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第十一张相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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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最后一场拍摄，地点在曼哈顿的一个大型专业影棚。陈暖抵达时，各项准备工作已基本就绪。
“Claire，终于请到你来拍摄了。”杂志的艺术总监是个意大利女人，一见她便快步迎上来，“Viola还在化妆，你再确定一下灯光和布局？”
“好。”陈暖点头应允。
Viola是国际巨星，不仅对拍摄要求极高，专业素养也极佳。
这是陈暖第二次与她合作，不需要陈暖怎么引导，Viola就能演绎出镜头所要的情绪。
中场休息时，艺术总监凑到陈暖身边，低声说：“Claire，Viola希望下一组尝试更孤独的风格。她看过你之前的《雨巷》，非常喜欢那种氛围。”
又是《雨巷》，陈暖没想到Viola会提到这个。
“《雨巷》？”陈暖不确定地问了一遍。
艺术总监：“对，就是那种脆弱、孤独，但内核是倔强、挣扎的感觉。Viola觉得这个和她专辑里一首歌特别契合。”
拍摄向来讲究心境，陈暖沉吟片刻：“我试试，不过需要调整布光，背景换成单色的。”
“我马上让人安排。”艺术总监转身离去。
重新布光后，影棚内的气氛陡然一变，原本明亮的顶光被撤去，只留下一盏孤零零的侧逆光。
Viola从化妆间走出来时，已经换上了一件湿漉漉的丝绸长裙，水珠从她发梢滚落，在侧光下闪烁如碎钻。
“开始吧。”陈暖轻声说。
Viola很专业，短短几秒，她就进入了状态，身体语言开始变化——
她蹲下身，仰起头，裙摆在地面铺开如凋零的花。
陈暖连续按下快门，艺术总监在一旁看得屏息，忍不住低声对助理说：“上帝，Claire简直是个巫师。她怎么能如此精准地掏空一个人的内心，又同时赋予它力量？”
这组照片，完美得超出预期。
艺术总监忍不住鼓掌：“完美！这组照片一定会成为本期封面。”
Viola披上助理递来的浴袍，走到陈暖身边看回放，眼神发亮：“Claire，谢谢你，你拍到我想要的感觉了，你是个很优秀的摄影师。”
陈暖：“是你诠释得很好。”
照片要有感情，也需要摄影师注入感情。
为了捕捉那种情绪，陈暖不得不唤醒自己心底同样的情绪。
周围的赞美声此起彼伏，有夸Viola表现力的，也有夸陈暖拍摄的，可陈暖却觉得那些声音隔着一层水幕，模糊不清。
“我去透透气。”她对临时助理交代一句，便朝后门走去。
黄昏正缓缓降临，夕阳把曼哈顿的天际线染成橘红色，后巷很安静，陈暖靠在墙边，方才拍摄时调动的情绪，此刻才悄然浮现。
陈暖下意识地去摸口袋，想找根烟平复心绪，却摸了个空。
她这才想起来，烟在前天就已经抽完了。
陈暖垂下头，沉闷地呼出一口气。
巷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陈暖以为是工作人员跟了出来，没有抬头，哑着嗓子说：“我没事，马上就好。”
脚步声了下来，那人没有要离开的迹象。
一种莫名的预感，让陈暖倏地抬起头。
不远处，周潭站在那里，纽约的风掀起他风衣的衣角，猎猎作响。
他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身上，没说话，只是朝她递来一盒她从前常抽的烟。
陈暖没接，指尖无意识蜷了蜷：“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
纽约初秋的风穿过巷道，卷起几片枯叶，在她脚边打转。
陈暖也不想去较真他是否真的路过，索性伸手，接过烟盒，拆开包装，抽出一支细长的烟含在唇间，习惯性去摸口袋找打火机时，动作顿住了。
她没带打火机。
就在她动作僵住时，周潭上前一步，从口袋里掏出打火机。
“咔哒”一声轻响，一簇橘黄的火苗在他掌心跃起，稳稳凑近她的唇。
陈暖微微倾身，烟头凑近火苗，就着他的手点燃了烟，烟雾缓缓漫开，模糊了她眼底的情绪。
“谢谢。”她直起身，把烟盒递还给他，“要不要来一根？”
周潭没接，目光落在她夹烟的手指上，那双手纤细白皙，烟身细长，火星在风里明灭：“我戒烟后就没抽过了。”
陈暖递烟的动作因他这句话而停滞在半空中，随后她收回手，吐出一口薄烟：“戒了是好事。”
陈暖抽烟的样子并不风尘，反而有种倦怠的优雅，烟雾缭绕给她明艳的面容添了几分朦胧。
周潭的目光穿过稀薄的烟雾，落在她微微颤动的睫毛上，过了会才轻声说：“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陈暖没应声，周潭也不说话，就站在旁边，安静地陪着她。
这沉默太沉了，压得陈暖胸口发闷，她将还剩半根的烟熄灭，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准备回摄影棚。
“陈暖。”周潭叫住她。
陈暖的脚步顿住，背对着他，没有回头。
他说：“我今天下午的飞机。”
“昕昕，我要回国了。”
陈暖转过身，纽约的风卷起她散落的发丝。
她微笑：“一路顺风。”
“你……”周潭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只化作一句，“那你忙，我不打扰了。”
说完，他没有停留，转身就往巷子外走，背影挺直，步伐决绝，没有一丝犹豫，一如八年前他离开时的模样。
风又卷着落叶吹进来，打着旋掠过空荡荡的巷口。
陈暖站在原地，冷风嗖嗖地往里灌，冻得她指尖发凉。
回到摄影棚时，艺术总监见到陈暖，立刻迎上：“Claire，你去哪里了？”
“出去透了口气。”
“Viola对你赞不绝口，想再和你聊聊下一期的合作。”艺术总监带着她往VIP休息室走，“快来吧，Viola正在等你。”
与Viola敲定合作细节的过程异常顺利，对完档期，两人定了明年三月的拍摄。
临走前，Viola笑着说：“Claire，你的拍摄风格真的是无可替代的。”
回到酒店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纽约的灯火次第亮起，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将房间映照得一片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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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全部结束后，陈暖在美国又待了几天，这天上午，她坐在公园长椅上晒太阳时，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
赵兰馨：“暖暖，你还在纽约吗？祁闻说他也在纽约参加峰会，刚结束。你们年轻人多见见面，机会都是处出来的。”
远处草坪上，几个孩子正在追逐嬉戏，笑声随风飘来。
陈暖捏了捏眉心，拒绝地话脱口而出：“妈，我这边工作结束了，买了今天的机票，下午飞回去。”
“回国？”赵兰馨狐疑地问，“怎么这么突然？之前没听你说过。”
“临时决定的，国内有个急事要处理。”陈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心虚，哪怕此刻她根本没订机票。
赵兰馨没多问，话锋一转：“回来正好。不久后就是你爸生日，家里办了宴，你必须来。你爸最近身体不好，你别再气他。”
“我知道了。”陈暖低声应道。
“打扮得体点，别穿得随随便便的。”赵兰馨不忘叮嘱，“到时候圈内不少人都会来，别失了陈家的礼数。”
“嗯。”陈暖说，“妈，我该收拾行李去机场了，先挂了。”
不等那边回应，她径直按断了电话。
她不想回去。
不想去面对那些审视的目光，不想去应付那些虚伪的寒暄。
“你爸最近身体不太好，你别再气他。”
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堵死了她所有拒绝的可能。
陈暖没有立刻买票，只是坐在长椅上，看着草坪上的孩子被家长一个个唤走，草坪渐渐空寂，直到暮色降临，才起身离开。
深夜的肯尼迪机场，候机大厅里人来人往。距离登机还有一小时，陈暖听到有人喊她的英文名。
“Claire！”
对方很快跑到她面前。
“Allen？你怎么来了？”她有些惊讶。
“听说你要走，来送送你。”Allen在她身边坐下，犹豫了一会儿，问，“Claire，你以后还会来美国吗？”
“我不知道。”陈暖如实回答，“有工作就来，没工作的话，大概不会了。”
“这样啊……”Allen垂下眼，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包装精致的小盒子，“送你的离别礼物，祝你一路顺风，也希望你以后能顺心。”
陈暖接过打开，里面是一个小巧的镜头盖，上面刻着一行细小的花体英文——
To Light , and to Freedom.
致光影，致自由。
“这是你之前走的时候，我没有勇气给你的礼物，现在送给你当离别礼物也挺好的。”Allen自顾自地说，“如果当年我在有点耐心就好了，我们会不会……”
“Allen，都过去了。”陈暖轻声打断他，指尖摩挲着镜头盖上的刻字，“礼物我很喜欢，谢谢。”
Allen话一顿，释然地笑了：“说得对，都过去了。”
广播里响起登机通知，陈暖站起身：“我该走了。”
Allen也站起来，张开双臂：“Claire，不介意来个告别拥抱吧？”
陈暖没有拒绝，上前一步与他轻轻拥抱。Allen用不太正宗的中文说：“暖暖，保重，美国永远欢迎你回来。”
不论怎样，陈暖都感谢那半年的陪伴。
“Allen，你值得更好的。”
Allen松开她，往后退了一步，笑着挥手：“Claire，我要放下你了。祝你在摄影的路上，永远自由。”
“那就好，祝你幸福，Allen。”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第十一张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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