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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加油的时候请不要讲手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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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夏季最高峰的时候,暑假终于开始了。
对鼬来说,今年的暑假特别忙碌。为了趁放假时多存一些生活费,他多增加了两项打工;暑假抛开课业,鼬便专注投入到剑道和贝斯的练习。贝斯对他来说是全新的尝试,虽然他领悟力敏捷,但乐器这玩意,不经苦练是无法有所成就。鼬全心投入,暑假才开始两星期,一双手上已是伤痕累累——打工端盘子时的烫伤、练习乐器导致破皮流血、结疤再破,最后成茧的伤痕。
但比起离家后急速增长的经验,鼬还是觉得这些皮肉痛的有价值。离家后的生活充满太多变素,却是他躲在宇智波屋檐下学不到的经历,所以他虽忙碌,却越忙越来劲。
鼬忙得开心,越来越疑惑的却是釉初,她觉得自己正在进行一项自然科的生物观察活动,题目叫做「大少爷离巢生存记录报告」。她不理解为什么有人要放着和乐家庭、名门少爷的福气不享,跑出来和她们这群孤魂野鬼搅和?
她之后又陆续给鼬介绍了几份工作,碰到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有些和他们年龄相符,却可能早就中辍、放弃学校选择工作;有的满口脏话、满身刺青与浓重烟味,看起来就像帮派份子。鼬夹在他们之间,看起来就像资优班的乖乖牌学生,突然被丢进放牛班一样突兀。
出乎意料的,这位资优生似乎应付的还可以。他的态度不卑不亢,遇到穷凶恶极的客人,也没被吓的不知所措;他也不像别的跷家少年染上什么不良嗜好,依旧维持他读书社团的好学生班表——这名十六岁的少年,似乎很清楚自己要的是什么。
越观察,釉初越是迷惑。有时她几乎想掐住那男孩的肩膀逼问「喂你跷家跷好玩的啊?!」,可鼬是出了名的闷葫芦,连他那群死党都说不清楚这黑发友人到底盘算的是什么主意,她也只能暗自揣测。
她的「大少爷观察计划」还没得出结论,却不知不觉的和鼬越走越近。练团、打工二人都常同进同出,鼬待状况稍微稳定之后,立刻又恢复了课辅大业;他特地逮在傍晚釉初送便当来时替她课辅,等她发现自己身陷自投罗网的状况时,想抽身都晚了。
这天傍晚她拎着便当来到加油站,鼬下午在加油站工作。在夏日最闷热的时段待在充满汽油呛鼻味的户外,从事加油、洗车等劳动,实在并不轻松。鼬浑身是汗,一向略显苍白的脸颊因炎热而略带红润,釉初正想递给他一罐冰凉的运动饮料,这时候,一辆红色的进口跑车驶了进来。
釉初对汽车之类的产品并无研究,但也看得出这台拉风跑车价值不斐。车主摇下车窗,震耳欲聋的音乐宣泄而出;他戴着墨镜,头发染成刺眼的金色,用大量发胶抓的像只刺猬。探出半个头,用一种颐气指使的口吻命令道:「喂,油箱加满。」
然后,在和对方四目相交之际,他和鼬都是微微一愣。
「鼬?」金发男人摘下墨镜,大惊小怪的嚷了起来:「搞屁啊?怎么是你啊?」
认出对方的瞬间,鼬不易察觉的皱了下眉头。他等待对方打开油箱,而对方显然并不想因为他的沉默就轻易放过他。
「你在这打工?富岳伯父知道吗?」
「他不需要知道。」鼬操作着油枪,釉初看的出来,这名二十出头的金发男人,已让这个不易动怒的少年很是不悦。
「所以是你自己要在这打工?拜托一下,别丢宇智波家的脸。」金发男人高傲的抬起下巴,环视了加油站一圈:「你不需要这样自贬身价,想想你的身份。」
「在加油站打工和自贬身价有何关系?」鼬平淡回应:「请问是刷卡还是付现?」
他的响应让男人一时语塞,掏出信用卡递给鼬,不死心的道:「你又不缺钱花,干嘛在这晒太阳整自己?」
「麻烦请你签名。」将签单递给对方,鼬似乎就是不想响应。金发男人撇了撇嘴唇,一脸的不以为然:
「大少爷,拜托一下,宇智波又不是养不起你,别在这丢人现眼。」
「谢谢您的光临,很高兴为您服务。」鼬不予回应,只是冷淡的丢出这句制式响应。后方还有车辆排队,金发男人哼了一声,坐回驾驶座。
「我会去问富岳伯父,他不会容许你做出这种有损宇智波名誉的事。」
对方临走前悻悻的丢下这句,红色跑车扬长而去。鼬若无其事的继续为下位客人服务,旁观的釉初瞇起眼,若有所思的望着忙碌的黑发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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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员工休息室,鼬一边吃着便当,一边翻阅高三课本。釉初啜饮着运动饮料,偷偷打量着面无表情的少年。
他的心情不大好——虽然这小子表情向来没有太多变化,但还是看的出来。
「鼬,」打破沉默,釉初试探的问:「你还好吗?」
鼬抬起眼与她对视,微微一愣。
她叫的是自己名字,而不是「宇智波」。直呼名字便显得亲昵许多,他略带疑问的直盯她。
察觉到自己的用词,釉初偏了偏头。和美琴伯母聊天时总是跟着叫他的名字,这会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她为了掩饰尴尬,佯凶的瞪了他一眼:「怎么,你的名字叫不得啊?」
「随妳。」鼬低头继续吃饭。
「刚刚那个人.....」留意到鼬的神情有些不悦,釉初犹豫了会,试探的问:「你认识啊?」
鼬拉开饮料拉环,灌了一口,才淡淡的道:「是我堂兄。」
堂兄?釉初无声的干笑一下,既然是亲戚,怎么鼬的表情像是看到债主?但别人家的家务事她也不好细问,只像聊天一样随口说道:「像你家那种大家族,应该有很多堂兄堂姐的吧?」
「单数我这辈的话,有28人。」
釉初呛了一大口饮料,这什么数字啊?
「你和你那些堂兄不熟?」
「不一定,」鼬迟疑了一下,像在斟酌用词:「有些人,合不来。」
釉初噗嗤一笑,她很能理解——金发男子方才的傲慢态度,并不讨人喜欢。
理解她笑里的不言而喻,鼬也不禁莞尔。两人相视而笑,气氛活络了些,釉初顺势问道:
「你跷家的原因,和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有关吗?」
不要丢了宇智波的脸。
别在这丢人现眼。
金发男子的言论就像古时贵族出巡,看着跪在路边诚惶诚恐的属地子民时,那种睥睨轻蔑的态度。这让人很不舒服,釉初不大确定,如果那种家伙和自己是一家人,她会不会一拳往他脸上挥去。
「有时候,」鼬沈吟了一会,淡淡的道:「在同一个位置站太久了,就只会把所见的狭窄视野当作全部。」
「尤其是,宇智波这块金字招牌大的有些碍眼?」釉初慧黠一笑:「这就是你要离家的理由?」
鼬没有回应,但这已是默认。此时已是下班时间,两人收拾东西,推着脚踏车慢慢走了回去。
夜风吹拂着鼬的发丝,釉初觑眼打量着他,忍不住问出一个疑虑已久的问题:
「鼬,你为什么会读火影高中?」
「嗯?」鼬瞥了她一眼。
「我是说,」釉初偏了偏头:「按你的家世和成绩,通常会选择私立高中就读吧?」总是有几所知名私校,因为聚集了众多名门子弟而有贵族学校之称。
鼬没有立即回答,他将脚踏车停在桥上,倚在桥边,看着桥下木叶河倒映着路灯的光亮,像连缀成线、蜿蜒而下的星河。
「如果按照家族规划的路线过一生,也许有一天,我也会变成器量狭隘,自以为是的家伙们。」
釉初双手一撑,爬到栏杆上坐着。
「如果你会这么担心,应该就不至于变成那种讨人厌的家伙。」她望着夜空,笑道。
鼬淡淡一笑:
「我看着他们,时常在想,让他们如此以引为傲的,到底是什么?家族?宇智波的姓氏?可是除了恰好生在这个家族的运气外,他们又有什么值得向外人炫耀的能力?」
他顿了一顿:
「我不希望自己的器量,终其一生只受限在宇智波的围墙里。」
鼬说的很平淡,平淡中却有着无法忽视的沉着与坚定。那样的沈稳,让釉初不禁仔仔细细的凝视着他。
她静静的望着身旁的少年。
他才十六岁,晚风下,几缕黑发随风飘逸,白晰俊秀的脸庞还带着些许青涩。可是他的眼神很坚定,望着前方的神情,让他深邃的五官轮廓显出属于男人的坚毅线条,沉着的不符他的实际年龄。
对,他还比她小了两岁,可是稳重成熟的让她觉得自己才是任性孩子气的那方。
刚开始接近他真的是带着恶意,她单纯的只是想捣乱,想让这个众人口中的资优生出洋相。
这种资优生她见的多了,长的帅、家里有钱,人生一开始就站在胜利组;又会念书,受异性.爱慕,跑道上一片平坦,迎接他的是早就规划好的康庄大道。
所以她故意捣乱,就是想看看这个优等生摔了跤会不会就不知所措。通常这种优等生也就只是个书呆子,只会按表操课的把事情做好,计划一乱就慌了手脚。
可鼬不是。
刚开始他似乎真的拿她很头痛,可他还是试图夺回控制权——或者该说,从一开始,她就没真正扰乱了这少年的步调,他有他自己的原则,那怕场面再混乱,他都还是稳稳的掌握住发球权。
这男孩,有一个很坚定的灵魂。
他明确的知道他要什么,他的眼总是坚定的望着前方。不管场面多混乱,他都试图找出一个最好的解决方式。就如当他知道她的过去后,他对既定现实的过往也没太多的同情,而是很现实的替她思考起「接下来该怎么办」;就像他自己都陷入混乱,可他还不忘记关注她的升学问题。
对,现实,这位名门大少爷,出乎意料的对自己的责任、对世情现实有一种冷静坦然的了解。
他理解那些现实的残忍,可他还是抱持着理想的——那些理想在她眼里是愚蠢的浪漫,可是这些理想构筑了他的原则。
很傻、很矛盾,可是——
也很叫人心疼。
她静静的凝视着他的侧脸,不禁叹了口气。
「怎么了?」听到她的叹息,鼬回过头,问道:「好端端的,怎么叹气了?」
她摇了摇头,跳下栏杆,拍了拍裙子,笑道:「走吧,我要回家念书了。」
「真难得,」对她难得的用功,鼬挑起了眉:「妳今天是怎么了?」
对他的揶揄,釉初只淡淡一笑。她牵着脚踏车慢慢走着,总觉得心里有一处沈甸甸的,提不起劲。
看出她的消沈,鼬有些担心,赶上几步问道:「妳还好吧?」
她只淡淡瞟了他一眼,微微苦笑。
消沈,是因为她失落的发现,自己竟然为他有了心疼的情绪。
会心疼,就表示自己输了吧?
会心疼、会不想再增加他的烦恼,因为——
因为,她喜欢上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