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敲敲喜欢》缇山

32、32

　　月色如水，洒在路上。
　　祈步步披着淡黄光晕，拿了快递便往宿舍小跑而去。

　　省队放假总比普通学校要晚上一些，加之不同项目之间的安排也各有差异，导致放假时间的不一样。
　　一路上祈步步碰到好些熟人，她不愿多寒暄，随便打了个招呼就紧赶慢赶钻到宿舍。

　　宿舍很安静，打开门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祈步步将快递和玩偶放在桌上，脱下厚重的羽绒服随意搭在椅背。寒风中吹来的脸猛地到了温暖的室内，浮上一抹潮红。
　　她又跑去洗脸池洗了个脸。

　　先前刚拿到快递时，她就好奇地摇晃过这个盒子，只能听到脆脆的响声。面单上除了易碎品的标识外，没有任何关于产品的介绍。
　　从快递站到宿舍的一小段距离，祈步步绞尽脑汁，实在猜不出。

　　她的心脏不知是运动过后的缘故，还是期待，砰砰跳个不停。

　　回到桌前，祈步步舔了舔唇，翻出剪刀，划开密封的胶布。
　　里面被泡沫纸包裹得严严实实。
　　她耐心一层层拆开，见到礼物时，顿时笑了。

　　那是一个孙悟空的动漫模型，栩栩如生。
　　美猴王将金光闪闪的金箍棒潇洒地搭在颈后，双手自然而松弛地地搭在棒子的两端，身姿挺拔，眉眼间尽是桀骜与张扬。
　　在他身旁，站着个古装女子，模型要比孙悟空矮上一截，却不带怯意，眉飞色舞。

　　祈步步摆在桌上空处，曲起双腿坐下，盯了许久。

　　她非常喜欢冒险，非常喜欢孙悟空，现在也是。
　　记忆的闸门被礼物打开，突然想到小时候曾经许过的愿望。

　　幼儿园时，祈步步经常在隔壁比她大点的姐姐家里玩，看了好几部的迪士尼公主动画。
　　某次再看完，那个姐姐抱着枕头，眼神憧憬：“我长大也要嫁给王子。”

　　可小小的祈步步坐在一旁，涌起一阵模糊的抗拒。她喜欢那些光彩照人的公主，也固执的认为，故事的王子似乎什么都没做。
　　在白雪公主的故事中，真正收留公主，陪伴公主度过艰难时光的，分明是七个小矮人。
　　而王子只是在结局时路过，惊艳于美色，才俯身给了命运的一吻。

　　她想，是不是只要是王子，无论是不是故事中的王子，只要是有着王子身份的一吻，都能打破魔咒。
　　小矮人输在了他们是小矮人，不是王子。

　　那时她尚且不明白友情和爱情，却执拗地有了个想法。
　　王子和公主在盛大婚礼后，会不会终究变成下一个故事中的悲惨或者恶毒的国王和王后？

　　后来在一个燥热的午后，无意看到电视中回放多次的西游记，祈步步从此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那些奇异冒险，光怪陆离的世界，远比公主城堡要广阔得多。
　　然而，她依然想做公主。

　　于是，在祈步步幻想里。
　　孙悟空一行人途径取经到步步公主的王朝，和其成为朋友。正是这份情谊，步步公主萌发出前所未有的勇气，不愿拘泥于小小世界，渴望跟随去看真正的世界。
　　但她是个公主，取经事宜也不能多耽搁。

　　步步公主能想到的唯一出路，便是。
　　只有公主强大，才能有资格跟随孙悟空斩妖除魔。

　　可是，故事的幻想也在这里搁浅。
　　祈步步发现自己想不出作为普通人的公主，如何越过时间的强大和现实的天堑，追随神话的背影。

　　再之后园内筹备儿童节，选定了西游记的故事。
　　祈步步被选中当了唐僧。

　　演出当日，她看着唐僧的服装委屈地哭了很久，最后实在没办法，老师不知从哪借来一身汉服，再给她扣了顶用金纸糊的冠帽，算是勉强上了场。
　　这个画风清奇的“唐僧”，全程闹了不少笑话。

　　祈步步想起这桩童年趣事，嘴角不可抑制地上扬。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选中当故事的主角。所有老师都怕出幺蛾子。

　　过去这么多年，也许只剩下自己，还有被她折腾得焦头烂额的老师记得。

　　时隔多年。
　　许予北居然，送的第一份礼物，不偏不倚正中到了她的心上。

　　随后，祈步步拿起手机，给狸花猫头像的男生发微信。
　　七步：“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孙悟空？”
　　七步：“这事只有和我一起长大的人才知道！”

　　对面迟迟没回应。
　　祈步步猜测许予北还在飞机上，笑眼眯眯，捧着手机傻笑，格外认真地继续打字。
　　七步：“我们果然有缘分！”
　　七步：“天赐的！”

　　才刚发送出去几秒，手机又弹出一条消息。
　　祈步步退出聊天页面，发现是邓其川发来的：“我到家了。”

　　祈步步抿了抿唇，想如果当作没看见是不是不太好，毕竟她拜托他的事情已经完全结束。
　　可回了，又怕对方误会。

　　半晌后，祈步步点开，慢慢打字：“好。”
　　决定无论邓其川之后再发什么，她都不予理会。直接关掉手机，又心满意足地瞅着模型。

　　几分钟后。
　　门把手传来开门的声音，是施千瑜回来了。

　　施千瑜咦了声，似是意外祈步步这么早回来了。
　　走过去，惊喜地抱住小象玩偶，“好可爱啊。”挤了挤眼：“邓其川送的？”

　　祈步步点了点头。
　　施千瑜是知道今天祈步步约了邓其川，瞄到桌上还有个模型，“怎么多了这么多东西，都是他送的？”
　　“不是，就你拿着的是。”

　　施千瑜：“哦，玩偶挺正常，送模型太奇怪了，我老远看着还有些丑。”
　　“……”哪丑了。

　　施千瑜捏着玩偶，显然对模型不感兴趣，眼神微妙，语气有些八卦：“今天的约会，怎么样？”
　　祈步步：“什么约会，说好的只是陪他挑礼物。”
　　施千瑜一副过来人的样子：“礼物呢？这玩偶？”

　　祈步步刚想问施千瑜怎么会知道是挑给她的礼物。
　　话没出口，憋了回去。
　　她不想继续跟邓其川有牵扯，也不想施千瑜总把他们联想到一起，摇了摇头：“当然不是，玩偶是我帮他的报酬。”

　　“……”施千瑜不可置信地发出疑问：“就这？”
　　祈步步相当肯定地点头，偏过头跟她对视几秒，眼皮都没眨一下：“嗯，你失算了。”

　　“……”

　　祈步步弄了个挂钩粘在门后，把小象玩偶挂了上去。
　　洗漱回来，碰巧，许予北发来了消息。
　　她赶忙点开。

　　x：“孙悟空谁不喜欢。”
　　x：“我记得。”
　　x：“孙悟空是你讲的第一个故事。”

　　祈步步噗地笑了。
　　当时两人还不相熟，她磕磕绊绊的没话找话仿佛就在昨天。

　　手机又响了一下。
　　x：“另外，老天对我是不错。”

　　祈步步咬着手，干等了一会儿，对面像是说了一半话后人间蒸发。她按耐不住，发了个问号过去。
　　似乎对面等在屏幕前，候着她的回应。
　　再几秒，消息弹了出来。
　　x：“派你来衬托我的聪明和品味。”

　　“……”

　　******
　　除夕夜，窗外烟花璀璨。

　　今晚要守岁，为了打发时间，祈家围坐在客厅，伴随着春晚节目的热闹，不时爆发出哄笑。
　　祈步步惬意地坐在地毯上，背靠着垫子，悠闲地看着漫画吃零食。偶尔被小品逗乐，跟着弯了眼。

　　在电视画面换成主持人后，祈父开口提醒：“步步，快到十二点了。”

　　祈步步仰头瞧了一下，见距离整点还有不到五分钟。
　　赶忙拿过手机，点开许予北的聊天框。
　　想在整点那一刻，第一时间送他新年快乐。

　　祈步步不看漫画也不吃零食了，盯着时间。
　　转念一想，整点发的人太多了，会不会太过平庸，显得平平无奇。

　　想法一出，她点开浏览器，搜索“几点发新年快乐表示我喜欢你。”
　　从头划到尾，也没刷到具体的暗语。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还有两分钟。
　　祈步步匆匆删除之前的搜索词，打字重新输入“几点发消息表示我喜欢你。”
　　她有些焦急，手指微不可察颤抖了一下。

　　如果没有特定时间，还错过了整点，真是太得不偿失了。

　　好在这回搜索的结果多了不少方案。
　　祈步步粗略扫了眼，那颗悬着的心才算稍稍落定。

　　恰在此时，电视里传来晚会现场热烈的倒计时声音，祈步步跟着喊了起来：“三，二，一，新年快乐！”
　　过了几分钟。
　　她点开和许予北的聊天页面，率先打好字，紧盯着手机左上方的时间。
　　看着秒数，飞块地按下发送。

　　00:10:10
　　七步：“新年快乐。”

　　这代表着。
　　我对你一心一意，包括今年。

　　祈步步正沉浸在自己的兵荒马乱时。
　　对面忽然发了个新年快乐的红包。

　　祈步步瞬间怔住，他们同岁，没有给红包的习俗。收也不好，不收也不好。
　　吐了口气，打出来的字删了又打，打了又删。
　　恐怕对面一直瞧着反复跳动的“对方正在输入中”，又发了一句：“不是讨彩头吗？”

　　祈步步思考了两秒，收下。
　　紧接着，迅速包了个同样数额的红包回了过去：“一起岁岁年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