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楠有嘉时》柔言y

29、冷语

　　晚上，窗外大马路上的车经过的声音响过一阵又一阵。
　　严楠洗完澡，穿着简单的睡裙，湿漉漉的头发用干毛巾包着，盘腿坐在房间的地毯上。
　　她拿起平板电脑，点开了谢瑾强烈安利的那部热血剧。
　　“保证让你看得热血沸腾，斗志昂扬！”谢瑾当时信誓旦旦的样子还历历在目。
　　严楠抱着期待看了开头，但背景似乎是校园，她以为会是关于拼搏和梦想的故事。
　　可看着看着，剧情就拐向了奇怪的方向。
　　男女主角的互动越来越多，眼神拉丝，背景音乐也变得暧昧不清。
　　直到屏幕上突然出现男女主接吻的特写镜头。
　　严楠吓了一跳，耳根爆红，手忙脚乱地按下了退出键，直接将视频APP划掉了。
　　她的心脏砰砰直跳，一种说不清的羞赧和慌乱席卷了她。
　　这哪里是热血剧……
　　她拿起手机，点开宿舍群，飞快地打字。
　　严楠：@谢瑾你骗我！这哪里热血了？！
　　谢瑾几是秒回的，发来一连串的“哈哈哈”。
　　谢瑾：嘿嘿，其实是部小甜饼啦！不过我觉得超热血的！你看男主那种认定一个人就强势出击的劲儿，A不A？爆不爆？是不是看得人心潮澎湃！不愧是我偶像，演技绝了！
　　陈薇：哈哈哈哈，楠楠你居然真的信了谢瑾的鬼话！不过男主确实帅，那场吻戏拍得很有氛围感。
　　严楠看着屏幕，脸上的热度还没完全消退。
　　她回复道：我没感觉出来A……只觉得吓了一跳。
　　严楠对这些情情爱爱其实不太感冒。
　　她起身走到洗手间，打算把头发吹干。
　　因为刚洗过澡，镜子里是湿漉漉的脸，嘴唇也有些红润。
　　她凑近了些，仔细端详着自己。
　　圆圆的脸蛋，不算挺但线条柔和的鼻子，眼睛是大，但总觉得自己眼神不够亮，带着点懵懂和迟疑。
　　可爱吗？好像也就这样吧。
　　虽然大家总说她长得可爱，但是她有时候会觉得，这种可爱更像是一种模糊的标签，掩盖了她内在的不自信和普通。
　　她好像还不够好，不够耀眼，不足以匹配某些连她自己都不敢细想的期待。
　　严楠用吹风机吹干头发，吹完后的头发蓬松起来。
　　回到房间，她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一下，是杨娇羽发来的私信。
　　杨娇羽：楠楠，下周三有空吗？我和段昭阳想约着一起去玩密室，人多热闹点，你要不要也叫上……嗯，随便叫点朋友一起？
　　严楠知道杨娇羽是想让她叫上范嘉。
　　她在范嘉的微信那里犹豫了好久，脑海中却不合时宜地再次闪过刚才电视剧里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一种莫名其妙的尴尬和羞怯困住了她，让她迟迟无法按下输入键。
　　她只觉得段昭阳肯定已经跟他说了吧，他们关系那么好，这种事怎么可能不第一时间通知。
　　最终，她退出了和范嘉的聊天界面，只回复了杨娇羽：好啊，我有空，具体时间定了告诉我就好了。
　　发送成功后，她放下手机，把自己埋进的枕头里，心里乱糟糟的。
　　这是怎么回事？以前的她可不是这样的。
　　因为和家里闹了点矛盾，段昭阳去了趟范嘉家，他脸上惯常的阳光但就是有点勉强，不过还是保持和平时原有的说话方式。
　　“老范，小爷来拯救你无聊的假期了。”
　　范嘉正闲得发慌，见他来了，自然高兴，也没多想，勾肩搭背地就把人拉进了房间。
　　游戏打得并不顺畅。
　　段昭阳操作频频失误，走位也僵硬，该上的时候怂了，该撤的时候又一头撞进人堆里。
　　范嘉这边手感火热，carry全场，奈何段昭阳送的次数太多，局势还是无可挽回地走向失败。
　　“Defeat！”
　　屏幕上再次弹出失败的标志。
　　“不是，段昭阳你今天什么情况？”范嘉手指飞快地划拉着战绩界面，看着自己那一栏华丽的MVP数据和段昭阳那惨不忍睹的KDA，习惯性地开启了嘲讽模式，“梦游呢？刚才那波你跟上来不就团赢了？你这操作，对面会不会以为我带着个人机在打？”
　　段昭阳没像往常那起来反驳，他只是沉默地盯着屏幕，手指紧紧攥着手机，闷闷地回了一句：“网卡。”
　　“卡什么卡？我家网一直都很好的。”范嘉笑了笑，顺手拍了拍他后脑勺，“醒醒啊段少爷，你这状态，晚上得请我吃顿好的补回来。”
　　段昭阳猛偏头躲开，动作幅度大得让范嘉愣了一下，但看他很快又恢复如常，只当他是游戏输多了闹小脾气，便也没在意。
　　晚些时候，两人下楼去常去的那家烧烤店吃宵夜。
　　段昭阳异常沉默，只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手指机械地在上面划拉着，另一只手拿着烤串，吃得心不在焉。
　　范嘉一边吃着刚烤好的串，一边还在复盘刚才的游戏，见他屏幕又灰了，忍不住又嘴欠：“又死了啊段少？怎么吃个饭也送，能不能稳点？”
　　话音刚落，段昭阳的手机屏幕再次暗了下去，伴随着又一声“Defeat”的音效。
　　下一秒，段昭阳将手机拍在桌子上，他站起身，推开椅子：“不吃了。”
　　这语气，是范嘉从未听到过的。
　　范嘉完全没反应过来：“这才吃多少？你这就不吃了？”
　　段昭阳看也没看他，转身就走，大步流星地冲出了烧烤店，消失在夜色中。
　　范嘉这才觉出不对劲，赶紧追出去。
　　街上人来人往，他好不容易在拐角处追上段昭阳，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喂！段昭阳！你发什么神经？”
　　段昭阳猛地甩开他的手，他转过身，眼睛布满了红血丝，第一次用吼的声音对范嘉说话：“我就是发神经！行了吗？！”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没事儿，游戏输了我帮你打回来。”
　　“你就只会想着游戏去呗。”段昭阳嗤笑一声，笑容里满是自嘲和苦涩，“范嘉，除了你那点把把的MVP，还能看到点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段昭阳就永远该是那个没心没肺，跟在你后面嘻嘻哈哈笑的傻子？！”
　　范嘉被他问得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你也不用跟着我了，”段昭阳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疏离愤怒，“滚！”
　　说完，段昭阳头也不回地离开。
　　这次范嘉没有再追，他站在原地，看着段昭阳的背影融入夜色，心里乱成一团，充满了困惑和一丝被冒犯的恼火。
　　他不明白，为什么几句平时常开的玩笑，今天会引来如此激烈的反应。
　　就在段昭阳心情极度低落，坐在回家的公交车上，看着窗外飞逝的灯火茫然出神时，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杨娇羽发来的邀请一起去密室的消息。
　　若是平时，他一定会兴奋起来，然后第一时间截图发给范嘉，邀请他。
　　但此刻，他是委屈的，逆反的心理一下子涌了上来。
　　段昭阳没有邀请范嘉。
　　他那一刻是疯了一样，带着冲动，不假思索地将范嘉的联系方式拉入了黑名单。
　　动作做完，他似乎觉得还不够，连同和范嘉关系最近的严楠也一并拉黑，尽管严楠对此完全不知情。
　　这样，应该就能彻底切断与那个让他感到不被理解，不被在意的世界的联系。
　　另一边，范嘉回到家，冷静下来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他拿出手机，想给段昭阳发条信息问问情况，顺便道个歉。
　　但是消息发送失败，屏幕上弹出一个红色的感叹号。
　　范嘉愣住了，他不敢相信。
　　试了试打电话，听筒里传来的是冰冷的“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您稍后再拨。”的提示音。
　　段昭阳挂了电话。
　　这一刻，范嘉才真正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段昭阳不是闹闹小脾气，他是真的生气了，生气到拉黑了他。
　　范嘉握着手机，脑子里飞快地回放着今天下午和晚上的每一个细节。
　　段昭阳异常的沉默，游戏时的心不在焉，面对嘲讽时的隐忍、以及最后那歇斯底里的爆发。
　　他今天的状态，根本就不是平时的他。
　　可能是因为彼此过于熟，玩笑话平时都是脱口而出的。范嘉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察觉到和自己相处快有九年的好兄弟的异常，而是往对方伤口上撒盐。
　　懊悔和自责淹没了范嘉。
　　他靠在椅背上，盯着那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第一次尝到了被挚友彻底拒之门外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