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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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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甘不屑的眼神让男子浑身不舒服,男子摩挲一把络腮胡,低沉的嗓音环绕在凌甘耳边。“哟,你是这个地界第一个敢和我们餐饮行会硬刚的新人,年轻人胆量不小啊。”
眼前的摊主是个年轻人,看着不过二十上下,一身洗的干干净净的的粗布短打,袖口挽到手肘,露出线条清晰流畅的小臂。
他五指纤细,关节并不肿大,看起来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小白脸的模样,当厨子也是一时兴起,定不会长久。
从他这里收保护费,大概是一锤子买卖,等下次来收费,兴许年轻人赔得底儿翻天。
他正在用陶盆洗菜,动作不疾不徐,每一分力气都恰到好处。
摊子没有招牌,只在那口热气腾腾的行军铁锅旁,立了块字体娟秀的木牌,上面写了四个字——“天下美食”。
这个小伙子眼神也淡,遇到狠角,他完全不惊慌,只专注手里那点活,可偏偏那股子沉静专注的劲儿,反而引了男子好奇的目光。
“喂,和你说话呢,你吱一声啊!”
这一声怒吼,西北侧的小吃街中原本热闹的交谈声顿时低了下去,不少人低下头,或转过身,假装忙碌。
一个满脸横肉的跟班会意,上前一步,粗糙的大手“砰”一声重重拍在唯一那张待客用的旧木桌桌面上,震得桌上竹筒里的木筷都跳了几跳。“你们厨子是哑巴吗?我们行会二当家和你们说话呢,耳朵聋就去找会首领救济金去!别耽误西市摊主们赚钱!”
徐月立刻抬眼去看那挑事的跟班,眼里多了几分凶煞,上一个敢在徐月面前欺负凌甘的人已经躺在荒郊野岭了。
他上半身保持不动,而袖子下的手早已在背后准备拔剑出鞘。
这些闹事的人胆敢再往前一步,长剑必会沾血。
红山镇中经营餐饮的商家除了要和官衙打交道,还要和云青商会保持良好的联系,俗气些就是交保护费。今日和凌甘索要钱财的人,行会的人员都要尊称一声“六爷”。商户们每个月要给商会缴纳会费,再有商会抽取一部分会费孝敬官衙。
云青商会春季的会费,还有十几家餐馆没缴纳。再收不上来,行会便要分崩离析,当家的只能告别穿金带银的奢靡生活。
二当家在摊前站定,下三白的眼睛先扫了扫那简陋的炉灶、砧板,又在凌甘脸上身上转了两圈,鼻腔里轻轻哼出一声,满是鄙夷。
“新来的?懂不懂规矩?”他嗓门洪亮,突然,刻意拔高音量,似乎能让人心生敬畏。“这条街面,归我们云青商会照看!想在这儿安安生生做买卖,每月五十文‘平安钱’,保你炉火兴旺,无人搅扰!谁敢在你摊前闹事,那就是和我们商会不对付!”
凌甘手上的动作停了,拿起旁边一块半湿的粗麻布,垂下眼,开始擦拭手指。
他擦得很仔细,从修长的指节到干净的指甲缝,与眼前剑拔弩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可把王衔月看呆了,往常遇到这样的场面,家父王云天都是低三下四的,生怕惹得行会会首动怒,而影响了自家营生。
凌甘不一样,他像是不把对方放在眼里,没有行会,也照样把生意做起来。
凌甘擦拭到左手小拇指,将波澜不惊的脸朝向他们。“给你们交完这笔钱,那还需要向官府缴纳租金吗?”
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凝滞了。邻近几个摊主早已停下动作,偷眼瞧着这边,眼神里充斥着同情,但立马就被本能的畏惧替换。
河风穿过路边的杨树枝叶,发出轻响,反而衬得这摊前更加安静。
凌甘擦净了手后将布巾搁回原处,这才抬眼看那六爷。眼神平静无波,既无新摊贩常见的惶恐讨好,也无年轻气盛的愤怒挑衅,只是那么平平淡淡地看着。
六爷被他这眼神看得心里莫名有点不舒坦,眯了眯眼睛,“行会只是民间自发的组织,和官府无关,你在我们这交了钱,官府的钱也不能少。”
凌甘摊开手,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反问。“既然如此,我只管交一份钱即可,何必交两份?”
“每个月五十文,现钱!交了钱,你这摊子,爷罩着,你是新人,西市里那么多小摊,你就不想安安稳稳的把钱赚到手?”
凌甘微微侧脸咧开嘴角,声音不高,清清冷冷的。“这条街的规矩,我头一天听说。你说的这些话,我也不服从,请回吧。”
这小子胆子不是一般的大啊!
二当家闯荡商会十几年,习惯了底下人的趋炎附势和卑躬屈膝求人的场面,内心已然修炼成钢,遇到锋芒刺眼的新人,也能通过肮脏的手段使其低头。
他许久没这般上火了,怕是今日遇到对手了!
他和身后的跟班对视一眼,摆出人上人的谱,准备训诫眼前的毛头小子,“那你现在听……”
他话没说完,凌甘已经动了。
只见他右手一探,弯腰从厨具柜中拿起了一根油亮的枣木擀面杖。手腕极其轻微地一抖,那根寻常的擀面杖竟在他五指间“唰”地旋转起来,起初还能看见木头本色,旋即越转越快,化作虚影。
这哪是擀面杖,分明像是一把匕首,说不准手一松,化身为凶器的擀面杖就卯足劲往目标砸过去。这一木棍甩过去,怎么着也得碰出个大泡。
局势不明朗,心思细腻的徐月把王衔月护在身后,原本严肃的场合,却不禁自豪介绍起凌甘。“公子虽已拿不起兵器,但是缩小版的木棍在他手里也能成兵器。”
王衔月眨巴眨巴眼,眼里透着崇拜,随即压低声音,“他在疆场上,是不是很威风?”
“是啊,但是公子在战场上总是沮丧的脸,眉眼里皆是忧愁,有战争,就有百姓伤亡。不过你这一提,战场上的公子确实要比如今比划擀面杖的公子有魅力。”
王衔月轻摇头,说出心声。“不论是哪个时期的他,我都喜欢,只要是他。”
摊前所有人都是一愣,二当家的眼里闪过惊疑。“有两下子哈。”嘴角的笑僵硬,嘲讽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旋转的残影忽然定住,擀面杖稳稳横在凌甘掌心,他握着它,就像握着一柄收鞘的剑。
“行。”凌甘说,依旧是那副没什么起伏的调子,“不过,我也有我的规矩。”
有转机?
他身后的打手们,包括那气势汹汹的跟班,全都僵在原地等待这个年轻人服软。
“我的规矩是,”他把洗好的白菜叶放在一边,又拿出一个硕大的南瓜放在陶盘里,一边平静地说,“在我摊前,吃东西付相应的钱,天经地义。别的,没有。”
跟班的脸色突变,怒火“噌”一下往上窜,对面这个年轻人出言不逊,绝不能让老大吃瘪,这么多人看着,必须占据上风,这要是被他压一头,以后的保护费就难要回来了。“臭小子,你是不是脑子有病啊,出来做生意能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吗?!”
眼瞅场面气氛又要回到最开始的千钧一发。
凌甘和对面人虽只聊了几句,但大致摸出来一个生物链。行会的人惧怕官府,那么可替换成,商人处在社会的底端,任商人再有钱,也会被权势欺压。
那就演一出权贵亮明身份的戏码给这些人看,效果如何,全看演技。
凌甘忽而露出一副轻蔑的表情,那欠揍的表情,痞气十足遭人嫉恨。
凌甘:“你们——可知我是什么身份?”
二当家不放过任何一个贬低别人的机会,立马回:“街边摆摊的,还当自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贵人家的公子哥?”
凌甘抚平胸前衣襟的褶皱,昂首走了几步,挺拔的身姿不再受灶台遮挡,气质出尘完全不像沾染烟火气的厨子。
他朝对面的打手们露出冷笑,不卑不亢地朝二当家颔首,语气沉稳不像是随口胡诌。“我的大伯是当今尚食局的奉御,官职正五品,我少是在他身边长大,皇室吃什么,我便会做什么,招牌菜信手拈来。那龙椅上坐着的人夸赞的美食,我能让寻常百姓也能吃上。”
得亏凌甘平常在看新剧本时,抱着钻研的态度,认认真真看剧本,遇到新的知识点,他绝不糊弄过去,而是立即搜索相应的历史知识解开疑惑。他比那些脑子空空的资源咔付出更多时间琢磨剧本,不然还真不知道今日该如何吹牛。
此话一出,像是被点了穴的人们一愣,嘲笑的表情扒在脸上拽不下来。
嚣张惯了的二当家有点慌了,左腿向前往前探,造成压迫感,他强装镇定反问,“你确定你没夸大其词?”
王衔月看着凌甘露出幸福的笑,盲目捧场:“凌甘像是说得是真话啊,太厉害了。”
徐月作为真相的见证人,必须给他说明真相。“他哪有机会见尚食局的人,营地没有山珍海味,我们吃的膳食都是自家伙夫做的,公子是在编谎话骗他们呢。”
凌甘也前倾身子,两个人四目相对,火药味弥漫开来。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我今后是要在这做生意的,定然不能造假。”
“嚯,是谁说能做皇室招牌菜啊?终于让老朽有机会品尝家的味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