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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十张相片 ...

  •   陈暖吓了一跳,顺着那双手往上看,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面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风暴。

      周潭站在门外,面色阴沉,他的视线牢牢锁住她,然后缓缓下移,落在了她肩上那件明显属于男性的外套上。

      他问:“谁的衣服?”

      看清来人是他,陈暖的酒意瞬间醒了大半。

      一时间,她又觉得有些晦气,面色不虞:“管你什么事?”

      周潭嗤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语气冷得像淬了冰:“玩得开心吗?”

      说完,他向前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陈暖完全笼罩。

      陈暖被他眼中从未有过的浓重戾气慑住,下意识想拉紧那件外套,却又硬生生止住。

      “开心啊,怎么不开心?”她不退反进,仰头迎上他噬人的目光,扯出一个近乎挑衅的笑,“比跟你在一起的时候,开心一百倍。”

      周潭的瞳孔骤然紧缩,周身的气压低得能冻死人,他死死盯着她脸上的笑,也忽然笑了:“一百倍?”

      见他还能神经质般地笑出来,陈暖心想,难不成少了?

      “其实我骗了你,不是一百倍。”

      陈暖的笑意陡然加深,她故意顿了顿,轻飘飘地,一字一顿说道:“是一千倍,一万倍。”

      周潭脸上的笑瞬间僵住。

      陈暖看着他眼底翻涌的黑色暗潮,心里升起一种近乎痛快的刺痛。

      给她找不快,那他也别想好过。

      既然要痛,那就一起痛。

      周潭盯着她脸上那抹刻意的笑,喉结滚动了一下,嗓音沙哑得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陈暖,你再说一遍。”

      “我说,”陈暖抬着下巴,眼底带着几分酒后的锐意,还有藏不住的怨怼,“跟别人在一起,比跟你在一起,开心一万倍。怎么,听着不舒服?”

      周潭额角的青筋倏地跳了一下,说不出话来了。

      见他说不出话,陈暖心情大好,勉强体贴了一次,她贴心解答了周潭刚刚问的问题:“你想知道这衣服谁的?我的前任,确切说,是前前任。”

      周潭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

      他知道的。

      在那些分开的日子,她身边早已出现了别人。

      可知道是一回事,亲耳听她将这件事作为刺向他的利刃,又是另一回事。

      那感觉就像一把钝刀,猛地捅进心口,还恶劣地转动了一下刀柄。

      周潭的视线死死钉在那件男性外套上,仿佛要将它烧穿一个洞。

      灰黑色的羊绒材质,一看就属于与她关系亲近的男人。

      他不在乎她之前和别人在一起过。

      那些空白的岁月,他鞭长莫及,他只能一遍遍告诉自己,那是他缺席的代价,是他活该承受的后果。

      他甚至卑劣地设想过,那些人也只是她生命里的过客,如同蜻蜓点水,留不下多深的痕迹。

      可想象终究是模糊而遥远的。

      此刻,这件外套,带着另一个男人体温,如此堂而皇之地披在她肩上,无声地诉说着他缺席的时光里,有人曾理所当然地靠近她、拥有她、爱护她。

      这比任何言语都更具象、更刺眼。

      凭什么?

      都是前任。

      那个男人凭什么可以如此轻易地靠近她,而他却只能站在这里,承受着她淬了毒的言语,连触碰都变得奢侈?

      一股混合着怒气、嫉妒和惶恐的火焰猛地窜起,瞬间烧毁了他最后一丝理智。

      所有强撑的冷静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他不能再容忍它多在她肩上停留一秒。

      这个念头如同最后的通牒在他脑中炸响。

      周潭忽然伸手,动作快得惊人,一把攥住了那件外套的领口,想要将它从陈暖肩上狠狠扯落。

      陈暖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低呼一声,下意识地抓紧外套边缘,与他形成了僵持。

      她怒道:“周潭,你发什么神经!”

      周潭的力道大得惊人,眼底的阴郁几乎要溢出来,嗓音低哑破碎:“把它丢了!”

      对,丢掉就好了。

      丢掉它,那些让他夜不能寐时反复咀嚼的痛苦,都会随着这个实体的消失而变得不再真实。

      “丢了?” 陈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酒后的冲劲混着积压多年的怨气一股脑涌上来,“周潭,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命令我?”

      周潭像是完全没听见她的质问,眼里只剩下那件碍眼的羊绒外套,他攥着领口的手指又加了几分力,一遍遍地重复:“脱掉……把它丢掉……”

      陈暖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气得发笑,也不肯退让。

      两人在门边无声地拉扯,一个要撕扯,一个要护住,陈暖到底抵不过周潭的力气,披着的外套已经掉落一半,只剩下半边挂在她肩头。

      陈暖又急又气,酒意和怒火一起冲上头。

      “周潭!你放开!”她抬脚想去踢他,却被他用腿轻易制住。

      拉扯间,陈暖的头发有些散了,呼吸急促,额角也渗出了细汗,她看着眼前这个听不进任何话的男人,终于被他这副偏执失控的模样彻底激怒了。

      真是受够了!

      她忽然猛地一挣,用尽全身力气将外套从两人之间抽离出来,不等周潭反应,她迅速将肩上的外套扯下,用尽全身力气,狠狠摔在他那张俊美阴沉的脸上。

      “你不是要吗?给你!滚!”

      柔软的羊绒面料带着她的暖意、香味和酒气,劈头盖脸地蒙住了周潭的视线。

      周潭被砸得懵了一瞬,眼前一片黑暗,只有属于她的气息蛮横地钻入呼吸,他下意识深吸了一口。

      陈暖趁着他晃神的瞬间,将他往外一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砰”地一声巨响,狠狠摔上了门。

      门板撞上的巨响在走廊回荡,像一记耳光扇在周潭脸上。

      脸上还蒙着的那件外套,黑暗的空间里充满了她身上淡淡的酒香和熟悉的甜味,以及还混杂着一丝陌生男性的须后水味道,蛮横地侵占了他的呼吸。

      几秒后,周潭才缓缓伸手,将外套从头上扯下。

      布料握在手里,柔软得令人憎恶。

      周潭嫌恶地将其丢在地下,随后,他抬起手,想要再次敲门,动作却在半空中顿住。

      她刚刚是不是对他说滚了?

      手臂无力地垂下,他终究还是没敲下去。

      他回来,不是为了让她生气难过的。

      周潭本欲想直接走,低头瞥了眼脚边的外套,灰黑色的外套蔫蔫地躺在棕色的地毯上,像个被遗弃的笑话。

      被砸了一下,总得带走点什么吧?

      他弯腰捡起那件外套,手指死死攥紧,柔软的布料在他掌心扭曲变形。

      他应该把它扔进垃圾桶,或者直接用打火机烧成灰烬。

      可他只是站着,像一座被海浪反复冲刷的礁石。

      忽然,周潭毫无预兆地抬手,将那块还残留着她体温的布料,死死按在了自己的脸上。

      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像个濒死的瘾君子,贪婪又绝望地深嗅着。

      上面还有她的味道。

      -

      门内。

      陈暖背靠着冰冷的门板,缓缓滑坐在地,一直紧绷的脊梁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软得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

      方才用的力道太大,现在手掌还隐隐发麻,她抬手抹了把脸,坐到床边,掏出手机。

      她找到Allen的微信,转了一笔钱,编辑信息:【外套不小心被我弄脏了,抱歉,这是赔你的外套钱。】

      Allen没有收她的转账,回复:【一件外套而已,不用这么客气。你安全到家了吗?】

      陈暖简单回了“谢谢,到了”,便将手机屏幕朝下扣在柜上。

      她从抽屉里摸出一盒细长的女士香烟,抽出一支叼在唇间,点燃。

      高中时,周潭会抽烟,次数不多,但她不喜欢,于是他就把烟戒了。

      没想到多年后,他不抽了,她却染上了这个习惯。

      烟雾袅袅升起,模糊了她的眉眼。

      一支烟燃尽,她又点了一支,就在第二支烟燃到三分之一时,电话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动着“妈妈”两个字。

      陈暖盯着那闪烁的名字,碾灭了烟,接通电话:“妈。”

      “暖暖啊,在忙吗?美国那边很晚了吧?”

      “还好,不忙。这么晚打电话,有什么事吗?”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问问你近况。纽约晚上乱,你一个女孩子,别到处乱跑,注意安全……”赵兰馨絮絮叨叨地叮嘱着在美国的安全事项。

      母亲的关切,并没有让陈暖感受到丝毫暖意,反而觉得胸口沉甸甸的。她安静地听着,偶尔应一声“嗯”。

      果然,赵兰馨话锋一转;“……对了,上次跟你说的那个祁闻,后来你们还有联系吗?人家条件是真的好,对你印象也不错……”

      铺垫了这么多,终究还是绕到了这件事上。

      陈暖打断她的话,神情疲惫:“妈,我说过了,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些。”

      赵兰馨不满:“你这孩子,怎么又这个态度?妈妈还不是为你好?你都二十六了,总得为自己的将来打算吧?妈妈是过来人,还能害你吗?”

      又是这样。

      每一次都是这样。

      用关怀编织成网,一点点收紧,直到她透不过气。

      陈暖试图在网上撕开一道口子:“妈,为我好就是让我不停地相亲,找个条件不错的男人嫁了,这就是你为我打算的将来?”

      赵兰馨以为她会和往常一样答应,没想到她这次竟然直接顶撞,不悦道:“陈暖!你怎么说话呢?我这都是为了谁?我要不是你妈,你以为我愿意整天操心这些?你看看你王阿姨的女儿,孩子都有了,家庭幸福美满!你呢?连个稳定的对象都没有,工作整天到处跑,哪个人能受得了?”

      “妈妈辛辛苦苦替你操心,你就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你真是越来越不懂事了!”

      这些话像针一样,密密麻麻扎进陈暖心里。

      她喘着气,试图压下心中哽咽和委屈。

      她早就该知道,和赵兰馨说这些,只会是这样的结果,可她还是忍不住,想要争取那一点微乎其微的认同。

      陈暖意识到自己刚才的话有些冲,放软了声音:“妈,抱歉,我今天确实太累了,想早点休息,这事下次再说吧。”

      赵兰馨察觉到她的软化,态度也缓和了些:“好,那你先休息。但妈妈说的话,你可得好好想想,别又不当回事。”

      “嗯。”

      赵兰馨见好就收,又叮嘱了几句注意身体,这才挂断了电话。

      陈暖靠在床头,摸索着去拿柜子上的烟盒,里面早已空空如也。

      刚才的两根是最后的两根。

      烟盒瘪瘪地躺在掌心,陈暖将它攥紧,然后狠狠掷向角落。

      房间里再次陷入寂静,可赵兰馨尖锐的话语,依旧在陈暖耳边回响,挥之不去。

      “为了你。”
      “稳定的工作。”
      “不懂事。”

      这些话在脑海中盘旋、扭曲,渐渐和她学生时代常听到的话重叠——

      “为你好。”
      “要注意学习。”
      “真乖巧。”

      ……

      “暖暖,听话。”

      “听话”这两个字,从陈暖有记忆起,就一直缠绕着她,从童年到成年,从未散去。

      听谁的话?走谁的路?

      她不知道。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张相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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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三天一更。 更新时间一般在下午六点,其余时间是捉虫~ 感谢观看^_^ 下本开《无漪》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