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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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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清晨,一缕阳光穿过窗棂的缝隙,照射在内室的青石板上。杜府里每间住人的屋子都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
棠宁离开的时候没有带上窗户,温热的阳光洒在透明的眼皮上,看见白亮亮的天地。她心中暗忖,烈日当空,风雨欲来,这杜府的平静还能维持多长时间呢?
杜嘉念又这样静静地躺了一会,才睁开眼出声喊道:“黄莺。”
“小姐,你醒了。”黄莺端着铜盆,走了进来。她昨晚做了一个美梦,就连醒来时嘴角都带着笑意。她心中满是单纯的喜悦,为自己也为小姐。
她早先起来后,先照旧去看大小姐的情况,看见大小姐睡得正熟,也没有出声打扰,而是先去打扫了院子。
打扫完院子,又去取了热水,等热水变温后,她才听到大小姐的喊话,只是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种不安。
“黄莺,你想家吗?”
黄莺一愣,后背突然冒出一阵冷汗,小姐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难道是?她不敢再想下去,而是连忙开口:“不想!我不想家。我是被卖进杜府的,杜府就是我的家。”她心中惶恐,生怕小姐是要赶她走。
屋里安静下来,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
杜嘉念净完面,用棉布擦干水珠后,展颜一笑道:“那你想跟我一起离开吗?”她是要离开杜府的,眼下只要确定黄莺的想法。
黄莺只觉得小姐说的话莫名其妙,什么叫一起离开。她虽然不懂小姐的意思,但还是感到鼻子一酸,就连说出来的话也带上了些许哽咽:“想,小姐去哪里我就跟着小姐去哪里。”
瞧着黄莺郑重发誓的模样,杜嘉念笑出了声,“这么紧张干嘛呀,今日我醒来的有些晚了,早膳就先不吃了,我们先去老太君那里请安。”
两人一前一后还没走到内院,就在后花园撞上了棠宁。
棠宁撑了把花伞,一个人站在路中央。花伞挡在头顶,为她遮挡倾洒下来的阳光。整张脸隐在阴影中,艳如桃李,冷若冰霜,如同鬼魅一般。
她看见杜嘉念走过来,转了转伞柄,冲着她雀跃道:“嘉念,你有听说过吸血鬼吗?”
花伞上绣了金线,坠了琉璃,摇晃起来比初升的日光要刺眼的多。
杜嘉念停下脚步,行了礼,眯起眼说:“回母亲,没有听说过。”
“那请完安,来正院的灵堂找我吧。”
棠宁晃了晃伞,轻飘飘与杜嘉念擦肩而过,留下一股浓郁的花香。
等棠宁身影已经消失在环廊后,杜嘉念才迈步,向前走去。
黄莺摸不着头脑,紧跟上去,问“小姐,太太这是特意来找你的?”
“你觉得呢?”杜嘉念没有给黄莺肯定的回答,或许已经达成了同盟,她现在面对棠宁也不再是拘谨,反而多了一丝轻松。
棠宁别有所图不假,她也不真。
后院,东暖阁门口。杜嘉念将黄莺留在外面,自己在颂莲的指引下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老太君听见声响,抬起眼皮,瞥了杜嘉念一眼。
杜嘉念表情不变,一如往常地行礼。
“请祖母安。”
“起身吧。”自从杜伟琛莫名离世,老太君苍老了许多,似乎是与人作对的心气散了,整个人看起来病殃殃的,不时喘咳着。
她摆摆手,示意杜嘉念靠近自己一些。“小满,让祖母看看前几日的伤。”
“已经好全了。”杜嘉念慢慢走过去,却没有把外衫褪下的动作。
起初,在她第一次受罚的时候,她还会在老太君询问伤势时,哭着寻求安慰。
等后面知道老太君只是问问,并没有关心的意思之后,也就识趣地挑着她喜欢的话说着。
老太君指了指脚边的矮座,让杜嘉念坐下,又说了几句无关紧要主要的话,好让自己的接下来的话不会过于突兀。
“小满,今年生辰是不是已经过了。”
杜嘉念低眉顺眼道:“过了。”她的生辰是小满,眼下都要立秋了。
“已经满十八了呀,年纪不小了,该考虑考虑成亲的事了,”老太君温和地上下打量了一下杜嘉念,乐呵呵道,“你看镇上那个姓周的秀才怎么样。”
杜嘉念心下一沉,几乎要猜到老太君接下来会说什么。她心中抗拒,但面上不敢显露。
“祖母老了,你父亲又去世了,这杜府终归是要落在你肩上,那个周秀才,模样虽然比不上你父亲,但品行高尚。你嫁与他,也不会受委屈。”
杜嘉念心里难受的厉害,但她脸上还是适当地露出茫然,低声柔柔道:“父亲的丧事还没办,现在还是丧期……”
好一派念父心切的模样,老太君欣慰地伸手在她头上抚摸了两下,“祖母省的,定不会委屈了你的婚事。”
“小满知道。只是……”
老太君不想再听她说下去,出声打断了她,“对了,以后院子缺冰直接去库房拿就是了,不用再经过棠宁的手。”她发出一声笑,“她的命格不好,少与她往来最好。”
只见杜嘉念又要开口,侍奉在一旁的颂莲更是心惊胆战地不敢再听下去。老太君向来说一不二,绝不允许有人反驳自己,要是惹她生气怕是连自己都要遭殃。她再也经受不住那火烤的滋味。
于是,她趁着老太君闭眼的间隙,硬着头皮连忙碰了碰杜嘉念的脚尖。
好在杜嘉念反应极快,立马应道:“是。”
这下,她猛地回过神,打了个激灵。她差点犯下大错。不过,自己与棠宁的交往,就这么让老太君忌惮吗?难道杜府的事都躲不过老太君的眼睛吗?她不信。就像她说的那样,她老了。“祖母,若无其他的事,那我就先回去了。”
请安结束,颂莲将杜嘉念送到门口,又往外走了几步,才忍不住提醒道:“你与棠宁的交往,老太君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她自认高人一等,清高无比,眼下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自保。
杜嘉念看着颂莲藏起来的手,笑了:“被烤了手?”
颂莲将手往后又藏了藏,梗着脖子说:“烤了又如何,我做错了事,老太君罚我是应当的。”
“黄莺。”
黄莺上前走到杜嘉念身旁。
“以我的名义去医馆取些祛疤的药膏……”
“你不要觉得靠药膏我就会……”
杜嘉念含着笑瞧了颂莲一眼,补上自己没有说完的那句话,“送给太太。”
颂莲愣住,竟想要一把扯住杜嘉念,却被黄莺挡下。黄莺怒视着她,说:“注意你的身份。”
颂莲一顿,咬牙切齿道:“你要我做什么?”
杜嘉念看了看天,又指了指不远处的敞开的雕花木门,轻声道:“隔墙有耳。”
木门合上,颂莲看着远去的杜嘉念的背影,面上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掀起了一阵惊涛骇浪。自从棠宁入府,就没有发生过好事,一件两件的怪事,扎堆出现。就连大小姐也像变了个人一样。
颂莲站在门口,自语道:“要信她吗?……”
正午膳厅内,又迎来了主人。八仙桌上,主位空着,棠宁和杜嘉念相邻坐在下座,下人们站在一旁侍候着。
席间没有人说话,直到棠宁放下筷子,气氛的沉闷到达了极点。
棠宁看着杜嘉念,突然说:“不是说让你请安之后就来正院找我吗?”
“老太君留了我许久,”杜嘉念也放下筷子,垂下眼帘,小心翼翼道,“母亲,我们还是少些往来吧。”
身边的人没有了动静,杜嘉念以为棠宁会生气,甚至愤而离席。可隔了一会儿,手中突然多了一块温热的琉璃,再抬头,棠宁已经起身离开了膳厅。
杜嘉念把玩着琉璃,猜想它应该是从花伞上拆下来的。自己都将前因解释清楚了,她怎么还能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