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想我》门九

65、第六十五章

　　“景萧！”高朕大喊。
　　景萧一把将高朕推开，高朕被这股力量弄得原地后退了好几步。

　　这个时候景萧的肚子那一块儿全都是鲜血，但是他没有功夫去管，因为6耳在短暂的错愕后，表情狰狞着再次握着刀朝景萧进攻。
　　好在景萧虽然已经受伤，但意识很清晰，反应也够迅速，立马躲过这第二刀。
　　两人开始极限拼身手。

　　高朕心急如焚，但她不得不暂时放下对景萧的担心，当务之急是帮着景萧一起对付6耳，毕竟景萧手上没有任何武器还身负重伤。
　　她用手胡乱抹了一把全是眼泪的脸，然后奔上前将手里的几个饭盒尽数砸在6耳头上。

　　景萧不知道哪儿来的光速反应，6耳懵逼的状态只有两秒，而他趁着这两秒的时间，捏住6耳的手腕用力一折。
　　紧接着是6耳痛苦的惨叫声。

　　那把水果刀掉落在地上。
　　高朕赶紧过去把水果刀捡走，以免6耳趁机再拿起来伤害到景萧。
　　没有刀之后，场面基本稳住。
　　景萧和6耳之间的打斗能够看得出来是景萧暂时占上风。

　　高朕不敢过去给景萧添麻烦，她知道自己如果冲到面前，景萧得一边打还得一边分心顾全她，她只能站得远一点掏手机先报警。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九巷没有人，平常大白天不可能出现这种完全没有人路过的情况。

　　6耳在和景萧打斗的期间用胳膊肘儿撞了一下景萧的肚子，正好撞在伤口上，景萧皱起眉头一脚招呼到6耳身上。
　　但是被6耳躲过了。
　　按往常，这一脚是不会让对方有机会躲过的。
　　所以高朕看出来景萧快要撑不住了。

　　“救命啊！”高朕盲目呼救，“救命！”
　　“张大姐！”
　　“张旸！”
　　“马叔！”
　　……
　　高朕拼命地喊，喊得撕心裂肺太阳穴都开始胀痛。
　　景萧和6耳两人由站着过招变成在地上翻滚，那些鸡蛋、粉条和汤汤水水裹满景萧的头发以及衣服，高朕泪水已经止不住了，疯狂往外窜。

　　或许是因为肚子中了一刀失血过多，景萧在晃神的时候被6耳找准机会翻身用膝盖顶在地上，景萧的脸被地面挤压得都变形了。
　　在6耳扬起拳头想要砸过去的时候，高朕奋不顾身的扑过去抱紧了6耳。
　　景萧用尽最后一点儿力气从地上爬起来，一拳头挥在了6耳的腮帮子上，6耳瞬间晕厥。

　　高朕抱住景萧，两人一起跌坐在地上，她的身体止不住的发抖，想要检查一下景萧的伤势都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手去掀开衣服。
　　“景萧……”高朕连嘴唇都在哆嗦。
　　“我没事。”景萧说，“只是刮了一刀。”
　　话刚说完，就晕在高朕怀里了。

　　医院等候区，高朕麻木地坐在椅子上，双腿缠绕在一起，景萧已经被推进去十分钟了，这十分钟她感觉有一辈子那么漫长。

　　“病人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半小时后有个带着口罩的医生走了出来，“刀没有捅到关键部位，就是失血过多，需要住院治疗一段时间。”
　　一直紧绷着身体的高朕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都软下去了，腿的存在感终于回归。

　　“我们已经通知他家里人了。”陪同的警察递过来一张手写的电话号码，“你这边等会可能还需要做个笔录。”
　　高朕点头接过纸张：“谢谢，晚点儿我打电话给您。”

　　大概是晚上九点。
　　6耳醒了过来，他身上除了殴打的淤青，没有严重的伤，警察跟医生确认后立马把他带离了医院。
　　景萧被转到普通病房。
　　高朕做好笔录去病房时，景然已经守在了床边，双手交叉垂着头一直看景萧。

　　站在门口的高朕很纠结，她想进去看景萧，却又很自责，怕景然不待见她，毕竟是因为她景萧才受伤的。
　　兜里手机响的时候，高朕立马掏衣服兜，还没来得摁掉就跟景然对上了视线。
　　景然微微转了一下身体。
　　两个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

　　“高朕？”景然的声音有些哑。
　　高朕点点头。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景然肯定已经全方面跟警察了解过情况了，知道她的名字很正常。
　　“他还没醒。”景然说。
　　景然的语气不是很好，但也不算太差，就很冷静地阐述一件事情，听不出来额外的情绪。
　　“我下次再来看他。”高朕说完转身离开了。

　　消防通道里，高朕坐在楼梯上，四周一片漆黑，她也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干嘛，但就是离开病房后哪儿都不想去，只想躲在这里。
　　脑子里一遍遍过着景萧替他挡那一刀的画面，以及景萧被怼在地面变形扭曲的脸。

　　电话又响了。
　　是高彩霞打过来的。

　　“买个饭买到半夜还不回来。”电话一接通高彩霞就开始指责。
　　“我现在去给你买。”高朕说。
　　“现在？”高彩霞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声音扬了上去，“早干嘛去了！你这个贱人，我早就说过你是害人精，你克死你爸和你弟，现在又存心要让我饿死！”

　　高朕只觉得胸口堵得慌，连回一句话的力气都没有了，跟那晚在珠峰一样，眼泪无意识地一直流，喘气喘不上来一丁点儿。

　　离开医院前高朕又去了一趟病房，景萧依旧没有醒过来，她决定暂时先回家，毕竟家里还有个老的等着她吃饭，景萧这里有他哥哥照看着，肯定不会出什么问题。

　　永安巷虽然地处城中心，却不像这个地段该有的繁华，这里面的人都是社会最底层，很多都是凌晨三四点就得起床杀猪、送货和弄早点的人，夜晚十一点正是他们熟睡的时刻。
　　十一点的永安巷安静得只有狗叫，偶有一两个路过的人但也对高朕起不到什么安慰作用。

　　以前就害怕走一巷到九巷的夜路，发生今天白天的事件后，高朕更恐慌了。
　　虽然6耳已经被警方控制。
　　但高朕依旧惊魂未定。

　　“高朕。”
　　在巷子口徘徊犹豫的高朕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她转头往小巷子探了眼，是张大姐。
　　张大姐坐在路边石头块上正在那嗑瓜子，头顶上有个黄得像屎的小路灯，灯泡周围全是扑腾的幺蛾子。
　　脚下一地的瓜子壳。

　　“你坐在这里干嘛？”高朕走过去问。
　　“我还能干嘛。”张大姐喊，“闲得呗！”
　　张大姐喊完站起来把剩下的瓜子揣回了围兜，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回家。”
　　高朕愣了愣。
　　“愣着干啥？”张大姐走了两步回头，“快点儿的。”
　　高朕紧跟上去。

　　在九巷的时候，高朕晃了一眼今天事发的地点，地上的血迹不知道被谁清理掉了，变得很干净跟往常一样。
　　估计这事儿已经在永安巷传开了。
　　她转头看着张大姐圆润的下巴，突然很感动。

　　“你妈的毛衣我都织一半了。”张大姐说，“这人不知道咋回事，就是联系不上，估计她们厂里今年管得……哎你妈是不是被骗到什么组织里头去了？”
　　“应该没有。”高朕挨着张大姐一起爬楼梯，“她前段时间还给我转过钱。”

　　“这样喔，那这婆娘真没心没肺。”张大姐嘴已经撅起来了，“都没说联系一下我。”
　　高朕只能拍拍她的背以示安慰。

　　到三楼的时候，张大姐没有停，跟着高朕就一块儿往四楼走，高朕也没有阻止，她确实是害怕的。
　　“进去吧。”到门口了张大姐朝高朕挥手。
　　“谢谢。”高朕说。
　　“跟我还客气个什么劲儿。”张大姐说，“明天我们一家三口要回老家探亲，你自己好好的啊。”
　　“知道了。”
　　“没事就别出门，今天这事儿我刚知道的时候都快吓死了……”张大姐嘟囔着走了。

　　高朕进门后看到高彩霞的房间灯还亮着，她生病前除了偶尔熬夜敲木鱼，其他时候基本都很早就睡了，今天可能实在太饿，一直坚持等到高朕把饭菜带回家。
　　这点儿高朕有愧疚，但是发生那种事情没有办法。

　　“我给你多买了两个菜。”高朕把打包好的饭菜放在高彩霞床头柜上。
　　然后她顺手拿起立在墙边的小桌板，最近高彩霞吃饭都是用小桌板在床上吃的，吃完了高朕再过来收拾。
　　没等高朕把小桌板的四个腿儿都打开，她后脑勺突然一阵钝痛，汤汤水水顺着高朕的脖子往下流淌，然后饭盒掉落在地上。

　　“滚！”高彩霞吼。
　　奇怪的是，高朕竟然完全没有脾气，丢下小桌板就走了。
　　人累的时候，是毫无情绪的。
　　高朕就这么机械般地走到浴室洗漱，然后上床睡觉。

　　最近两个月因为要照顾高彩霞，高朕不得不每天早起给她弄早饭，作息都调规律了，她现在很少有晚上睡不着，早上起不来的情况。
　　半夜被噩梦惊醒想着景萧就会好很多，放假的时候还会直接给景萧打电话。
　　无论多晚，景萧总能接到她的电话。
　　然后带着鼻音哄高朕入睡。

　　这一夜没有梦，早上八点，高朕又机械般地坐起来，洗漱、出门、买早餐，把早餐放到床头柜的时候，高朕看都没有看一眼高彩霞，匆匆下楼打了个车去医院。

　　在出租车上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又开始不断地播放景萧受伤的画面，同时还有配音。
　　“你就是命硬！”
　　“你是个害人精！”
　　“你爸你弟都是你克死的！”
　　“……”
　　这些在高彩霞发怒时脱口而出的咒骂放在以前，高朕都懒得去细想，可是今天不知道怎么了，这些言语一直重复。

　　并且还破天荒的有一点想要认同。
　　这是事实不是吗？
　　所有人都在消失，在遭受苦难，怎么就她一个人好好的呢。
　　这就是命么？命是什么？她以前能够坚定地否决高彩霞的这些言论，为什么现在开始动摇了呢？

　　直到看见脸色惨白却还冲着她挤出一个笑脸的景萧时，高朕才知道自己为什么动摇了。
　　那么美好的一个人，正因为她躺在病床上。

　　“早饭想吃什么？”高朕走过去坐下，眼泪跟着就滚出来了，她赶紧用手背擦掉。
　　“刚喝了点白粥。”景萧从被子里伸出手握住高朕的手，轻轻地在她虎口处揉搓，“我没事。”

　　说得这么轻巧，怎么可能没事，高朕亲眼看着那刀在肚子上进去了一截，她都不敢想要是捅到关键部位她能发疯成什么样。
　　想到这高朕立马掀开景萧的被子还想再去掀他的病服。

　　“哎。”景萧阻止，“你想干什么也得等我病好了再说啊。”
　　“我看看伤口。”高朕说。
　　“这会儿要是能让你看到伤口，那包扎的医生可以退休不用干了。”
　　高朕顿了顿。
　　又帮景萧把被子好好盖上了。

　　“你怎么那么傻啊。”高朕吸了两下鼻子，“看清楚是刀还挡我面前。”
　　景萧装腔作势地用手扶着额头：“你哭得我脑袋瓜子疼。”
　　高朕突然躺在景萧的胸口上，侧脸看着他的轮廓，听见他强健有力的心跳声后，心里踏实多了。
　　景萧扶额头的手顺势放在高朕的头上，揉了揉她的头发。

　　“那个男的……”
　　“你还记得有一次学校广播有个男生跟我表白吗？”
　　“是他啊！”景萧喊，“之前拽的二五八万的拿着花来教室找你了……”
　　景萧停顿了一下：“操，我他妈前段时间在永安巷看见过他。”

　　“嗯？”高朕抬了下头，“看见过？”
　　“就那天晚上送你回家，被他撞了一下，我就说那一串耳洞有些眼熟，现在全想通了。”

　　看来6耳在永安巷潜伏了许久。
　　高朕不明白，6耳为什么一定要抓着她不放，她又到底做错了什么总要被迫跟烂人烂事纠缠。

　　“你放心。”景萧说，“我哥不会放过他的。”
　　“嗯。”高朕伸出手指碰了碰景萧的鼻尖，“景萧。”
　　“在呢。”
　　“我爱你。”
　　“我也爱你。”
　　……

　　骑自行去饭店打包盒饭的一路上高朕都在偷笑，因为一直带着耳机跟景萧通话中，中午必须得回家给高彩霞带饭，两人又依依不舍的，无奈之下只能想出这个办法保持通话。
　　能一直听到对方的声音挺安心的。

　　看见出门提着行李箱的张大姐和张旸时，高朕笑着打了声招呼。
　　“我让你别到处乱跑。”张大姐说。
　　“知道了。”高朕回。
　　“是不是上回凶我那大姨？”景萧在电话里头喊，“我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她。”
　　“嘻嘻，是。”

　　“等会我给我奶奶送饭。”高朕进家后小声说，“你悄悄地啊，她脾气不好。”
　　“好哟。”景萧悄悄地说。
　　高朕收起了笑容，然后推开高彩霞的房门，一眼就看到床头柜上的早饭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
　　她什么都没说，把午饭拿过去放在了旁边，转身的时候晃眼看到了高彩霞的脸。

　　高彩霞平躺着，但脸是冲着高朕的，三角眼恨着高朕。
　　这个眼神高朕很熟悉，平日里高彩霞就爱用这个眼神瞪高朕，但是今天有点不一样，今天的眼白上翻，比平时露出来的眼白多。
　　一秒、两秒、三秒……十秒。
　　高彩霞没有眨眼。

　　高朕的心猛地开始强烈跳动，紧接着汗毛全部竖了起来，浑身上下都跟通了电似的麻得没有知觉，不知道是僵在原地跟高彩霞对视了多久，最终高朕鼓起勇气走近了一点。
　　她摸了一下高彩霞的小臂。
　　冰的。

　　“啊！”
　　高朕的这声尖叫直接让景萧从病床上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