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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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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存默没藏着掖着,手指隔空一点乐不可支的沈璐,笑道:“就你话多。”
庞世和慢慢琢磨过味儿来了,刚要起身跟林厌桥打招呼,就见林厌桥微不可查地一摇头。
许存默在庞世和肩膀一摁,意味深长道:“庞导,看见我的新助理不用这么激动。”
庞世和:“……”老许啊!
林厌桥为了多和许存默相处才给他当助理,不想随时随地跟人寒暄、打机锋。圈内很快就会知道林父提起诉讼的事情,届时一传十十传百,没个消停。
不如就这样,尽量不被人发现,清静地陪着许存默。
时隔六年,林厌桥再一次看见正经工作时的许存默。
年近三十的成熟男人和七年前青涩的青年有一瞬间的重叠,又因为彼此迥然相反的气质逐渐分离,七年的阅历给许存默渡上了一层不疾不徐的从容,专业、敏锐。
挑剔倒是一如既往,林厌桥心想。
许存默预判市场、获得观众的天分无人能及,口碑非常权威。
这也是他明明在圈内骂声不断,却仍然能拉来投资,引来演员前仆后继来参加试镜的原因。
许存默听着庞世和给男一讲戏,感受到林厌桥的注视,随手去探林厌桥额头的温度,怕他再次发烧。
在场人的注意力都在庞世和身上,没人注意到许存默的动作。
庞世和说得起劲:“这里的情绪处理要更细腻,因为你不知道崔慢的真实身份,也不知道怎么离开这座古堡,被同伴欺骗感到愤怒、失望的同时,你是很迷茫的,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甚至不知道未来有没有路。”
剧情前因后果一概不知的林厌桥握住许存默的手,面不改色地放到自己的膝盖上。
这个温度倒是没发烧……许存默一心二用,讲戏比庞世和直白得多,对男一道:“回忆回忆你演戏看不见前途还被朋友骗走房租的时候。”
找感觉的男一醍醐灌顶,敬佩地看了许存默一眼,又有点尴尬:“许哥,给我留条底裤呗。”
沈璐笑道:“你喝醉的时候全剧组都知道,现在知道不好意思啦?”
其余几个演员哈哈大笑。
许存默边听着演员朗读,边在脑内构建场景,翻页时才意识到一只手还被扣押在林厌桥那。
林厌桥从善如流地替他翻过一页,看样子不打算无罪释放许存默的手。
许存默手指瘙痒似地一勾,那动作仿佛没勾在林厌桥的手心,而是羽毛般扫过他的心脏,痒得林厌桥立刻镇压了许存默作乱的手指,因感冒而发红的眼尾无奈地夹了许存默一下。
许存默无声地笑起来,低声道:“鼻子难不难受?”
林厌桥一旦感冒,遭的罪比许存默大,他有鼻炎,这也是为什么他鼻音浓重。
许存默不等他回应,附耳嘱咐:“买了你常用的鼻炎药,外卖在前台,吃完药去3145睡会儿,那是我的办公室。”
他这话稀疏平常,仿佛即使林厌桥不再是高高在上的总裁,不能提供给他任何资源,也依旧得到他的关注和爱恋。
仿佛昨天那个不了了之的问题真的只是被意外打断。
林厌桥几乎要把许存默的手攥疼,又倏然放开,眉宇间涌起某种认栽的情绪。
这几年许存默无论怎么变化成长,对他其实都没变过。
林厌桥离开,许存默专心地听演员们你来我往的对词,偶尔提两句建议,点拨演员的重点还是在庞世和身上。
两个小时过去,中场休息。
庞世和喝了口保温杯里的养生茶,卷着剧本跟许存默说:“我跟视效沟通了那场古堡爆炸的景,需要实拍加CGI,超过咱们的预算了。”
许存默眉心微蹙,迅速盘算可行的方案:“全用CGI呢?”
“效果不好,”庞世和也很为难,这种预算不是他能控制的,“本来的想法是尽量实景,CGI只用来修补漏洞。”
“……”许存默说,“知道了,让我想想。”
如果林厌桥没出事,追加投资的事情易如反掌,只是上嘴唇碰下嘴唇,——许存默的上嘴唇碰林厌桥的下嘴唇。
反正林厌桥既不计较哪种方案性价比更高,也不追问许存默的项目是否能赚钱。
嗡——
许存默拿起桌上嗡嗡作响的手机,来电显示徐晃。
徐晃兴奋的声音穿透力极强,送抵许存默的耳边,许存默几乎能想象出他手舞足蹈的模样。
“猜猜我拿到哪个好本子了!!”
“《重生之天天爱骚扰》?”
徐晃太高兴了,甚至破天荒没有回击许存默的嘲讽,每一个字都洋溢着炫耀的气息:“《房东的妻子》!”
许存默讶然地一挑眉梢。
《房东的妻子》听起来像是一部不能过审的低俗小说,但是分类实打实是恐怖类,整部作品迷幻诡谲,为数不多的血腥片段却将压迫感渲染到了极致,影视化处理起来相当困难,很容易沦为博眼球的血腥暴力作品。
因为品类太小众,作品其实并不出名,徐晃这么兴奋是因为这是许存默最喜欢的小说。
徐晃志得意满:“我买了版权!当年你说自己能力不够,五年过去,连古堡题材都拍成了,这个本子你不心动?”
“我就不信钓不到你给我当制片!”
许存默这下真的沉默了。
当年能力不够的时候,起码资金非常充足,林厌桥的资金流水似地涓涓不绝;现在能力够了,资金成了被截断的河流形成的湖泊。
他还没问林厌桥的海外资产到底有多少,如果投完《房东的妻子》就见底了……
许存默还是那句:“让我想想。”
徐晃胜券在握地哼笑一声,“我等着你,许、制、片。”
放下手机,许存默捏住面前收拢翅膀的系统,内心生出一缕烦躁。
“你到底怎么找上门的?”
被嫌弃的系统挣扎着一动,叫苦不迭:“禁止欺负系统!”
许存默佯装苦恼,为难逼真得触手可及。
“我手头的项目需要追加投资,看好的本子又马上要立项,现在都差资金,林厌桥破产了,你不让我分手找别人,我现在要怎么办?”
系统花费九牛二虎之力从他手里钻出来,理直气壮道:“找别人拉投资,其他制片人也是这么干的!”
见系统上套,许存默沉沉地笑了两声。
“这是你说的。”
系统还没意识到这句话的深意,见许存默没有乱发消息,只是接受了一个电影节酒会的邀请,着急忙慌地默默地飞走了。
它可不想再被攥住,挤得慌。
许存默回复完消息摁熄手机,去办公室看了眼林厌桥。
他躺在里间的小休息室里,面朝着门口,裹着被子呼吸沉重,因为鼻子不通气而小小打着呼,眉心微蹙,似乎睡得不大安稳。
睡着了。许存默并不意外,林厌桥昨天就没睡好,又吃了助眠效果一绝的鼻炎药,硬挺着不睡才是遭罪。
许存默没有靠近林厌桥,而是倚在门口出神地注视着他。
不同于飞速成长的许存默,林厌桥一直没什么变化。
从许存默认识他开始,林厌桥就是这副泰山崩于前不改其色的脸了。
或许天才都早熟又古怪,林厌桥连在F国被抢劫都能面不改色地问一句“pardon me”。
那时许存默刚刚毕业,正背书包满世界穷游,经常遇见不同人种的奇葩和真善美,对当街抢劫这种事见怪不怪,内心毫无波澜。
街头表演的林厌桥一点不着急,眼见自己的大提琴盒连带里面的钞票都被抢了,只喃喃道:“开门红啊——”
“……”许存默看着穿着红色短袖远去的劫匪无语凝噎。
好一个开门红。
这一句话把许存默逗乐了,在林厌桥周围的长椅上一坐,准备看看这位不按套路出牌的小哥采取什么行动。
悻悻地离开?愤愤地报警?还是破罐破摔继续弹?
果然,林厌桥没有在被抢走的东西上投诸过多的愤怒,而是姿态从容地拉起琴来,优美深沉的旋律如同一只盘旋的飞鸟,挥舞着有力的羽翼传播乐章。
导演系毕业的许存默品鉴不出好赖,只知道陆陆续续有人给林厌桥送来小费。
许存默其实有点失望,他以为说出“开门红”的林厌桥会给更有意思的反应。
但是不知道是因为听不懂的大提琴曲,还是因为林厌桥那张俊美冷淡的脸庞,许存默竟然足足坐了三个小时,没有上前也没有离开。
直到天色渐晚,林厌桥收起了琴弓,轻轻呼出了一口气。
带走一把没有琴盒的大提琴是显而易见的困难,它不像小提琴,大提琴体积庞大而脆弱,除非打车,否则无论是步行还是公共交通,损毁的可能性都相当大。
许存默拎着背包,正想着在异国他乡给同胞做好人好事,就见林厌桥竖抱起大提琴,不疾不徐地把乐器往垃圾桶旁边一放,琴弓和小费都抛之脑后,就这样两手空空,一身清闲。
似乎舍弃的不是金钱和乐器,而是什么拖累脚步的负累。
许存默微一挑眉。
林厌桥的眼珠盯着他,迎着许存默饶有兴趣的打量不紧不慢地朝他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