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2-1 遗忘启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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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公子，我看……”
“离我远点儿，我自己，嘶——自己能走。”一袭白衫在树林里起起伏伏。身着它的清秀少年咬着牙关，双眉紧锁。
“我看，还是让我背你行路吧。你的腿伤需要得到静养。”或许是因为礼貌又或许是因为被少年所拒绝，凌愧安一直很本分的与少年保持着五步的距离。可少年跌跌撞撞的步子，让他每时每刻都要准备冲上前去搀扶。
“不不不不不！这绝对不行！”少年猛的回过头来，飞旋起来的发丝安静的飘落到他的鼻尖上，他的双目看起来有些惊慌，像是被发现了什么秘密的小孩子。
凌愧安显然也被南宫憩震慑了一下。手下不由得握紧了佩剑。
“我我，我自己会走。”少年又立刻转回头去，扶着树干，拖着伤腿走着，依然是一副随时都会跌得四脚朝天的样子。
“南宫公子，我不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但是我真的不是你认为的什么‘淫贼’和‘下作的人’。既然灵蕴长老让你与我同路，那我就有义务要照顾好你。”凌愧安显然是感到非常头疼。他并不太懂得怎么与人相处，怎么与各色人等相处。这也是当时霄禾长老对灵蕴长老的提议非常赞同的原因，因为他觉得南宫憩在这一方面会对他有非常大的帮助。当然，霄禾长老的笑嘻嘻的原话里用的是“好好调教”这个词。
“首先，我信任霄禾伯伯所以我觉得我可以信任你——其次，谢谢你的好意——我心领——”少年踉踉跄跄的也没能走多远，但他却用了非常拖沓又洪亮的声音叫喊出了这句话。显然是对他身后那位“形影不离”的侠士有些不耐烦。
他现在一点也不想回忆走进这片树林之前所发生的事。那对他来说确实有些糟糕。
之前明明还在望亭镇外的树林里抓野味，却好死不死的抓成了自己的四哥，又碰上这么一个碍事的主，被他打到地上尾椎都要摔断了不说，还莫名其妙的被这个男的叫成“树妖”。要不是他是来救村民和爹爹的，才不会对他有一丁点的感激。可是，奇怪的就是，少年只记得他趴在窗口看着凌愧安为爹爹治病，后来红光一闪，他就晕过去了，依稀听见有个声音在叫他，好像是六哥的声音，可是等他睁开眼的时候，近在咫尺的确是一双陌生又有些熟悉的眼睛，对，惹得他失声大叫的就是凌愧安。
少年总觉得自己忘了些什么，晕过去和醒来后的场景无论怎样粘合都会觉得破绽百出。他问起爹爹的病情，霄禾笑嘻嘻的说“当然都好了！”，他问起望亭镇那下不完的雪，霄禾也是笑嘻嘻的说“当然已经是春天了！”从小到大，霄禾在他的心目中一直像一位和蔼可亲，一直保持着亲切笑容的爷爷般，值得信任，值得什么都与他说，就算是被他发现自己的秘密的那会儿，也没有觉得惊慌失措，反而觉得安心了许多。所以，虽然他痛恨自己怎么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掉，但他也选择相信他，相信这位须发白眉的慈祥老者。不过，当时身侧的凌愧安和那个叫灵蕴长老的老女人脸色显然过于凝重，心下还是不免有些担心。
那会儿，在镜华派中，少年也曾提出想要再回家确认一下，可霄禾怎么都不让他回去，以“他早已答应与凌愧安一起历练，而出行大会立马就要开始，没有时间让他回去”为由，强制把他留在了镜华派，并由灵蕴长老治疗他的腿。令他最匪夷所思的就是这儿了，他无论如何也觉得自己绝不会答应“与凌愧安一起历练”这种折磨自己的事情。
想到这儿，他又偷偷侧过脸去，暗暗地瞟了几眼凌愧安。依旧肯定没有答应下来的理由。
而凌愧安这边厢内心却也甚是难受。不知不觉间居然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对于涉世未深的他实在太过沉重。即使平日里总给人一副冷漠而又少年老成的感觉，可在遇人处事方面到底是底气不足。
除了摇头，他不知道还能怎样表达自己的无奈的情感。“出行大会”时的签，好似命运的嘲弄，那唯一的一支“单人行动”签偏偏落在他手心里，于是非常自然的，南宫憩就全权托与了他。他以往总是想象着与南宫肆师兄出湖的场景……一想到这里，凌愧安心里不免一揪。
直到他们被送出湖面，霄阁师父也没有回来。也许他依旧在安抚当地的镇民。可是，这便代表，没有人生还下来。就是带回一位满身是伤、昏迷不醒的人也好，总归是一条性命，何况，南宫老爷，南宫师兄都曾对他那么关照。为何好人就不长命。
“可能下一个目标就会是他！”霄阁师父的最后一句话一直回响在他脑海里。
“必须保护他。”霄禾师叔在他启程前悄悄的在他耳边叮嘱了这么一句。
“南宫憩的这种遗忘症，或许与我派所要找寻的失散灵玉有密切联系。根据他这两次的情况来看，只要灵玉的灵力有稍大的波动，他就会产生晕厥的状态，严重的可能导致失忆。但这失忆的内容看起来却非常错乱，不知何时又会记起。现在他不记得先前失火一事，自然不要向他再提及，以免他情绪崩溃。把他全权托付与你，我也甚是放心。”灵蕴长老在出行大会结束之时，与凌愧安说了这些话。
“灵玉的灵力？这么说来，那场大火！”
“很有可能，所以你们要万分小心。”灵蕴长老就此打住不再多说。
不论至今为止发生的事有多么荒谬和难以置信，凌愧安从启程开始就只有两件事要做了。
寻找失散的灵玉，以及，保护好南宫憩。
他再次抬眼，一袭白衣仍然因为少年那踉踉跄跄的步子而轻飘着。
无论前方是福是祸，他都没有理由踌躇叹息，胡思乱想。
“南宫公子，我们歇息一下吧！”凌愧安朗声道。
“离江宁不远了吧！”少年并没有回应他的提议。
“应当是不远了。”
“那就快些赶路吧。我可不愿晚上再睡在杂草堆上了。”
“我们生着火啊。”
“生火也不睡！”少年提声道。
“那，我就不睡了，我来……”
“不要！你不睡那就更可怕了！”少年急切的打断了凌愧安的建议，让凌愧安非常疑惑。
“等等……凌——少侠，前边，似乎有个悬崖。好像，还有水流声……你听！”
来不及等凌愧安问明为何“更可怕”，少年居然支支吾吾主动开口与他说话。
听少年这么一说，凌愧安确实听到了水流声，“潺潺”的有些湍急。前方的视野已经开阔了起来，目及之处，也是到了路的尽头，那便是一处悬崖。
凌愧安疾步跑过去，向下一探，神色稍宽道：“这处小崖并不怎么高，水势顺流，正与我们行走方向相同，只要会些水性，应当无大碍。若是你腿脚不便，我可以抱着你。”他抬起身子来，向南宫憩投去“询问”的目光，只见南宫憩衣袂下两腿战战，面容都有些惨白，显然是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
“我，我……我不会……”欲言又止的模样与他先前对凌愧安强硬的态度相较简直判若两人。
“你——莫非是不会水性？”凌愧安惊讶的问出了口，他明明清楚的记得，之前在湖底，潜水符效力过了之后，南宫憩依然能在湖底自由呼吸和说话。这让他误以为南宫憩有着非常好的水性。可如若他一点都不会水性，那之前的又该作何解释？新的疑点来了，但凌愧安却没法去细想。
“谁，谁说我不会！我会！我我我，我这就跳给你看！你可别来扶我！”少年忽的又重振了气势，拖着伤腿直往小崖边冲。他的心虚，凌愧安却看不出，只当是他真的会。
“哇。”少年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走到悬崖边，刚壮胆朝下望去便惊叫了一声。只是他去势太猛，未能来得及收住步子，身子一个前倾，踩下悬崖边的一块碎石，一骨碌跌了下去。
“凌少侠！救命！救命!”
凌愧安一时半刻居然也没能反应过来，直到脑海中被少年尖锐的呼救声刺醒，他才发现少年已经被水流带走，双手使劲的在水面上扑腾。
“水性……不会……”隐隐约约的向他传来这几个字。
毫无犹豫时间，凌愧安扑通一记跳下河去。
就在他快要靠近南宫憩的时候，只听“嘭”的一声，有什么重物砸进了河里，随后把几近脱力的南宫憩扛起，拖上了岸。
凌愧安心下一惧，莫非是当初放火之人？他猛的双掌拍向水面，从水中一跃而起。浑身湿露的落在岸上。
岸边，一袭湿透了的白衣染上了艳红的花，因水的浸满而散开。少年紧皱着双眉，双目微启，躺在一位黄衣少女的腿上。
黄衣少女的衣服也尽数湿透，两根发辫搅在一起，依然在不停的淌着水。想必才下水的就是这位姑娘了。
只瞧她轻轻拍打着少年的脸颊，唤道：憩儿姐姐，我是莫藿，别怕，我立马帮你止血。”
可她突然发现身上没有干净的布子，焦急之中一眼瞥见一旁的凌愧安，于是大声嚷道：“那边的，快，有没有干净的布料！”
“莫……莫藿，你，不要与他说……我……”虚弱的南宫憩突然焦急的叫起少女的名字，只可惜声音太小，少女完全不在意。
“哎，看你也像是刚从水中撩起来，应是没有可能了。我只能先随便上一点药了。江宁就在不远处，不过，我一个人扛不动……”
少女滴溜溜的转动着双目，最终落在了凌愧安身上，忽的瞅见他身上佩戴着剑，眼神不由一亮。
“咳咳，这位少侠，可否麻烦您帮我把他背去江宁城？”
“我本是与他同路的。而且，我会一些治愈术法，就不用劳烦……”
“不对！怎么会！”黄衣少女突然不可思议的惊叫起来，只见她纤手轻搭在南宫憩的腕上,似在探脉。
“有喜了？憩儿姐姐怎么会有两条脉象！”
“憩儿……姐姐？”凌愧安完全被弄迷糊了。
“你刚才说什么？你与她同路？她都有孩子了，你怎么可以让她落水！不对，你这个男人，看起来一派正气，居然，居然对憩儿姐姐干这种下流的事！她还很照顾你的让我不要告诉你，原来是让我不要告诉你这件事。你居然还！你你你你！”少女忽然间气的满面通红，一副想要用眼神把眼前的凌愧安千刀万剐的感觉。
“姑娘，我看你一定误解了什么。这位，这位南宫公子可是男人啊。”
“你在胡说什么啊！憩儿姐姐可是个如假包换如花似玉的姑娘！我爹给她看了这么多年的病，连她是男女都辨不清么！不要以为编这种低劣的借口就可以掩盖你的责任！”少女激动地好像马上就会从坐着的地上弹跳起来。
“咳咳……莫藿……”南宫憩好不容易插上了话，“不是这样的……”如果南宫憩此时能有一丝的气力可以支撑她的身体，她一定会跳窜起来。可她现在只好尽力用言语来掩饰这场尴尬和误会。
“南宫……憩。你是……”凌愧安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眼前这位浑身湿露，伤口流血刚被止住的“少年”，只好叫了她的名字。
南宫憩一脸丧气的闭上双眼，心不甘情不愿的点了点头。
这样说来，之前南宫憩总是对他躲躲藏藏的原因就都说得通了。
“早些说，就不用一直逞强了。”凌愧安走上前去，在南宫憩伤口处施下了治愈术法，便一把拉起虚弱的少年，不，如今应该称其为少女，把她驼到自己背上，背起她，开步朝江宁府走去。
“哼！这样做才对嘛！你放心，有我这医术高明的孙大夫在，你们的小宝宝一定不会有事的！”黄衣少女起身沥了沥衣服上的水，自傲的拍起了胸脯。
“在下凌愧安。请问这位姑娘，怎么称呼。”
“孙莫藿。大家都叫我莫藿，不过你还没得到我的认可，所以你不许这么叫我。”
“孙姑娘，方才感谢您的搭救。我记得南宫老爷说过孙大夫家是在苏州城，与江宁府并不是同向……”
“我正好也要去江宁府。而且，我也不放心憩儿姐姐。”黄衣少女略显担心的望了望头枕在凌愧安肩上的南宫憩。
“那，一路上就有劳孙姑娘了。”
“哼！你好好照顾憩儿姐姐才是真！”
黄衣少女刚走开两步，又好奇的凑近凌愧安，问道：“凌少侠，你刚才施的什么术法，可以教我吗？”
“这是我镜华派中之人才可以修炼的。”
“那我就算入派了，你教我好不好？”
“莫藿，你好吵。”南宫憩轻吐一句，黄衣少女便立马不吱声了。
南宫憩隐约感觉凌愧安肩头一颤。他在笑吗？也许是自己着凉发抖了吧。她这样想着。又静静地合上了眼。
1-2-1 遗忘启程完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1-2-1 遗忘启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