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坏街灯》檀昀

3、第3章

　　楼梯间的灯忽明忽暗，下了一层楼就看见丁至家敞开着门，里面传来一阵豪爽的笑声。

　　是丁叔叔的声音。

　　钟蔓面前一暗，不甘心还有些幽怨的声音传来，“妈！你看我这成什么样了！”

　　脸，还是帅的，不过那白皙的脸蛋上方，左额头处一块圆圆的黑色尤其明显。

　　……

　　钟蔓偏过头，嘴唇不停抿着，眼睫毛忽闪忽闪低下了头。

　　她似乎已经感受到了丁至想要杀人的眼神看着自己。

　　于是又往林阿姨身后躲了躲。

　　“你想笑对吧？哈哈！你想笑就笑出来啊，躲什么？”丁至半眯着眼，十分有感情的朗读了‘哈哈’两个字。

　　话音落，他转头就回了屋子。

　　“怎么说话呢？！没大没小的！”林阿姨怒瞪了他一眼，随即转过身去看向了钟蔓。

　　“蔓蔓，先在客厅坐一会儿，我去把那小子揪出来。”

　　丁叔叔将家中零食全都拿出来摆在了钟蔓面前，又去冰箱倒了杯橙汁给她。

　　钟蔓说了声“谢谢”便乖巧坐在沙发上等待。

　　看着丁至被揪着耳朵出来，她没听到似的盯着杯中果汁。

　　“1，2……”

　　还没数到三，丁至不情愿坐在了椅子上。

　　“阿姨，我也不太会，只能先试一试。”钟蔓接过了染发喷雾，缓缓走到了丁至面前。

　　“欸，我劝你好好喷，否则在学校你别想好过！”

　　“钟蔓！我劝你善良！”

　　“……”

　　丁至还想说些什么，下一秒被丁叔叔直接往嘴上粘了一块胶布。

　　钟蔓朝他微微一笑，伸出另一只手虚放在了他额头之上。

　　“闭眼。”

　　丁至看着因为一坐一站的原因，比他高一些的钟蔓。

　　但仅仅只是高出一个头而已。

　　又白又细的胳膊就横在自己头顶，说出的话温温柔柔的，竟让他不自觉乖乖合上了眼。

　　“呲——”

　　喷雾中的黑色染膏细细的落在了那蓝色头发的每一处。

　　不过几分钟，一头蓝发就变成了黑色。看起来不靠谱的混不吝也成为了家长眼中的乖巧学生。

　　跟钟蔓一样。

　　“蔓蔓，快来洗洗你手上的黑色染膏。”林阿姨招呼着，洗手台那边已经放好了水。

　　钟蔓应了一声，放下喷雾便朝那边走去。

　　客厅还有着电视机说话的声音，洗手台这边，丁至站在钟蔓身后拨弄着头发，新奇发现自己的头发染得又自然又好看！

　　“这次，谢了啊！刚才说的话……只是吓唬你而已。”

　　钟蔓把手往前伸，待手上水珠滴落在洗手台，才慢慢转过身看向他，眼前这个傲娇又幼稚的男孩儿。

　　对她来说，那些看似威胁的话就像是在过家家。

　　“什么话？我没听到。”

　　果然，此话一出，丁至嘴角抽搐了几下，随即暴躁到跳脚。

　　钟蔓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钱包，又抽出一张创可贴递给了他。

　　“明天上学可以把这个贴在额头，遮一遮。”

　　见丁至收下，她也没再管他会说些什么做些什么，走到门口朝林阿姨道了声再见，就离开了丁家。

　　“愣着干嘛？还不快去送送姐姐？”

　　“……她自己有手有脚，就隔一层楼送什么送？妈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身后传来林阿姨的怒吼声。

　　“这是最基本的礼貌！丁至！”

　　钟蔓摇了摇头，轻踩一下楼梯便将那楼道灯踩亮。

　　只是楼下传来的脚步声让她稍稍顿了下步子。

　　等待片刻，应茹的脸露了出来，满是疲惫，在见到钟蔓那一刻愣了神。

　　“蔓蔓，你还没睡呢？”

　　钟蔓点了点头：“帮了林阿姨一些小忙。妈妈你……不是说加班？”

　　应茹拿出钥匙开了门，笑着回过头道：“你今天第一天来，我索性跟老板好好商量了一下，等下周再补上这周的。”

　　“怎么样，刚来宁南，有没有觉得学校不合适？”

　　钟蔓摇了摇头，“没有，学校挺好，老师挺好，同学也挺好。”

　　话音落，应茹打开了客厅的灯，抬手摸摸她的头，“那就好，妈妈还怕你不适应。楼下的林阿姨家儿子也在一中，你们明早结伴走吧？”

　　想起态度恶劣的丁至，钟蔓宁愿自己走，只是看着妈妈期盼的脸，她点点头。反正明早去学校前妈妈已经上班去了，她不一定真的要跟丁至一起。

　　“房间还满意吗？早点睡觉吧。”

　　应茹留下这句话，转身就回了自己房间。

　　其实钟蔓想问问，她有没有觉得饿，自己可以为她准备饭菜……

　　早上七点的生物钟很准时，闹钟还没响之前，钟蔓就已经睁开了眼。

　　屋子里空荡荡就剩她一个人了，餐桌上还放着一块面包和一杯牛奶。

　　钟蔓折返回洗漱台前洗漱，临走时，将那杯牛奶倒进了一旁的花盆中。

　　来到学校，朗读声已经在整栋教学楼里回荡。钟蔓将书包拿在手中踩着铃声狂奔进了教室。

　　“这节早读是老李的，快拿出语文书背文言文。”罗文清温馨提示道。

　　钟蔓点点头，翻到了罗文清也在背的第9页。

　　“这篇真是太难了，我背了那么长时间都还没背下来！”

　　“砰砰砰！”讲台上传来敲黑板擦的声音。

　　老李拿着书严肃道：“这语文里需要背的一定要背到滚瓜烂熟，前面的选择填空一定要牢牢抓稳了！”

　　下一秒班里死气沉沉回：“知道了……”

　　声音拖的很长，惹得钟蔓浅浅一笑。来到宁南她才觉得，高中是这样的，青春是这样的。

　　与她在滨江时格外不同。

　　早读下了便是连着的两节数学课，班主任陈老师教的很细致，钟蔓手托着脸颊，看着黑板上那道属于每张试卷的压轴题，茅塞顿开。

　　她虽然成绩不错，但数学的最后一两道大题每每失分严重。

　　如今懂了解题思路，她想，在高三一模一定会拿一个好分数。

　　“叮铃铃！”随着下课铃响，钟蔓拿起杯子跟罗文清一起来到了热水房接水。

　　就在六层的最左边，来来往往同学很多。她约莫看了眼，几对悄摸谈恋爱的，几对谈论班上八卦的……最惹眼就是在角落处时不时看着她的。

　　钟蔓没在意，接了水就回到班级旁边的楼道凉快。

　　“蔓蔓，时间过的好快，一模很快就要来了，也不知道会考成什么样。”

　　“我看你成绩在班上排在前面，应该不会太差。”

　　钟蔓喝了口水，认真听她说着。

　　“虽然宁南不如滨江，但一中的压力怎么会小，尤其是在一班这个重点班。一模考不好，之后的学习就没太大信心了。”

　　“你知道吗？就文科班最牛的那个，他每天按照滨江的学习方法来，都快学傻了。”

　　钟蔓眼皮突突跳了几下，怎么感觉被骂了？

　　“嗷我不是说你，你现在不是已经转来宁南了嘛，我觉得你活人感还是蛮重的！”

　　钟蔓朝她一笑，刚想说什么，一旁的楼道里便传来有人说话的声音。

　　罗文清挑了挑眉，拉着她就来到一处死角。

　　“丁至，我真的很喜欢你，我长得足够漂亮，你为什么不同意？”

　　钟蔓沉默不语，双手环臂看着这俩人。

　　“学姐，你看你马上高考了，咱不能考完再说吗？”

　　呦，还挺会为人着想。

　　钟蔓心里想着，一旁传来罗文清的声音：“丁至果然是个good boy！不过……旁边的左晴怎么会喜欢他？”

　　“左晴？”

　　“就是咱们班班花，她不是跟文科班那位拉拉扯扯来着嘛！”

　　“谁在那儿！？”

　　钟蔓捂住了罗文清的嘴，拉着她往教室跑去。

　　这样听人墙角还被发现的事儿，正面对上该有多尴尬……

　　上课铃响，那位名叫左晴的同学才从外面走进来，路过钟蔓的座位，一股浓浓的香水味儿扑面而来。

　　罗文清似乎很看不惯她，重重咳了几声，故意道：“这教室怎么这么浓的香水味儿？谁喷了？”

　　钟蔓跟随着大众视线落在了左晴脸上，的确如罗文清所说，很漂亮。

　　但她眼神中透着一股不屑，毫不掩饰地朝周边翻了个白眼。

　　“自己不捯饬就别说别人，谁跟某些人一样啊！”

　　罗文清生气，“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碰巧老师到了教室门口，看着站起来的罗文清问道：“怎么了？”

　　“没事儿老师，我准备去厕所来着，想起来已经上课了。”

　　老李叹了声气，无奈摆了摆手：“去吧，下次早点去啊！”

　　钟蔓看着离开教室的罗文清，心里不禁吐槽起了丁至。

　　真是仗着一张脸害人不浅，叫两个小女孩互相扯头花，不是个好人！

　　只是想起林阿姨和丁叔叔，她吐槽的话语便消减了一半。

　　……

　　原以为今日还是自己一个人，钟蔓已经打算跟罗文清在校外吃些东西回家。

　　没成想刚出校门口就看见了等在对面树下的丁至。

　　“嘿！过来！”

　　钟蔓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不理睬往前走去。

　　“算了，还是我过去吧。我叫你你怎么不过来？！”丁至看了眼道路中间，见没车小跑着来到钟蔓身边。

　　“有什么事？”

　　丁至挠了挠头，道：“今晚我妈说让我带你去经常吃的火锅店。应茹阿姨也会去。”

　　钟蔓停顿片刻，良久才道：“我妈妈没跟我说，所以我还是跟同学一起吃，替我跟阿姨叔叔说声抱歉。”

　　一旁的罗文清已经紧紧抓住了钟蔓手臂。

　　只见丁至皱了皱眉，双手插兜：“应茹阿姨昨晚没跟你说已经跟老板商量过了吗？今晚她一定会在！好了，跟我走。这位学姐，我就先带着我邻居走了，下次再约！”

　　罗文清狂点头：“好好好！”

　　钟蔓无奈背上了书包，她是怕昨晚的事情再发生。

　　毕竟已经十年没一起生活过，钟蔓不懂自己妈妈是什么生活模式，也不愿意去要求她陪着自己。

　　十年，她已经学会了不依赖任何人，小时候独立，现在更是如此。

　　“应茹阿姨已经到了，快跟上！”

　　丁至回头看了眼走得慢吞吞的她，急到拽着她胳膊跑起来。

　　火锅店，跟着服务员来到早已定好了的位置。

　　似乎两家经常在一块聚餐，突然多出一人，四个人的座位便留丁至站着。

　　“快，去拿一个椅子过来，你就坐在外面给大家拿东西吧！”

　　丁至哀怨：“还是不是亲妈！”

　　钟蔓看着林阿姨朝自己眨眼，跟着一同笑笑。

　　“蔓蔓，昨天我没能到场，今天补上。妈妈记得你最爱吃火锅了，今晚咱们的任务就是吃好喝好！”

　　钟蔓轻声“嗯”了声，下一秒，丁至欠欠的声音传来。

　　“应茹阿姨，你昨天没来她都差点哭鼻子，那眼眶……啧啧，老红了！”

　　随着话音落下，“啊”的一声，丁至捂住了自己胳膊，“老丁！你想谋害你亲儿子吗！”

　　看着咋咋呼呼的丁至，钟蔓不由得向往他的家庭。叔叔阿姨很好，所以他们的家庭氛围欢乐无比。

　　正想着，一片温热搭在了她的头顶。

　　“妈妈的问题，之后就留在宁南跟妈妈一起生活吧。”

　　钟蔓看着她眼角的皱纹和鬓边的几根银丝，笑了笑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