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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虫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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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眼下我身边只有一个神经脱线的黑瞎子师父,刚才那鬼机关,怎么不把我和小哥分到一组?
我怨念的瞥了他一眼,他像是猜中了我的心事,两手插兜,若无其事地吹口哨。
我腹诽归腹诽,但脑子不停,在心里断定,现在问题的关键就在那条我们掉落的有壁画的甬道,有了人类雕琢的痕迹,我的观察和推理能力才能发挥作用,可惜刚才停留的时间太短,我什么都没看清楚。
我们必须返回那里,跟闷油瓶他们会合。
我这时彻底冷静下来了,盘点了一下手头的物资,当时离开营地撒尿,我几乎是两手空空,怀里只有几只火折子,一只很小的手摇发电手电筒,一只会发出尖锐蜂鸣的太阳能户外呼救器,往后腰摸了摸,幸好我的□□还在,再看黑瞎子,他也没背包,应该富裕不到哪去。
行吧,要是有粽子,我们就用始祖鸟忽死它丫的。
岩洞两头都黑漆漆的看不到底。
瞎子阴恻恻地凑上来,道:“小三爷,别看了,你这次回来的仓促,有些事还没来得及跟你交代,我们这些人,在洞里耽搁这么久,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我示意他说下去。
他缓缓道:“这个洞就像有自主意识,它会改变形状,可能它故意让我们找不到路,我们之前见到一个巨大的地下湖,折返的时候却怎么都找不到了,今天,它也是故意把我们困在这里,你别忘了,这座山的裂缝,会吃人……”
“迷路了就承认自己实力不济,你退位让苏万接班算了。”我直接无语了,懒得听他胡言乱语,“你的意思,我们在山神的直肠里吗?所以现在要把自己弄得硕大坚硬,等它憋不住了,把我们统统拉出来?”
黑眼镜一副你好恶心的表情,但没有否定。
他离我更近,身上一股呛人的烟味,“说不定,就在你出去的那段时间,我们几个人已经被替换掉了,你现在见到的我,真的是我吗?“
此时氛围黑暗诡异,他的语气又阴森可怖,我知道他故意犯神经病,仍难抵一阵莫名的恐惧。
我们没有食物,几乎没有武器装备,没有地图,也没有目标,大罗神仙来了也难解的局,以目前的情况,我们就像被拔了毛扔在锅里的鸡。
好在这里水源充足,暂时没有生存问题。
“好啦,乖徒弟。”黑眼镜道,“逗你玩的,你别操心了,我得把你给哑巴张送回去,不然对不起我俩的交情,同理,有他在,我也不担心花儿爷。”
我们沿着黑暗的洞窟,一边在墙壁摸索机关,一边慢慢前行。
我琢磨他的话,越琢磨越犯嘀咕,就问,“师父,你和小哥以前在四阿公手里做事,经常这么互相照顾对方的……额……”
“你想问什么?”
“家属?”我实在不知道这两个百岁孤寡老人,对他们的过往该怎么称呼。
“你是想说相好的吧。”他哈哈大笑,“醋劲好大。”
我的脸热了起来,就道:“你不想说就别说,早点找出路回去。”
他道:“反正没事做,聊聊呗,说不定过一会我们都死了,多知道些信息不是坏事,你说是不是?”
“瞎子。”
“叫师父。”
我顿了顿:“真的,你总这么说话,小哥不会抽你吗?”
“跟哑巴张共事的时候,我会正经一些。”他道,“他逗不笑,没你可爱。”
我实在不想跟他浪费口舌,索性闭住嘴,用□□慢慢去撬每一条看起来可疑的岩缝。
他却又认真的解释:“相好的没有,道上讨生活,个个都是穷困潦倒的命,几十公分长的砍刀跟人拼命,前一天还在麻将馆推牌九,后一天被谁一枪爆头流一地脑浆子,那时的人命不值钱。赌债易还情债难还,陈皮阿四有过先例,但亡命徒也有亲人,托孤这种事,算是我们仅剩的江湖道义。”他叹了口气,“能让我讲道义的人不多,阿坤算一个。”
“倒是有件事……哑巴张不知道跟你说过没有。”
我心不在焉:“什么?”
“陈皮心黑手狠,舍得给钱,大家倒了大斗,都怕有钱挣没命花,照例是要进城烂醉滥赌,喝烧酒,找女人,除了那玩意没沾过。”他做了个吸鼻子的动作,“怕上瘾伤身。”
“边境县城比你们苏杭落后了整整一个时代,十块钱可以在小旅馆过一夜,到处都有越南女人开的玉石铺子,兼做皮肉生意,十五六岁少女的身体,啧啧,你给老板娘五十块钱,她就跟你掀帘子上二楼,那可真是段醉生梦死的好日子,四九城的王爷都不一定有我们快活,话又说回来,不少人在那时候掏空了身子,电线杆子上到处贴着治花柳的广告,我还真认识个不错的大夫,会用火钳子烫菜花……你跟哑巴张处这么久,没发现他什么异常吧?”
我一下子血冲头顶,手都在抖,那是我怎么都没法触碰的一段时光,接着鼻子就开始发酸,说不出话了。
他看我当了真,吓了一跳:“行了行了,哑巴不好这口,再说他也没钱。”
我看着他,突然反应过来,这家伙满嘴跑火车,句句说别人,一句不提自己,这是一种谈话手段,故意用话套我的反应。
他这人看起来粗糙,实际格调很高,就像一个享受过滔天富贵的人,就算再潦倒落魄,他也不惦记村口傻子手里沾着口水的半个馍,跟陈皮做事的时候,他的主业是军火和引荐外国人做生意,自轻自贱的营生他不做,不屑做。
我现在对用胡搅蛮缠控制别人的话术很反感,而且,闷油瓶这盘菜,我也算是尝过点滋味,早不是当年听到半点跟他有关的消息就血冲头顶的菜鸟了,就没接他的话茬,用水囊接了点沿着钟乳石淌下来的清水,拧紧盖子,淡淡道:“女人也好,男人也罢,瞎话说多了,自己都要骗过去了,活了百年的人,要点脸吧,拿着别人的真心往自己脸上贴金,那是真没劲。”
我把水囊挂在腰上:“怎么说随你,别后悔就好。”
他玩味地盯着我,揣摩我话里的含义,勾着唇角笑了笑:“小三爷这是点我呢,我知道你们今晚在山洞外面,哑巴也是有意思,几年不见,学会见色忘友了。”
我没想到他直接点破了方才的事,一阵心虚,没说话。
他严肃下来,道:“我也不瞒你,解雨臣做事不留后路,陈皮也不一定比他狠,你这个发小可不是什么善菩萨,你别看他让解家人恭恭敬敬叫我声爷,解家要是今天闹起来,明天他就拿我杀鸡儆猴,我跟他,充其量算是各取所需,你知道韩信怎么死的?老板就是老板,伙计就是伙计,功高震主,不吉利的。”
他笑起来,那笑容透着股疯劲:“不过有一句话你说的对,露水姻缘也是姻缘,半点真心都没有,没意思。”
说话间,隐隐的闷雷声又来了。
“又要地震?”我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地震,地震只是引子。”黑眼镜神秘一笑,“后面有好东西。”
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响,我刚要回头看,黑眼镜喝道:“没时间了!”
他突然发力,简直是夹着我飞奔,但是那些窸窸窣窣的声音太快了,它们就像看不见的潮水,沿着身后的洞穴向前蔓延,越来越近,越来越多。
光线太暗看不清,我只觉得周围的石头都活了,流水似的一股股扭动,接着脚踝一阵剧痛,我就感觉有两支钢钉直接楔进肉里,无数细小的牙齿,绞肉机一般磨绞我的跟腱,我绑着运动护踝,那玩意居然直接给我干穿了。
“妈的,有东西咬我!”
我又慌又急,蓄力一脚把那玩意踹出去老远,落地发觉有异,就跟踩着硬壳的雪地似的,咔擦咔擦的细响,什么东西碎了,软乎乎滑腻腻的站不稳。
我止不住往前冲势头,打了个趔趄差点栽倒,黑瞎子从后方赶上,一把把我提起来,笑道,“没事没事,西瓜虫。”
我稳住脚步,手电光一扫,头皮都炸了,只见我们头顶,脚下,侧面的石壁,布满了巨大的密密麻麻的灰色虫子,一只只叠在一起,比我早年见过的大的多,每只差不多有男性的手掌来长。
我浑身一阵阵发麻,狗屁西瓜虫,这是尸蟞!巨大的尸蟞!
我用刀扎住一只,噗嗤扎进去,那东西疯狂地来回摆动腹部,又宽又扁,像尸蟞又不是尸蟞,一节一节的,极其恶心 。
“怎么像海蟑螂?”黑眼镜道, “撒点孜然烤了好吃。”
“淡水哪来的海蟑螂,你丫吃干粮吃坏脑子里吧。”我大喊,心说狗日的,这不是山洞吗,连尸体都没几只,怎么养出这么大的尸蟞!
我的脚踝火辣辣剧痛。
尸蟞越来越多,山壁、岩石、道路全被它们覆盖了,潮涌一般朝我们围拢而来,山壁原本在渗水,此时泛着点点蓝莹莹的幽光,是那种先前看到的发光的蜉蝣生物。
只见尸蟞像受了什么刺激,疯狂的扭动集结,蓝光越多的地方,尸蟞就越多,我突然看明白了,它们在猎食,这些蜉蝣生物是它们的食物!
刚才的地震扰动了水脉,数以亿计的浮游生物倾巢而出,发出璀璨的荧光,这些“尸蟞”则抓住难得的觅食机会,疯狂地享受它们的饕餮盛宴。
也就是说,刚才我和小哥欣赏美景的同时,河底正在发生生物界的厮杀,河面梦幻般的磷火,正是浮游生物被猎杀的挣扎。
洞穴生物的生命进程极其缓慢,长期休眠不动,一次宝贵的进食机会,决定了它们是彻底死去,还是吸饱养分,再次一动不动的蛰伏数年。
我恶心的快吐了,黑瞎子在前面调侃:“参什么禅呢小三爷,再不快走,咱爷俩就是它们的好菜!”
这些鬼虫已经发现了我们的存在,除了少部分在荧光,其他全部朝向我们窸窸窣窣聚拢过来。
它们在没有光线的地底,眼睛退化,分不出头尾,全身是半透明的灰白色环带,触须又长又细,疯狂的摆动,寻找我们的气息。
我撒丫子快跑,黑眼镜已经淹没在前面的虫潮中了,巨大的虫从头顶一坨坨下雨似的往下掉,我边跑边胡乱扑打,这里光线太暗了,虫子跟石头浑然一体,根本看不清,忽然头顶一重,一只硕大的尸蟞从洞顶直接掉在我头上,我正好要戴风帽,那虫就卡在冲锋衣兜帽和我脖颈的交界处,挣扎着直往后背钻,尖细的脚胡乱划我的皮肤,我浑身冒冷汗,就大喊:“瞎子,它在我脖子里!”
但喊也是徒劳,他离我太远了。
我没空去害怕,长期冒险积累的求生本能让我在电光火石间想到了无数种办法,想到它锋利的口器,我猛地护着咽喉,就想往地上滚,借势甩飞它。
只见前方火光一闪,黑眼镜突然从虫堆破空而出,整个人就势翻起,直接侧空翻飞出四五米,还是差了一段距离,他把火折子抛至空中,短刀变戏法似的绕了个圈,正好被他攥在手里,刀尖从半空插住燃烧的火焰。
“徒弟!”他大叫,“配合!”
“我看不见它在哪!你手上有点数!”
“你当我是你!”
他一个垫步,迈开长腿飞跃而来,身形几乎停滞在半空,我同时转身,掀开风帽,只听嗖的刀风过耳,燃烧的刀尖扎穿我后脖子的虫,再进半寸就能把我的颈子扎个对穿。
“牛逼。”我边系兜帽边跑,看得呆了,他和小哥的身法啊,干脆紧凑,直达目的,什么时候都跟拍电影似的。
虫子根本不怕火光,再次蜂拥而至。
我俩撒丫子飞奔,尸蟞不断攻击我的小腿,我的户外防水裤非常硬核,暂时没破,但不知还能抵挡多久。
这时我突然感觉不对劲,脚踝被咬穿处不再痛了,像注射了麻药,木木的、钝钝的,我的腿不像我自己了,我几乎凭惯性在驱使它做动作。
这让我的跑步姿势变得非常不协调。
“当心,这些虫有毒!被它们咬到会麻痹神经!”
瞎子比了个ok的手势,搀住我腋下,道:“徒弟,你以后可得好好孝敬我。”
这时,更糟的事发生了,这些虫子开始羽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