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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罗曼蒂克消亡史(沈方) ...

  •   《罗曼蒂克消亡史》
      花店老板×编剧(舍不得的才是爱情)
      大学话剧社的后台弥漫着丙烯颜料和发胶的味道。方玹禔蹲在道具箱旁,对着那束塑料玫瑰喷第三遍红漆——漆罐是五块钱从批发市场买的,喷出来的颜色像干涸的血迹。
      "假花会破坏舞台美学。"
      声音从头顶落下时,方玹禔的喷漆罐差点脱手。他仰头看见一个穿黑色高领毛衣的男人站在逆光里,怀里抱着的真玫瑰还带着晨露,刺茎上的水珠正滴在他球鞋上。
      "预算有限啊靓仔。"方玹禔晃了晃喷漆罐,故意让廉价金属声哗啦作响,"真花多贵。"
      男人——后来节目单上印着"沈青橼,'漠上花开'花艺顾问"——蹲下来抽走他手里的塑料花。方玹禔注意到他虎口有细小的伤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物反复划伤又愈合的痕迹。
      "赞助你们。"沈青橼把真玫瑰放进他怀里,"条件是换掉所有假道具。"
      玫瑰刺突然扎进掌心,方玹禔"嘶"地抽气。沈青橼立刻抓住他手腕,拇指按在渗血的小孔上。
      "假的东西,"他的声音比武汉的冬天还冷,"再像也会穿帮。"
      方玹禔怔怔看着血珠滚落在花瓣上,晕开成更深的红。
      沈青橼每周三下午三点准时出现在话剧社,带着当季鲜花和令人发指的强迫症——他会调整每朵花的角度,连幕布褶皱都要抚平到绝对对称。
      方玹禔发现这人还有个怪癖:总在结束后检查后台垃圾桶,把被扔掉的宣传单一张张捡出来抚平。
      "变态啊?"某次排练结束,方玹禔咬着去年招新剩下的棒棒糖,蹲在垃圾桶旁围观,"这破传单有什么好收藏的?"
      沈青橼头也不抬:"铜版纸降解需要二十年。"
      "所以?"
      "浪费。"
      方玹禔突然把糖从嘴里抽出来,塞进沈青橼微张的唇间:"吃糖,别念经。"
      草莓香精的甜味在口腔炸开的瞬间,沈青橼的睫毛剧烈颤动了一下。方玹禔近距离看见他虹膜的颜色——不是纯黑,是极深的褐,像被烈日晒透的戈壁岩层。
      "......过期了。"沈青橼皱眉。
      "废话,"方玹禔笑得眼睛弯成月牙,"去年社团招新剩的。"
      第二天,花盒里多了包手工草莓糖。标签用衡水体写着“保质期:30天”,方玹禔却一直吃到第45天。
      "你最近很不对劲。"王果把啤酒罐砸在茶几上,"手机屏保为什么是朵蔫了吧唧的花?"
      方玹禔抢回手机:"沈青橼抢救失败的蓝绣球...…他说能活过来。"
      夏未央从财务报表里抬头:"根据统计数据,跨地域恋情失败率是..."
      "谁要谈恋爱?!"方玹禔把抱枕砸过去,"他是西北人!毕业要回敦煌开什么见鬼的沙漠植物园!"
      王果慢慢举起手机,屏幕上是沈青橼半小时前发的朋友圈:“武汉天地B区土壤酸碱度测试”配图是房产中介名片。
      房间里突然安静得可怕。
      "小姨..."方玹禔的声音发虚,"广东到敦煌...…有多远?"
      王果抓起夏未央的平板电脑:"直线距离2958公里,高铁转运三次,航班经停西安。"她顿了顿,"夏未央连你们未来探亲的交通方案都做了五套。"
      夏未央推了推眼镜:"六套。最新加了自驾游选项。"
      方玹禔把脸埋进抱枕,耳尖红得像那束被扔掉的塑料玫瑰。
      深圳的offer来得像场暴雨。方玹禔在"漠上花开"门口转了十八圈,最后寄出个匿名包裹——里面是那盆奇迹般复活的蓝绣球,和一张字迹潦草的卡片:谢谢你的真花。
      签收人写的是【沈先生】,就像他们之间永远隔着的安全距离。
      沈青橼追到宿舍时,只看到空荡荡的床铺和半罐没带走的草莓糖。楼管阿姨递给他一个纸盒:"那个广东仔留的,说不用等他了。"
      盒子里是晒干的玫瑰花瓣,夹着张被晕染的票根:4月15日《罗密欧与朱丽叶》,他们第一次合作的剧目。
      当晚"漠上花开"的账本上,多了条匪夷所思的支出:【深圳-敦煌往返机票x2 ¥7360】
      三年后的电影节酒会,香槟塔折射着水晶灯的光。方玹禔作为新锐编剧被灌到第七杯时,听见熟悉的声线:"你胃不好,别喝了。"
      沈青橼的西装比记忆中更挺括,连袖扣都闪着冷光。他递来的石榴汁里沉着冰块,杯壁凝结的水珠滚落在方玹禔虎口——那里还留着当年被玫瑰刺扎的浅疤。
      "...你还记得。"方玹禔的声音发涩。
      沈青橼从内袋掏出个铁盒:"包括你爱吃哪种糖。"
      手工草莓糖的包装和三年前一模一样。方玹禔突然鼻子发酸:"...过期了吗?"
      "上个月刚做的。"沈青橼的拇指擦过他唇角酒渍,"保质期三十年。"
      远处传来王果的尖叫——她正拽着夏未央偷拍。吴思潼对秦之衡咬耳朵:"我赌他们三分钟之内..."
      她话音未落,方玹禔已经揪住沈青橼的银灰领带吻了上去。香槟塔映着两人交叠的影子,像场迟到的谢幕礼。
      搬家时,方玹禔在沈青橼的保险箱里发现张泛黄的机票:深圳飞敦煌,日期是他离开武汉那天。
      "你...…"他嗓子发紧。
      沈青橼从背后环住他,下巴搁在他发顶:"当时想告诉你,敦煌也有影视基地。"
      "那为什么不说?!"方玹禔转身咬他肩膀,尝到羊毛衫的涩和皮肤的咸。
      沈青橼沉默了很久。窗外樱花纷扬,有几瓣飘进未关的行李箱,落在叠好的广东地图上——那上面用红笔圈满了敦煌景区的取景点。
      "怕你是真的想走。"
      方玹禔把脸埋进他颈窝。他们浪费了三年,却终于明白罗曼蒂克永不消亡—— 消亡的只是那些,没说出口的"舍不得"。
      深圳的雨季来得又急又猛。方玹禔蜷在公寓飘窗上改剧本,雨水在玻璃上蜿蜒成河。电脑旁摆着那盆蓝绣球——从武汉千里迢迢托运来的,最近开始长新叶。
      手机震动。王果发来照片:【漠上花开】的新招牌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橱窗里摆满沙漠植物。
      “他扩张店面了?”方玹禔的手指在发送键上悬停三分钟,最终删掉。
      窗外雨幕中,有个撑黑伞的身影站在路灯下,身形像极了沈青橼。方玹禔赤脚冲下楼,却只捡到一张被雨水泡烂的机票残页:【敦煌→深圳】。
      沈青橼的飞行里程攒到了惊人的数字。
      "你他妈能不能消停点?"王果把就诊单拍在柜台上,"胃溃疡还每周飞深圳?"
      夏未央默默调出航班统计表:"过去34周,每周六18:45的CZ3847。"
      沈青橼擦拭玫瑰剪刀的手顿了顿:"只是考察南方花卉市场。"
      "放屁!"王果拽开收银台抽屉,里面躺着厚厚一叠电影票——全是方玹禔参与编剧的片子,最早那场《江城往事》的票根已经磨出了毛边。
      吴思潼突然从花架后探头:"所以他每次去深圳就干两件事:在方玹禔公司楼下站岗,然后一个人看电影?"
      秦之衡点头:"比我演过的所有爱情片都离谱。"
      同居后的第一个月,方玹禔在书房发现七本装订整齐的《方玹禔作品集》——从他大学话剧到深圳时期的商业剧本,连微博段子都被打印注释。
      "变态啊你?"方玹禔举着2018年的社团招新文案,"这玩意都留着?"
      沈青橼正在给蓝绣球测酸碱度:"嗯。"
      "嗯什么嗯!"方玹禔扑过去抢pH试纸,"你是不是还偷偷录了我所有访谈?"
      沈青橼的耳尖红了。当晚方玹禔在硬盘里找到名为【广东一枝花】的文件夹,子分类精确到【2019.11.08 金马奖后台采访(领口歪了)】
      鸣沙山的夜空像泼墨画。方玹禔裹着沈青橼的羊绒大衣,看他在月光下调试天文望远镜。
      "为什么是沙漠植物园?"
      沈青橼调整焦距的手停了停:"因为沙漠玫瑰..."
      "少来!"方玹禔踹他小腿,"你明明最擅长养玫瑰。"
      星辉落进沈青橼的镜框。他轻声说:"想着如果种够一百种耐旱植物...…或许就能等到某个怕干燥的广东人。"
      "如果种够一百种耐旱植物,或许就能..."
      "就能什么?"
      "能让你有勇气来爱我。"
      方玹禔的眼泪砸在沙地上。他摸出那张被珍藏的烂机票,残存的航班号恰好组成他们初遇的日期。
      沈青橼吻去他眼睫上的泪珠,咸涩得像那年深圳的雨。像所有说不出口的"舍不得",像这场迟来太久的罗曼蒂克。
      星光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那株蓝绣球在他们脚边悄然绽放。
      半个月后,方玹禔把剧本摔在茶几上时,沈青橼正在给那盆蓝绣球修剪枯叶。
      "你改了我的结局?"方玹禔的声音在发抖,"谁给你的权利?"
      沈青橼放下剪刀,镜片后的眼睛平静得像潭死水:"男主角不该死。"
      "那是我的故事!我的角色!"方玹禔抓起抱枕砸过去,"你他妈凭什么——"
      "凭你每次写死主角都会做噩梦。"沈青橼从抽屉里拿出个笔记本,"去年三月十七日,你在凌晨四点惊醒;五月六日,你说梦话喊了七次'别跳';七月——"
      "够了!"方玹禔冲过去抢笔记本,却被沈青橼一把抱住。挣扎间他闻到对方身上熟悉的桂花香,突然泄了气。
      "...你监视我?"
      沈青橼的下巴抵在他发顶:"我在学习如何爱你。"
      王果和夏未央的婚礼请柬设计得很别致——封面是朵压干的蓝绣球,内页印着【伴郎:方玹禔 & 沈青橼】。
      "你们俩,"王果指着沈青橼的领带,"要是敢在我的婚礼上讨论植物酸碱度..."
      "不会。"沈青橼认真道,"当天土壤pH值已经测好了。"
      方玹禔捂着脸笑出声。他想起大学时沈青橼也是这样,在话剧演出前偷偷调整舞台灯光的色温,只为了让那束玫瑰看起来更鲜艳。
      吴思潼凑过来咬耳朵:"秦之衡赌你们明年结婚,我赌后年。"
      "赌注是什么?"
      "沈老板的沙漠玫瑰种子。"
      梅雨季的武汉潮湿得让人窒息。方玹禔的关节炎犯了,蜷在沙发上哼哼唧唧。沈青橼跪在地毯上给他揉膝盖,手法精准得像在修剪珍贵花木。
      "你当初为什么学植物学?"方玹禔突然问。
      沈青橼的手指顿了顿:"因为植物不会说谎。"
      "嗯?"
      "缺水就枯萎,日照不足就徒长。"他的指尖划过方玹禔的膝盖骨,"比人心好懂。"
      窗外的雨声忽然变大。方玹禔想起那些被沈青橼珍藏的枯枝败叶——原来这个人一直在收集所有可能消亡的美好,包括他。
      冬至那晚,武汉下起了冻雨。方玹禔缩在"漠上花开"的阁楼里改剧本,手指冻得发红。沈青橼突然推门进来,怀里抱着个陶土罐。
      "伸手。"
      罐子里是滚烫的羊肉汤,飘着西北特有的香料味。方玹禔捧着碗,看见沈青橼的手背上有烫伤的水泡。
      "你做的?"
      "嗯。"沈青橼推了推眼镜,"按敦煌做法。"
      汤很咸,羊肉有点老,方玹禔却喝得一滴不剩。他想起大学时沈青橼总给他带保温杯,里面永远是温度刚好的蜂蜜水。原来这个人连学做饭都像在做实验——精确到克数,却控制不了心意溢出的部分。
      羊肉汤的香气在阁楼里弥漫。方玹禔捧着碗,突然发现陶罐底部刻着行小字:【2019.12.22 第一次尝试,太咸】。
      "等等,"他翻过罐子,"这是第几版?"
      沈青橼的耳尖红了:"第七版。"
      抽屉里整整齐齐码着六个失败的陶罐,每个都标注着日期和失败原因:【水放多】【香料比例错】【火候不足】...最新那个刻着【方玹禔喝完没说难吃】。
      "傻子。"方玹禔把脸埋进围巾里,"难喝死了。"
      沈青橼突然从背后环住他,下巴搁在他发顶:"嗯,下次改进。"
      窗外的冻雨变成细雪,武汉迎来了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
      王果常说20多岁正是和闺蜜一起打剧本杀之夜的年纪。
      "死者是——花店老板?"吴思潼翻着角色卡,"谁选的剧本啊这么缺德!"
      方玹禔躲在沈青橼背后憋笑。这是他为情侣专场写的本子,凶手设定是个总在深夜修剪玫瑰的园丁。
      "证据A,"李卿卿举起塑料玫瑰,"真花被替换成了赝品!"
      沈青橼突然开口:"第37页第4行。"
      众人哗啦哗啦翻剧本——果然在不起眼处写着【真花被凶手做成干花标本,藏在《植物图鉴》第209页】。
      "喂!"方玹禔踹他小腿,"不准剧透!"
      沈青橼低头在他耳边说:"你写的所有东西,我都记得。"
      王果把瓜子壳砸过来:"你俩不如直接去开房?"
      游戏结束后,方玹禔在储物间找到了那本《植物图鉴》。
      第209页确实夹着干花标本——但不是剧本里写的玫瑰,而是朵小小的蓝绣球,标签写着:【2018.4.15 他送我的第一枝】。
      "作弊。"方玹禔捏着干花冲进卧室,"你改我剧本!"
      沈青橼正在给仙人掌换盆,手套上沾满泥土:"只改了那一处。"
      "为什么?"
      "真的那枝,"沈青橼头也不抬,"舍不得拿出来当道具。"
      方玹禔突然想起三年前离开武汉时,沈青橼追到宿舍楼下,怀里抱着的就是这盆蓝绣球。原来有些东西,这个人宁愿作弊也要留住。
      方玹禔是被香气唤醒的。
      那株濒死的蓝绣球开了——不是原本的蓝色,而是罕见的紫红色,像被朝霞染透的敦煌雅丹。沈青橼蹲在花盆前记录数据,晨光给他睫毛镀上金边。
      "变异了?"方玹禔揉着眼睛问。
      “嗯。"沈青橼递给他看记录本,"PH值调了17次,光照角度调整35次。"
      最后一页写着:如果这次还不开花,就带他去敦煌看真的沙漠玫瑰。
      方玹禔突然抢过笔,在下面补上:不用了,我的罗曼蒂克就在这里。
      紫红色的花苞完全绽放后,方玹禔发现了更惊人的事——每片花瓣背面都有极小的黑点,像钢笔留下的痕迹。
      "你...在花上写字?"
      沈青橼的显微镜下,那些黑点显露出真容:今天他笑了三次;说梦话骂了导演;偷吃了我藏的巧克力……最新一条是:说要和我去敦煌。
      "变态!"方玹禔耳朵通红,"这怎么做到的?"
      "显微注射。"沈青橼调整着目镜,"用针管把墨水注入维管束。"
      阳光透过花瓣,在地上投出斑驳的光影。方玹禔突然揪住沈青橼的衣领:"你要是敢把这些写进论文..."
      "不会。"沈青橼吻住他,"这是私人收藏。"
      敦煌的星空下,方玹禔数着沈青橼的旧伤疤——虎口是玫瑰刺的,手背是烫伤的,左肩胛骨有道细长的痕迹。
      "这个怎么来的?"
      "移植仙人掌时摔的。"沈青橼翻身压住他,"那天你发消息说深圳下雨。"
      方玹禔突然懂了。这些伤痕都是沈青橼的日记,记录着所有说不出口的思念。他吻过每道伤疤,像在读一本倒背如流的书。
      远处,沙漠玫瑰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敦煌的夜风卷着细沙,方玹禔在沈青橼的腰上又发现道新伤——结痂还没脱落,形状像朵小小的玫瑰。
      "这又是怎么弄的?"
      "移植龙舌兰。"沈青橼声音闷在枕头里,"那天你说新剧本被拒了。"
      方玹禔的指尖颤抖起来。他忽然明白这些伤痕都是沈青橼的日记,记录着所有他以为对方不知道的痛苦时刻。
      "疼吗?"
      沈青橼转过身,把他的手按在胸口:"这里更疼。"
      星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洒进来,方玹禔数着他的心跳,像在解读一部加密的情书。远处,沙漠玫瑰在夜风中轻轻摇曳,而他们的罗曼蒂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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