喧嚣的学堂格格不入。他垂眸翻着书册，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连翻页的动作都透着股清冷疏离。
　　——好一个正道天骄。
　　情荟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她眯了眯眼。
　　——这一世，她不会再让自己沦落到那种境地。
　　——但若有人该替她坠崖，那必是这位“正道天骄”。
　　“啪！”
　　情荟手中的毛笔突然折断，墨汁溅在宣纸上，晕开一片狰狞的黑色。她盯着那片墨渍，恍惚间又看见坠魔崖下翻涌的岩浆。
　　“秦姑娘？”
　　一道清润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情荟抬头，看见江念正俯身看她，折扇轻点她的案几：“夫子问你对《灵脉溯源》第七章的看法。”他压低着声音，桃花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
　　学堂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过来。情荟余光瞥见角落里的彦箬也抬起了头，白发从肩头滑落，在晨光中泛着细碎的银光。
　　情荟连忙站起身。
　　“弟子以为...”她停顿了一下，指尖划过书页上关于灵力逆转的段落，似是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道，“所谓正道功法，其实不过都是些骗人的把戏罢。”
　　满堂哗然。老夫子的胡子气得直抖，江念的折扇"啪"地合上，情荟却瞥见这厮微微勾起了唇角。
　　“放肆！”夫子拍案而起，“你...”
　　“弟子知错。”情荟立即换上乖巧的表情，变脸速度快得令人咋舌，“只是近日研读《南华经》有所感悟，言语不当，请夫子责罚。”
　　这一招以退为进果然奏效。老夫子哼了一声，转而继续讲课。情荟坐下时，突然发现彦箬的目光竟停留在她身上，若有所思。
　　情荟一愣，眯了眯眼。
　　应该是看错了吧。。。
　　下课后，江念凑过来，笑嘻嘻地说：“表妹啊，你可真是会说，夫子可气得不轻咧。”情荟白了他一眼，没理他。这一世的江念实在太奇怪了。
　　重生后再听这些课，听起来肯定是烦躁的，这一天下来，情荟都是百无聊赖的想事情，倒是旁边有个江念一直在叽叽喳喳，被夫子点起来了好几次了。
　　下午又一次课上，情荟仰着头，无视了夫子的授课以及江念的聒噪。
　　——到底该怎么接近那个白毛仔呢？
　　这个念头在她脑海里转了三圈，最终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哼。前世她好歹也是赤鬼教教主，虽说是被那群伪君子操控的傀儡，但好歹也见识过不少手段。骗个男人而已，能有多难？
　　“秦姑娘？”江念的折扇在她眼前晃了晃，“你发什么呆呢？”
　　情荟回过神，发现夫子正瞪着她，而学堂里其他弟子都低着头憋笑。她眨了眨眼，立刻换上无辜的表情：“弟子在思考夫子刚才讲的气海运转之法。”
　　老夫子哼了一声，继续讲课。情荟悄悄松了口气，又余光瞥见角落里的彦箬依旧专注地看着书册，连头都没抬一下。
　　——啧，装模作样。
　　她撇撇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左腕的血枷。这个动作已经成了习惯，每当她想起前世的事，总会不自觉地触碰这道枷锁。
　　“喂。”江念压低声音，“你老盯着彦箬看做什么？”
　　情荟一愣，警觉眯眼道：“你很在意？”
　　他莫不是发现了些什么？
　　“从早上到现在，你偷看他十七次。”江念笑得促狭，“要不要表哥帮你牵个线？”
　　情荟差点把毛笔掰断：“闭嘴！”情荟的声音没压好，引得几个弟子回头张望。
　　“切，”江念别开头去，小声嘟囔着“也没比我帅多少啊…”情荟没听清。
　　最后他们两个都被夫子点起来站着了。
　　情荟：“......”
　　江念捂脸。
　　——
　　戌时——
　　夕阳斜照，桃花纷落，学子们三三两两踏着碎影归去，笑语惊飞檐下雀。
　　情荟好不容易熬到放学，她黑着脸收拾东西准备离开。江念却像个跟屁虫似的黏上来，“表妹，我陪你走走呗。”情荟没好气地瞪他一眼，“离我远点。”江念只好自己带着一群子弟讪讪离开。
　　这一天下来，或许真的是这个江念实在是太有“病”了，情荟竟已在不知不觉间便对他放松了警惕。
　　“佐玲柚钗，”情荟招呼道：“我们走。”
　　戌时的晚风掠过回廊，柚钗提着裙摆小跑着追上情荟，发髻上的铃铛叮当作响，佐玲则在后面缓步跟上。
　　走在路上，情荟突然问柚钗：“怎么样？”
　　柚钗一愣，随即喜笑颜开的回道：“今天刘大娘做的红烧排骨特别特别好吃！”
　　“......”
　　情荟沉默，黑着脸抬手便直接不轻不重的打向柚钗的脑子“我问的是有没有什么消息？！”
　　小女孩连忙捂住头，委屈的说：“啊？小主你不是让我去膳堂打探一下今天吃什么吗？”随即她接着又小声嘟囔着“这一周的我都给你打探好了啊......”
　　“……”
　　情荟真的彻底无语了，她说的明明就是让柚钗去膳堂打探一下，根本就没有让她去打探吃什么啊喂！？
　　如果不是因为情荟还清楚的记得前世的柚钗就特别喜欢打听这些各种无聊的消息，情荟根本就不会把这个活安排给她。可谁曾想？原来这丫头比起听八卦，是更喜欢吃的啊！
　　情荟默默捂脸，她就不应该让柚钗去膳堂打探消息！
　　柚钗看着情荟，似懂非懂，佐玲也只在旁边默默跟着。
　　“也罢，”情荟捂着眉心摆了摆手，似是想起了什么说道“你去帮我调查一下，学堂里那一头白发的人一天的作息。”
　　她还要想办法接近彦箬呢。虽然柚钗确实不太靠谱，但这活交给她干，情荟还是放心的，反正这丫头也爱干这活。
　　柚钗的眼睛突然亮了起来，她一把抓住情荟的衣袖，兴奋地压低声音：“小主！你终于开窍啦！”
　　情荟皱眉：“什么开窍？”
　　“就是彦师兄啊！”柚钗激动得双颊泛红，“他今天在剑坪教习时，我瞧见你盯着他看了好久呢！”她眨眨眼，一脸了然于心的表情，“小主放心，我一定把彦师兄喜欢吃什么、爱去哪、几时起夜都打听清楚！”
　　情荟一时语塞，耳根却莫名发烫。她正要解释，却见柚钗已经掰着手指头开始盘算：“听说彦师兄每日寅时就起，先去寒潭练剑，然后...”
　　“停！”情荟一把捂住她的嘴，咬牙切齿道：“谁让你打听这些了？”
　　柚钗被捂着嘴，眼睛却弯成了月牙，含混不清地嘟囔：“唔唔唔（小主害羞了）...”
　　佐玲在一旁默默别过脸，肩膀可疑地抖了抖。
　　情荟深吸一口气，松开手：“我是要...”
　　“知道知道！”柚钗一溜烟跑开，回头冲她挤眼睛，”小主就是想'了解'一下彦师兄嘛！我懂！”
　　情荟懵逼：你懂了什么啊？！
　　望着柚钗蹦蹦跳跳远去的背影，情荟站在原地，系着好好的灵糕不知不觉间被情荟捏的粉碎。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青石板上，像一团纠结的乱麻。
　　佐玲轻咳一声：“小姐，要追回来解释吗？”
　　情荟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是烦躁地摆摆手：“...算了。”
　　反正...这样反而更方便她行事。只是心头那点莫名的躁意，却怎么也压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