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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无言 ...

  •   这时我的疑心已经消除了大半,既然是误会,又是朋友的私生活,我也不想再多介入,山洞寒气逼人,就想回去烤火取暖,钻回睡袋再睡一觉。

      扭头看看闷油瓶,他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一个人默默地走到水边,望着黝黑的河水发呆。

      “你要自己待一会?”我问他,“还是我陪你?”

      他不说话。

      我叹了口气,“小哥,我们之间真的已经无话可说了吗?”

      他的想法一向难猜,我真恨不得跟他打一架,哪怕被他反身一脚踹墙里,也好过现在憋死人的状态。

      我跟他分别又重逢,再见面忙的都是别人的事,他还没问问我的身体恢复了吗,没有问一问我还难不难过。

      我想知道的那个问题,他也没有回答。

      闷油瓶永远不会让我如愿,这大概又是他不说废话的逻辑,我活着回来了,那就是解决了,这些都没有必要追问。

      要是二十几岁的我,跟女孩子谈恋爱,她这么对我我肯定要生气,但跟闷油瓶在一起久了,我的底线被磨练的非常低,我不伤心,我也不纠结,他就是这么一个人,我早就习惯了。

      “回去吧,小哥。”我道,“夜里冷。”

      他垂下眼睛,朝我靠近。

      “吴邪。”

      他长久地盯着我,轻声叫我的名字,像呓语,又像是请求。

      他的面孔在黑暗里十分苍白,有破碎感,让我想到他在西王母国失忆的那段时间,他无处可去,谁也不认识,我陪他在北京脑科医院住院检查,坐在病床边给他削苹果,他靠着床头安静地看我,一身病号服,又乖又脆弱。

      我知道,要是我不说话,他会一直沉默下去,我也了解他,我们之间有这样的默契,只要我肯走过去抱抱他,我们又会回到先前的模式,我对他的质问、控诉、说过的狠话,一切的龃龉可以当作不存在,出了这片山,我们就能一起回雨村,听着终年不断的流水与瀑布,假装若无其事地过我们的隐居生活,直到我们其中一个人厌倦,或者死亡为止。

      他不是个记仇的人,但我是。

      这么多年,我真的很疲倦了。

      他朝我伸出手,好像是想摸我的脸。

      我往后退了退,不动声色地躲开他,轻道:“小哥,在你给我一个确切的答案之前,我不能再喜欢你了。”

      “不是我不想,是不能,你知道吗?”

      他轻轻嗯了一声,停在半空的手又放了下来。

      他静静的跟我对视,清淡的像水一样的眼睛,仿佛能看透人心,仿佛世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看得头皮都麻了,那是在我梦里无数次出现的眼睛,曾经多少次啊,在记忆里的二道白河,在蛇毒的幻境,在我反复回忆与他相处的每一个瞬间,反复咀嚼他说过的每一个字,在我十年如一日的等待里,我就这么想念着他的眼睛,在心里说,只要他肯留下,只要他要,只要我有,我什么都给他。

      但是现在,他就站着我面前,这个我这辈子看多久都看不够的人,我却不能再靠近他了。

      我想我应该决绝一些,扭头就走,留给他一个洒脱的背影,但是我舍不得,我就这么等待着,隐隐期待事情有所转机。

      周围一片死寂,我听见旁边的非常奇怪的声音,好像是从地下河深处传来的,一种雷声似的闷响。

      “小哥,你听见了吗?”

      他比我更警觉,挡在我身前,凝望涌动的水流:“水底有东西。”

      我的脸变得煞白:“什么?”

      我在心里简直要骂娘了,怎么分开行动就没事,凑在一起必定遭殃,难道是我真和小哥他们八字犯冲?

      地下河十分危险,它看起来像是浓稠的黑漆,只能看到表层流动,不懂的人会以为水很浅,其实下面暗流汹涌,深不见底。

      河水漂浮着点点荧光,淡蓝色的光点随波逐流,聚集成网,接连成片,非常好看,像海边一种著名的现象,叫做蓝眼泪。

      我知道这是一种携带了发光菌的浮游生物,在地底永恒的黑暗,很多生物进化出了发光技能,我在福建的海边见过,可能是因为现在光污染严重,对比网上的图片,现实中的蓝眼泪黯淡到肉眼难以分辨,让人大失所望。

      地下河的蓝光比海边强出千倍万倍,起伏的波纹泛着幽光,星星点点的蓝色越来越亮,整片水面都被点亮了,像猛烈燃烧的磷火,蓝光照着我们的脸,极其梦幻,又透着一股不可言喻的邪恶。

      我看的呆住了,险些忽略了反常现象背后的危险。

      “小哥,里面的东西在动。”

      浮游生物受到外界扰动,会产生化学反应,发出淡蓝光芒,如果这真是蓝眼泪现象,那说明水底有什么在惊扰它们,扰动越大,光就越亮,我在洞穴行走了数日,第一次看到河水的荧光反应,如此猛烈,来势汹汹,那水底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啊!

      闷油瓶在前面开路:“回去,通知大家快走。”

      我三步并作两步跟着他,只听河水深处的隆隆声越来越大,简直在耳畔轰鸣,前方忽然响起黑眼镜的声音:“哑巴,徒弟,快跑!后面路塌了!”

      我和闷油瓶甩开步子,不顾一切地飞奔,只听咔嚓一声炸雷般的巨响,身后凭空出现一条巨大的地裂,我忍不住回头看,一下子心都凉了,坚硬的岩石地面像被看不见的巨斧凌空劈开,正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向我们撕来,黝黑的裂缝越来越宽,转眼间就到我们脚下,闷油瓶猛地向前跃步,山猫似的半跪落地,我却已经来不及了,只觉得脚下陡然一空,一声惨叫,径直往下掉。

      闷油瓶接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身拉我,但地裂的速度远超人类的反应极限,转瞬间他脚下的石壁也塌陷了,几乎同时,他反手抽刀,全力将黑金古刀钉入石壁,企图借力稳住身体,但石壁却又从受力处喀啦啦的碎裂,即将失去平衡的刹那,他两腿在山岩一蹬,凌空调转方向,主动向深处跃去。

      我们两个一前一后坠入深渊。

      “哑巴!”黑眼镜喊道。

      “吴邪!”是小花拉长的声音。

      我仰面坠落,小花和黑瞎子在地裂边缘焦急地探头张望,紧接着,他俩的手电光也被裂隙吞没了,两条黑影,在我们上方十几米,急速下落。

      变了调的呼喊声混着地裂的巨响,

      我们四个全部坠入了缝隙。

      我的身体在倾斜的山壁来回碰撞,就像整个人被投入了水泥搅拌机,最后重重摔在地上。

      那真是灵魂出窍的剧痛,痛地我头晕眼花舌头发苦,浑身冷汗直淌,我怀疑我的腰椎、颈椎全断了,腹部在凸出的石头上撞了一下,不知道内脏有没有破裂。

      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祈祷我最好立即摔死,要是搞个高位截瘫,下半辈子瘫在床上生活不能自理,还不如让小哥一刀给我个痛快。

      胸口的充电应急灯自动开启,蓝白光芒交替闪烁,我躺在地上,隐约看到石壁一片鲜红。

      ——是壁画,巨大的玄鸟图腾,看不出图案但非常阴森原始的石刻。

      狗日的,我一个打挺坐起来,惊得都顾不上疼了,心说原来在这儿藏着呢!这时就看见前方走来两个人影,我扶着山岩慢慢站起来,弓着腰还没站稳,只听轰隆一声巨响,我摸的那块岩壁轰然旋转,菜刀拍蒜似的拍在我的腰腹部,把我重重抡到一边,晕头转向的睁开眼睛,我旁边居然是瞎子。

      “徒弟,徒弟,我是不是瞎了!”黑眼镜捂着脑袋嚷嚷。

      我浑身被拍的像散了架,强忍剧痛,没好气道:“您老人家以前视力很好吗?”

      我环顾四周:“刚才的地裂……是地震?小哥和小花呢?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黑眼镜完全不惊慌,慢条斯理道:“你摸到机关了,把我也给拍过来了,如果我没猜错,他们在山壁另一边。”他把脸伸到我跟前,墨镜居然还挂在鼻梁上,悠哉悠哉道,“你和哑巴张,脱离队伍干什么呢?”

      我此刻哪顾得上跟他聊今晚偷听壁脚、跟小哥剪不断理还乱的那些破事,强忍着腹痛,急忙伸手去摸身边的石壁,试图找到回去的机关窍门。

      黑眼镜双手抱臂,笑道:“别白费力了,这是个单向机关门,下面用流水驱动,你一碰,破坏了平衡,河水不倒流,这门回不去。”

      “那你不管他们了?这什么鬼地方,我们得想办法跟他们会合。”我用力砸石壁,”小哥!小哥!”

      他恨得牙痒痒:“你怎么就这么放不下你家那哑巴,他什么水平你什么水平,用得着你管吗?你安心等他来找你,别添乱!”

      我急道:“张起灵和解雨臣,你就不担心……“

      “担心个屁,你的脑子呢?他们都不是冲动的人,难道生死关头先打一架?”他一副神经病好可怕的样子,斜睨着我,“先看看你自己吧,受跌落伤能没事人一样爬起来,可能是肾上腺素到了致死量,你感觉不到痛,但马上就要见阎王了。”

      他说的有道理,我是关心则乱,这时才清醒过来,擦了擦脸上的血,十分后怕。

      快速检查了身体零部件,虽然全身上下都是锋利的山石割开的破口,所幸没有致命伤。

      我不由感叹,命运终于有一次站在我这边了,也可能是经过瞎子对我的多年训练,我在格斗方面虽没什么突破,保命技能却直线提升,我在无意识下也可以凭本能躲避一些致命伤害。

      瞎子点了根烟,笑嘻嘻地倚着石壁,“我说了多少次,下坠想活命要收紧核心,不能任由身体失去平衡,哑巴和小九爷就比你有经验得多。“

      我朝他翻了个白眼,我这时心里有一万个疑问,恨不得把他的那张不停聒噪的嘴缝起来。

      刚才的声音是怎么回事?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条有壁画的石洞呢,我们还能回去吗?

      我把胸口的应急灯调成长亮模式,朝四周观望,这里竟然又是一道石灰岩形成的洞穴,洞壁凹凸不平,有水渗出,几乎看不出任何人工开凿的痕迹,如果不是瞎子说有机关,我想破头也不会相信这里有暗门的存在。

      我把耳朵贴在山壁,一边轻轻敲击,奇怪的是,一点空腔的回声都听不到。

      我不由咋舌,这暗门到底是如何运作的,修在这里又是何种意图?在这亿万年的天然洞窟,利用纯天然的石头和活水制造机关,外观做的严丝合缝,千百年运作下去,简直跟我在西沙海底墓见过的如出一辙,这群在原始山林腹地世代繁衍的“蚁人”,对自然动力竟能运用到如此程度吗?

      我是学建筑的,要论帝王将相的宫殿坟茔,我能侃侃而谈好一阵子,但面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我就像在昆仑山底寻找古神一样毫无头绪。

      要是闷油瓶在就好了,他的手指往墙上一搭,就能告诉我前因后果,就算暂时没有线索,他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害怕。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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