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山》兰山皓玉

10、投篮

　　一上午的课程安排的满满当当，还未正式步入高三，各科任课老师已然进入状态，到了中午时，同学们肉眼可见的疲惫，听到那声‘下课’后，都像饿了三天的小兵一样冲出教室，奔向食堂。

　　下午第一节课是体育课，这学期的体育课已经被其他科目的老师抢占过好几次了，体育老师得知三班一上午的酷刑后非常仗义的拒绝了要抢课的数学老师。
　　“老陈，勤学苦练也不是这样整的，还是要劳逸结合，这些可是祖国的花骨朵，未来的栋梁，也得让他们有个喘气的功夫啊。”

　　听完体育老师的话后，陈墨珅还想辩驳些什么，但想到最近这帮孩子学习态度还算积极，便也打消了念头。
　　“行吧，那我只管你要一个人。”

　　陈墨珅视线越过办公室玻璃窗，看向刚冲到操场上那群雀跃鲜活的人群。

　　—

　　许知愿从器材框里找到了一个篮球，她体育方面一直都不算太好，根本原因还是体能不足，以往在县城高中时，每当遇到体育课她都会和三两个女生找个人少的区域练习投篮，也算简单的锻炼一下。
　　今天是她在市实验第一次投篮球，只有她一个人。

　　不远处的大球场被班里热爱打球的男生们占领了，眼前这个不大不小的球框刚好适合她，她想过了，要是等会儿那群男生把球打到这边，她就给他们让地方。
　　暂时看来，此地他们应该不需要。

　　下午一点的太阳最为刺眼，空气里一点风都没有，体育老师心疼他们留住了这节课，让他们自由活动，前提是不许回教室。
　　毕竟，怎么也要让其他科目的老师看见这从本质上来讲还是一节体育课。

　　巧的是，隔壁班也在上体育课，但他们的体育老师就没有三班的体育老师这样体恤学生了，大热天顶着太阳在操场上跑圈，一边跑还要一边喊着枯燥的口号。

　　许知愿本一个人安静的投篮，塑胶跑道外圈奔跑着一群命苦的隔壁班学生，她投篮的动作稍稍有些迟缓，一个不留神球滚到了远处草地里，将球捡回来时她看向那群乌泱泱的队伍，握住篮球的手紧了紧。

　　她性子就是这样拧巴，明明不干她的事，可对面在卖命的跑步，自己却在这悠闲的投篮，她心里就无端生出了罪恶感来。
　　她握住那个篮球找了一处无人的角落，等到他们都跑完结束后，她才重新走了回去，继续做自己的事。

　　果然是好久没有练习投篮了，她手生的很，本就投不中几次，这回换了场地后更加笨拙了。
　　不过她天生也没有什么爱好，能有事情让她做于她而言就是有趣的事，因此，即便反复捡球她也未觉得无聊。

　　“累死了，体育老师他疯了吧，这大热天让我们跑步，真是没良心！一看就是找不到媳妇儿的那类人！”
　　刚刚结束完一段长跑，树荫下很快围过来几个女生，一个个汗流浃背。

　　戴微见汤诗竹在大树下，忙将不久前买好的冰水拿了过去，走到了她们几人面前。
　　“竹竹，渴了吧，我买了水，你快歇歇。”

　　那几个女生谁也没客气，都从戴微提着的塑料袋子里掏出冰水来，不过那款最贵的水却没有人拿，最后那瓶水被戴微拧开亲自送到汤诗竹面前。

　　刚从操场上下来，汤诗竹脸上没什么表情，因为受热的原因，面颊微微有些潮红，好在妆未花，她挑了挑眼尾，接过那瓶水送到了嘴边。

　　没过多久，戴微不知从哪里找来了几个小板凳，这会儿她们全都坐在了树下，缓了一会儿后才逐渐恢复精气神。
　　要命，才马上五月份就这样热了。

　　“戴微，你班那个女生是不是脑子有什么问题？这么热的天她在那里投篮？”隔壁班林昭昭眼神很好，很快注意到了不远处投篮的女生。

　　戴微抬头朝着林昭昭看去的方向扫去，见是她，脸上露出了轻蔑的表情，说道：“可能是没有爸妈，没人教，认知低呗，也就分不清好赖。”

　　话音一落，几个女生传来嗤笑声。

　　有个眼尖的女生留意到她的身份，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扫了一眼身旁沉着脸的女生。
　　“竹竹，她好像是上次那个女生唉？”

　　汤诗竹早在刚刚跑步时就注意到她了，这会儿也没有什么耐心应答，皱了下眉。
　　“看见了。”

　　这段时间她爸公司的生意不太景气，段星跃自从回来之后，她也明里暗里出现在他面前过，在他面前她换过大牌的衣服，化过最美的妆，但他从未用正眼看过她一次。
　　加上刚跑完步，天一热，就很烦。

　　作为汤诗竹最忠诚的跟班，戴微一眼就看出了她心情不佳，这会儿，隔壁班有几个男生也加入了他们班男生的篮球队伍里，挥洒着热汗，丝毫不觉得累。

　　戴微瞄了一眼，在人群里捕捉到了一抹身影。
　　徐明旭，汤诗竹的终极舔狗，他们班坐在最后一排的吊车尾。

　　—

　　办公室里开着空调，温度与室外截然不同，凉气吹得人毛孔都张开了，段星跃看着面前堆积成小山的卷子，这会儿，他已完成数学老师交代的一半任务了。
　　体育课刚开始，陈墨珅就将他叫了过去，并给他安排了批阅卷子的工作。

　　这项任务本该是陈墨珅自己的活儿，但他说想看看他休学这段时间有没有影响到他的成绩，所以便将不久前数学小考的卷子都堆到了他面前。
　　临走前，老陈还说：“虽然是年级第一，但也不能松懈，别的同学玩也就玩了，你小子可得给我好好学习。”

　　段星跃表情如常，体育课和数学课对他来讲没啥区别，他并不觉得批阅卷子就是件很累的事，相反，他也不觉得自由活动就很轻松。
　　那么热的天，还不如在屋里吹吹空调。

　　他批阅完的卷子，陈墨珅最后还会再检查一遍。
　　因此，更加无压力了。

　　“跃哥，你累不累，我给你点的咖啡就快要到了，要不你先歇会儿等等咖啡？刚才来偷偷看分的那几个学长学姐这会儿也都回去了。”

　　旁边开口说话的男生，是陈墨珅给他配的助理，负责在一旁给他实时调整空调温度，订订饮料咖啡，装订卷子这种小活儿，是小他一年级的学弟，另一层身份是陈墨珅的儿子，名叫陈嘉岁。

　　陈嘉岁从踏入市实验开始，就视段星跃为自己偶像，人帅成绩好，关键还是他爹最看重的学生，他要是能和他关系处的近点，到时候让他在他爹面前多吹吹枕边风，他爹说不定能少管管他。

　　听到陈嘉岁的话，段星跃抬起头来，晃了一下略微酸胀的脖颈，视线下意识朝着窗户外的操场望去。
　　好巧不巧，看见了操场上安静投篮的人。

　　他的同桌，好像有那么一点孤独啊。

　　“走，上外面透透气。”

　　—

　　徐明旭手里的篮球即将砸到许知愿后背时，段星跃不知从什么地方出现了，替她挡下了那一球。
　　篮球砸在他的胸膛上，不算轻，要是这一球砸到许知愿身上，不知道会有多疼。

　　看见段星跃时，徐明旭明显吓了一跳。
　　“段……段星跃？你从哪冒出来的？”

　　听到身后的响动声，许知愿回过身去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远处大树下那几个看热闹的女生视线灼热的朝着这边望来，看到段星跃出现后显然有些失落。

　　她不见得记住她们每个人的名字，但记得她们的脸。
　　是上次将她堵在卫生间的那群女生。

　　这下，许知愿知晓这位男同学手里的篮球为什么隔着那么远的区域最终会投向她所在的方向了。

　　“篮球打的不好，就回去练练。”段星跃没跟他废话，说完这句话后侧身看向身旁的人。
　　许知愿同样看着他，没想到在这种关头他会突然出现。

　　徐明旭倒是能屈能伸，这会儿装作笨手笨脚的样子，挠头笑笑：“我是看这处的篮球架就她一个人，那边人多，我抢不过他们，就到这边转转，这投球的功夫回头我还真是得练练。”

　　他话音刚落，陈嘉岁拎着刚取到的咖啡朝这边跑了过来。
　　“跃哥，咖啡到了。”

　　脚步停下的时候，陈嘉岁扫了一眼杵在一旁的徐明旭，见他神色间有些怪异，不由皱了下眉头。
　　段星跃接过咖啡之后，直接将它递给了许知愿。

　　“这么热的天，你也不怕中暑。”

　　许知愿没有第一时间去接，周围人太多，她又是容易顾虑的性格，一时间，她有些语塞。

　　然而，对面好像知道她不会接，直接将咖啡推进了她怀里，她下意识地伸出手将冰凉的包装袋子握紧，一瞬间，凉气让她整个人都清爽了不少。

　　细碎的发丝垂在少年额前，他喉结滚动了下。
　　“喜欢投篮？”

　　不等她回应，地上的篮球被他脚尖爽利的动作撞起，弹跳到半空后又被他轻快的握住，他向后退了几步，身影都被逐渐拉长，他双手拖着球身，投出去之前看了她一眼。
　　“看好了，我只教学一遍。”

　　许知愿的视线里，此刻只剩下了段星跃一人。

　　篮球飞出，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线，最终落在了球框里，未贴半分框壁，最终留下砰的一声落地的响动声，像是谁的心跳声。

　　“跃哥，你也太帅了！”陈嘉岁忍不住发出了惊呼。

　　十七岁的心动看似波澜不惊，却也是燎原星火。
　　许知愿心跳如鼓，分不清这一刻该被定格的是完美落球的画面，还是那个叫段星跃的少年。

　　她只知道，这分悸动，是他给她的，且是只属于她一个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