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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062 ...
两人回到了马车上,马车并没有回国师府。
车轮碾过石板路,拐了个弯,朝着另一条道去。车里静,只有辘辘的声响。
温招靠着车壁,闭着眼。面具还戴着,遮了大半张脸,只露出没什么血色的唇和尖巧的下颌。她累,心里那根绷了太久的弦松下来,只剩一片空茫的乏。
阮时逢坐在她对面,看了她一会儿。
然后他伸出手,指尖碰到她束发的乌木簪,轻轻一抽。
长发瞬间散下来,落满肩头,柔化了那张面具带来的冷硬。
温招睁开眼,看向他,眼里有淡淡的疑惑。
“转过去。”阮时逢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难得的认真。
温招看了他两秒,没问为什么,依言转过身,背对着他。
阮时逢的手落在她发间。
动作有些生疏,却极轻,极小心。
他先将那些散乱的长发拢在掌心,指腹擦过发丝时,能感觉到她轻轻颤了一下。
“疼么?”他立刻停下,低声问。
温招摇摇头。头发被牵扯的感觉很陌生,但不疼。
阮时逢才继续。他分了发,一点一点,将长发拢起,挽成女子最简单的式样。
手指穿梭在发间,偶尔会勾到打结的地方,他便停住,耐心地用手指梳开,再继续。
他没有说话,呼吸声很轻。马车微微摇晃,偶尔有街市的人声透进来,又远去。
温招垂着眼,感受着发丝被轻柔摆弄的触感。
她能想象他此刻的神情,一定是微微蹙着眉,薄唇抿着,全神贯注,像是在做一件顶要紧的事。
过了好一会儿,阮时逢才低低说了声:“好了。”
温招没动。
他伸手,从旁边取了一面不大的铜镜,递到她面前。
镜面澄黄,映出她带着面具的脸。
长发被挽成了简洁的髻,没有多余饰物,却妥帖地归拢在脑后,露出白皙的脖颈。
那是女子的发式,温婉,干净。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怔。
阮时逢从镜后探出半张脸,眼睛亮亮的,望着她,像在等待什么。那眼神干净,坦荡,又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像做了好事等夸奖的小狗。
温招的目光从镜中移开,转过头,看向他。
四目相对。
温招的手停在面具边缘,指尖很凉。她看着阮时逢,看了片刻,然后很慢地把面具摘了下来。
车厢里的光线昏昏的,她转过脸,正对着他。
左脸的暗纹从额角爬到眼尾,在昏黄的光下像一道沉睡的影。
她皮肤白,那纹路就显得格外深,蜿蜒着,静默着,带着一种说不出的、近乎妖异的痕迹。
她望着他,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是不是很丑?”
阮时逢没立刻说话。
他看着她,目光很静,从她光洁的右脸移到那半边布满暗纹的左脸,一寸一寸,看得很仔细。
没有惊愕,没有怜悯,甚至没有过多的停留,只是那样看着,像在看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然后他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那暗纹起始的额角。
“丑?”他重复了这个字,语气有点奇怪,像是没听懂,“这算什么丑。”
他的手指沿着纹路往下,很轻地抚过她的眼角,那里纹路最密,像碎开的冰裂。
“温招,”他叫她的名字,声音低低的,“人活着就会有痕迹。摔过的跤,生过的病,走过的路,都会留下点什么。”
他停了一下,指尖停在她颊边。
“你这道痕,不过是显眼了些。”他说着,忽然很淡地笑了一下,“可它在你脸上,就是你的。只要是你的东西,哪有什么丑不丑。”
温招睫毛颤了颤。
“旁人看了会觉得怪。”她低声说。
“那是他们的事。”阮时逢收回手,看着她眼睛,“我又不是旁人。”
车厢里静了一会儿。远处有更夫打更的声音,梆,梆,敲在寂静的夜里。
阮时逢忽然问:“疼吗?”
温招摇摇头:“早就不疼了。”
“那你在难过什么?”他看着她,眼神很清澈,“因为这道痕,还是因为别人可能会因为这痕躲着你?”
温招说不出话。
阮时逢叹了口气,那叹气声很轻,却沉沉的。
“温招,”他说,“这世上的人,大多只看皮相。皮相完好,他们就凑近些;皮相有损,他们就退远些。可那是他们浅薄,不是你该在意的。”
他顿了顿,声音更缓了些:“真正在意你的人,不会因为你长什么样子而去决定去留。”
温招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你在意吗?”她问。
阮时逢笑了,这次笑得很真切,眼角弯起来,里头有细碎的光。
“我在意啊。”他说,“我在意它是不是还疼,在意你会不会因为它难受。至于它长什么样……”他抬手,很轻地碰了碰她的脸颊,“它就是你的样子。你的样子,我都觉得好。”
这话说得太直白,太坦荡,坦荡得让温招耳根发热。
“我是问,你在不在意我?”
温招这句话问得轻,却像颗石子直直投入阮时逢心湖最中央。他手指还停在她颊边,闻言顿住了。
车厢里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
阮时逢看着她,那双总是带着三分笑意的桃花眼此刻干干净净的,里头只映着她一个人。
他嘴唇动了动,没立刻出声。
不是犹豫,是在想该怎么答。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比方才低了些,却一字一字,说得清楚。
“嗯,在意。”
就三个字。
温招等着,等他说更多,比如为什么在意,在意到什么地步,像话本子里那些掏心掏肺的誓言。
可阮时逢没有。
他收回手,坐直了些,目光仍看着她,眼底那片澄澈里慢慢泛起一种很认真,甚至有些严肃的东西。
“不是因为你好看,或不好看。”他说,“也不是因为你厉害,或需要人保护。”
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
“温招,我这个人,其实有点怪。旁人觉得我随和,那是懒得计较,心里头真正在意的东西不多。”
他微微偏了下头,窗外掠过的灯火在他侧脸划过一道暖黄的光,“可你不一样。”
“从见你的第一眼,我就知道不一样。”他声音沉下来,“你心里装着太多事,走得太快,对自己太狠。我看着,总觉得……不能让你一个人。”
温招睫毛颤了颤。
“所以不是在意你这个人好不好,可不可怜,值不值得。”阮时逢看着她眼睛,话说得直白,却奇异地让人心头熨帖。
“是在意你这个人本身。你笑也好,哭也好,戴着面具也好,露出伤疤也好,是温招,我就挪不开眼。”
他忽然笑了一下,那笑容很浅,带着点自嘲:“这话听着挺傻的,是吧?”
温招没说话。
她看着他,看了很久,久到阮时逢几乎要以为她没听懂,或者觉得他轻浮。
过了许久,温招很轻地眨了下眼。她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垂下目光,落在他微微攥紧的衣角上。
那是一种不知所措。像是长久行走在冰原上的人,突然触到一捧温热的雪,第一反应不是握住,而是怔住。
阮时逢看在眼里。
他心里那点因为剖白而产生的细微紧张,忽然就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柔软的,近乎怜惜的情绪。
他太了解她了。
她习惯把什么都算清楚,把代价摆在前面,把退路留在身后。
唯独不习惯接受这样没来由的,不讲道理的“在意”。
于是他笑了笑,很自然地转移了话题。
阮时逢眼里的光晃了晃,唇角微微扬起一点,又努力压下去,指了指他的头发,故作随意地问:“还行么?第一次弄,可能不太……”
话没说完。
温招忽然倾身,很轻地,抱了他一下。
很短暂的一个拥抱。
她的脸颊擦过他的肩,发间淡淡的草药香萦绕一瞬,便退开了。
阮时逢僵在那里,整个人像被定住了。只有耳朵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点红透。
温招已经坐回了原处,重新戴好了面具,侧脸看向窗外飞掠的街景,仿佛刚才那刹那的靠近不曾发生。
只是耳根处,也染上了一层薄薄的绯色。
马车里又静下来。
阮时逢慢慢坐直身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肩膀,那里似乎还留着一点微温的触感。
他看着温招故作平静的侧影,嘴角终于不受控制地,一点点弯了起来。
阳光透过车帘缝隙,在他带笑的眼角跳跃。
一个生疏却郑重的发髻,一个短暂而轻轻的拥抱。
便是这尘世里,最温柔的回响了。
马车停在了一座府邸前。
门楣上悬着匾额,字迹清隽端方,写着“太傅府”三字。
门庭不算煊赫,却自有一种沉淀下来的静气,石阶扫得干干净净,墙角一株老梅探出枝桠,零星缀着些花苞。
温招看着那匾额,又转头看向阮时逢,眼里带着询问。
阮时逢摸了摸鼻子,先一步下了车,伸手来扶她。
待她站定,他才轻咳一声,眼神飘向别处:“师父和师娘听说我前阵子受了伤,不放心,非得让我回来一趟。”他顿了顿,声音低下去,“他们……担心我。”
温招静了一瞬。
她抬眼看了看那扇敞开的大门,又看了看阮时逢难得显出的那点不自在,忽然伸出手,在他腰间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这和见家长有什么区别!
阮时逢这个笨蛋竟然临时通知!
阮时逢被掐得“嘶”了一声,却没躲,反而低头看着她笑,那笑容里有点讨饶,又有点得逞般的亮光。
他忽然抬手,指尖碰到她脸颊边缘,温招下意识想偏头,他已轻轻巧巧地将那副纯白面具摘了下来。
他将面具拿在手里,目光落在她脸上,仔细看了看,然后很满意似的,嘴角弯起一个舒坦的弧度。
“这样挺好。”他说,声音温温的,“走吧。”
他牵起她的手,很自然地,像做过许多次一样,引着她往门里走。
温招被他牵着,指尖蜷了蜷,终究没抽出来,她突然拉住他,轻声开口:“我这脸……会不会吓到……”
阮时逢直接打断了她的话,随后双手捧住她的脸,轻轻揉了揉,像是在揉一团过分紧张的面团。
“吓到谁?”他挑眉,眼睛亮亮地看她,“我师父师娘又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
他松开手,转而理了理她鬓边被揉乱的碎发,动作很自然,声音也放软了些:“温招,别想那么多。他们只是两个挂念晚辈的老人家,想看看到底是谁能让我这个不省心的徒弟,愿意带回家来。”
他顿了顿,指尖划过她耳廓,声音低下去,带着一种罕见的认真:“是我自己想来。想让他们看看你。”
温招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里面的光太盛,烫得她有些无措。她抿了抿唇,终究没再说什么,任由他牵着自己,踏进了那道门槛。
太傅府不似国师府恢弘,也不像督统府威严,门庭开阔,院中草木修剪得齐整,透着一种历经岁月沉淀后的温和气度。
还未进门,便听得里头传来一道中气十足却透着关切的老者嗓音:“……真没事?你别糊弄我,那怨力缠心是闹着玩的?”
“真没事了,师父。”阮时逢扬声应道,语气是温招少见的、带着点晚辈撒娇般的自然。
他引着温招往里走,穿过一道月亮门,便见庭中立着两人。
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青衫老者,正背着手,眉头微锁地打量着阮时逢,正是当朝太傅,阮时逢的师父阮凉伯。
阮时逢牵着温招的手,几步走到庭中,停在他师父面前。
他侧身,将温招轻轻带到身侧,手指与她交握,力道安稳。
“师父,”他开口,声音清朗,没有半分犹豫,“这是温招。”
阮凉伯的目光便落了过来。
先是掠过两人交握的手,再移到温招脸上。
老者眼神清明,没有刻意回避那半边蜿蜒的暗纹,也没有长久停留,只是如同看见一件寻常事物般,平和地打量了一眼。
温招指尖微微收紧,下颌线绷着。
她迎着那道目光,没有低头。
阮凉伯看了片刻,脸上严肃的神情慢慢化开了,嘴角甚至浮起一点近乎欣慰的弧度。
他点点头,目光转向阮时逢,带着了然:“就是你信里提过的那位?”
“是。”阮时逢答得干脆,握紧温招的手,“就是她。”
温招的羽睫轻轻颤了颤,看来这位阮凉伯已经知道她就是曾经宫里的良妃,但他好像并没有介意。
阮凉伯的目光在温招脸上停留片刻,又缓缓移向她与阮时逢交握的手。老者眼中掠过一丝极淡的了然,那了然里没有评判,倒像是尘埃落定。
他微微颔首,温声道:“孩子,过来些,让我瞧瞧。”
这称呼让温招指尖几不可察地一颤。她松开阮时逢的手,向前走了半步,在老人面前站定,微微垂下眼。日光落在她半边脸颊的暗纹上,那痕迹安静地蜿蜒着,像一段沉默的过往。
阮凉伯并未盯着那纹路看。他看的,是她的眼睛。
那双墨蓝色的眼睛此刻垂着,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影,里面藏着太多东西,重得让人心头发沉。可那眼神不飘忽,不闪躲,是一种经历过彻骨寒风后,沉淀下来的清冽与静。
“是个好孩子。”阮凉伯忽然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岁月沉淀后的笃定,“眼神清,骨头正。时逢的眼光,总算没歪。”
这话说得寻常,却像一阵暖风,轻轻拂开了凝滞的空气。
阮时逢站在温招侧后方,闻言,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眼里亮亮的。
温招抬起眼,看向老人。
阮凉伯的目光温和而明澈,像秋日里晒暖的湖水,能照见人影,却不刺目。那里面没有怜悯,没有好奇,只有一种平实的接纳。
“谢……”温招喉咙有些发紧,后面的话没说出来。她不太习惯这样的善意,尤其是来自这样一个本该与她毫无瓜葛的长辈。
阮凉伯摆摆手,示意不必:“一路过来累了吧?进屋说话。”
话音未落,正屋的棉帘被一只素净的手掀起。
沈清砚走了出来。她穿着浅青色家常袄裙,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面容温婉,眼角虽有细纹,却仍能看出年轻时的清丽。她手里端着个托盘,上面是两盏刚沏好的茶。
她抬眼,目光自然而然落到了院中几人身上,先是看向阮时逢,眼角便带了笑:“逢儿回来了,快……”话说到一半,目光转到温招脸上,那笑意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
很短,短得像风吹过水面的一丝皱,快得让人疑心是错觉。温招捕捉到了。
沈清砚好像在确认她的脸,甚至隐隐有一丝极淡的、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绝非全然善意。
是因为暗纹吗……
但那异样只存在了一刹那。
沈清砚已重新弯起眉眼,笑容温煦如常,端着茶盏走过来:“这位是……?”
阮时逢向前半步,不着痕迹地将温招挡在身后些许,声音清朗自然:“师娘,这是温招。”
他说得坦荡,眼里有光。
沈清砚的目光再次落在温招脸上,这次停留得久些。她眼里的神色复杂地翻涌了一瞬,惊讶、某种深切的审视,还有一丝极难捕捉的恍然,最终都归于一片温煦的平静。
她没问“怎么脸上有痕”,也没问“是何来历”,只是轻轻颔首,将托盘放在院中的石桌上,端起一盏茶,递给温招。
“孩子,喝茶。”她声音柔和,带着长辈特有的暖意,“一路过来,定是乏了。”
温招双手接过茶盏。瓷壁温热,茶香清幽。她垂下眼,低声道:“谢夫人。”
“叫师娘便好。”沈清砚笑了笑,指尖似是无意地拂过自己眼角的细纹,目光却仍落在温招脸上,像是透过此刻的她,看着别的什么,“既是时逢带回来的,便是自家人。”
这话说得很轻,却让温招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稳了稳。
自家人。
三个字,太重,也太陌生。
阮凉伯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捋了捋胡须,看向阮时逢:“伤当真无碍了?宫里那位……没为难你吧?”他问的是巫霭林之事回禀后的情形。
阮时逢在师父对面坐下,神情松快了些:“真没事了,师父。陛下那边,禀明查无所获,异象自熄便是。他即便有疑,眼下也无实证,更不会为了虚无缥缈的传说大动干戈。”
他说得轻松,阮凉伯却听出了里面的关节。
老者沉吟片刻,点了点头,不再追问朝堂之事,转而看向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温招。
“孩子,”他语气平和,“听逢儿说,你于术法一道颇有造诣?”
温招抬起眼,对上老者清明的目光。她沉默一瞬,才道:“略知皮毛,不敢称造诣。”
“过谦了。”阮凉伯摇摇头,“逢儿这小子我清楚,眼高于顶,能让他真心实意挂在嘴边夸的,定有过人之处。”他顿了顿,语气更缓,“这世道,女子身怀异术,行走不易。你……受苦了。”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极轻,却像一块温热的石头,投入温招沉寂的心湖。
她看着老人眼中那份洞悉与平和的理解,喉咙微微发哽,说不出话,只是极轻地摇了摇头。
沈清砚又递过一碟精致的点心,放在温招手边。“尝尝,自己做的,不比外头铺子差。”她语气寻常,仿佛只是招待一位寻常的晚辈客人,“逢儿小时候,就爱吃这个。”
阮时逢闻言笑起来,伸手就拿了一块,塞进嘴里,含糊道:“师娘的手艺,自然是好的。”他吃得快,眼角弯着,那点在外人面前的疏淡懒散全然不见,露出几分被宠惯了的少年气。
温招看着他,又看看手中温热的茶,再看向石桌对面神态平和的二老。
日光落在庭院里,老梅的枝影投在青石板上,微微晃动。此处没有审视,没有算计,只有一种家常的,让人筋骨不自觉松懈下来的暖意。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在某个已被遗忘的梦里,似乎也曾有过这般平淡温暖的片刻。只是梦太浅,醒来便散了。
沈清砚又为她续了茶,动作自然。续茶时,她的目光再次拂过温招左脸的暗纹,这一次,停留的时间稍长,眼神里除了最初的复杂,似乎多了些别的,一种沉静的、带着叹息的怜惜。
“这痕迹……”沈清砚开口,声音依旧柔和,却比之前多了些切实的关切,“可是旧伤?还疼么?”
温招指尖蜷了蜷,垂下眼睫:“不疼了,夫人。只是……消不掉了。”
“消不掉便消不掉吧。”接话的是阮凉伯,老者端起自己的茶盏,吹了吹浮叶,语气寻常得像在谈论天气,“人活一世,谁身上没几道疤?有的在皮肉,有的在心上。皮肉上的,看着显眼些;心上的,旁人看不见,却更磨人。”
他看向温招,目光澄澈:“孩子,别把它当负担。它是你走过路的证明,不是你的错处。”
温招握着茶盏,感受着那温热的暖意透过瓷壁,一丝丝渗入冰凉的指尖。
她从未听过这样的话。
没有怜悯的安慰,没有猎奇的探究,只是这样平静的接纳,甚至带着一种长者特有的、豁达的智慧。
日光渐渐斜了,在庭院青石板上拉出长长的影。
茶续过两巡,碟子里的点心也空了大半。阮时逢陪着师父又说了会儿朝堂闲话,多是阮凉伯问,他拣些无关紧要的答,语气松快。
温招大多时候安静听着,偶尔沈清砚与她轻声说两句点心或花木,她便简短应一声。
沈清砚的目光仍会不经意地落在温招身上。那眼神过于复杂,时不时还能品出一丝……恨意?温招察觉了,心里有些惑,却也没问。
又坐了片刻,阮凉伯放下茶盏,对阮时逢道:“你师娘今早还念叨,说你上次落在这儿的几册棋谱,她收在书房左手第三个柜子里,让你自己去找。”
温招顿了顿,在桌下拉着阮时逢的手紧了紧,阮时逢立刻会意,笑着开口:“我同招招一起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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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公告
这是属于阿意的第一部作品,阿意很珍惜它。 未来可能会写很多本be,但我始终爱我笔下的每一位角色,而每个角色都会有属于自己的归宿。 阿意是新人,对于很多关于小说圈的各种不是特别了解。如果有不当的行为,请多多指教。 我始终认为我应该写一些有意义的东西,幼时的我写作的风格华丽却缺失深意与内核,我不想一直这样。 虽然阿意现在的文笔不是很好,可能剧情也不紧凑,等一系列问题,大家可以指出,阿意会改。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