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谭青山的谎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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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生机勃勃的莫丽不同，丽琳是躺在床上的。
她面朝阴影，似在沉睡，听见门扉打开的声音时，她动了动。
正午的阳光跟着访客一起进了屋，莫丽叫了声妈妈，跑到丽琳的床边，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床边上有个小矮凳，想来是她的专座。
安白雁捧了一束黄白相间的野花，笑得和阳光一样灿烂，熟稔地说：“丽琳，中午好，我们来看你了！”说完，他抱着这束花走到墙角，谭恩这才发现，那儿有个花瓶。
他不动声色地打量这间屋子。生活气息很浓郁，而且有些很眼熟的东西。比如悬挂在角落的粉色晾衣绳，比如盖在丽琳身上的碎花薄毯，和安白雁带回去的那两床只有颜色不一样，很难分清哪一床的颜色更艳俗。除此之外，还有些安白雁那儿没有的：一个掉漆严重摇摇欲坠的柜子、煎药的小炉子，当然，还有那个裂口缺角的花瓶。
丽琳在莫丽的帮助下坐起身，她的面容笼在一层灰蒙的昏暗中，谭恩至今没看清她的脸。
安白雁搬了一个塑料矮凳过来，上面是脱层皮的花开富贵图案。他把凳子放到谭恩身旁，拍拍他说：“快坐，快坐~”
谭恩看了眼还没他小腿一半高的凳子，又看了眼安白雁，微笑着说：“不用，你坐吧。”
这屋里就两把凳子。
安白雁说：“没事儿，你坐吧，我喜欢呆在高点的地方。”说完，他走到那张四方形的木桌前，轻轻一跃坐了上去，两条腿晃荡几下，冲谭恩笑嘻嘻地咧开嘴。
……这傻鸟。
谭恩合理怀疑他是在故意耍自己。
这时，丽琳开口了：“丽丽。”她说道，“你坐到妈妈床上，把椅子给他。”
莫丽点点头，把自己的小矮凳也搬到了谭恩旁边，然后坐到床边，依偎在妈妈的肩膀上。
很好，现在他的脚边有两个矮凳了，一个花开富贵，一个心想事成。谭恩挑了挑眉，把两个椅子叠在了一起——至少他现在能“坐”，而不是“蹲”了。但两条长腿还是无处安放，只能不太优雅地把手臂架在屈起的膝盖上。
这随意的坐姿让他看起来有几分散漫的帅气。
谭恩终于看清了丽琳的脸。
丽琳并不好看。
一个人过得好不好，看头发就知道。营养充足养尊处优的人必定有一头柔顺美丽的秀发，而丽琳的长发则完美诠释了这些形容的反义词。她一脸疲惫，脸部的骨骼没有脂肪的保护，支棱出许多起伏的山丘。
但她的眼睛却很亮。
她正用这双亮得惊人的眼睛看着谭恩，说：“午安，少将阁下。”
谭恩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安白雁先惊讶道：“丽琳，你认识谭恩吗。”
丽琳低低地笑了两声：“之前只是猜测，看到本人我才确认。阿雁，没想到他竟然是你的朋友。”
她望向谭恩：“您记得莫尚辰吗？”
没有印象。谭恩看着她：“或许你可以再给我些提示。”
丽琳便摇摇头：“不用了，您不记得他也很正常。”
莫丽，莫尚辰，还有丽琳。谭恩看着莫丽，问的却是丽琳：“所以，她是你们的孩子？”
丽琳抚摸着莫丽的头发：“是的，她的父亲曾经是您的手下。但您是少将，阿辰则是个普通的勤务兵，您对他没印象也很正常。”
“[冲锋作战]胜利时，您凯旋归来，他曾经给您献花。”丽琳说，“那是他唯一一次站在您面前。”
谭恩想起来了。
但他想起的不是莫尚辰的脸，而是那天充斥了空气的，人群的狂热情绪。
八年前，也是帝国和联盟的火药味最浓的时候。每天都有新的军情，所有人的情绪都是紧绷的。和谈进行了一轮又一轮，却始终没有进展。
那段时间，谭恩的状态非常差劲。他的基因病恶化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下去了，连空气拂过他的身体，都会让他感受到颤栗的疼痛。身体如此，精神也持续高压，他没有一晚能安眠，每天要喝五杯咖啡才能保持清醒。
用这样的身体，他领导了唯一一次热战[冲锋作战]的胜利。
可笑的是，作为帝国的军队领袖，他却并没有很强的国家认同感。
帝国和联盟的战争没有任何意义，只是两个疯狂的强国想成为无可指摘的更强的那个。
但他无法退下，因为他的地位、身份和能力都不允许他退下。如果退下，他就会死。他要么拥有权力，被基因病折磨着活下去；要么失去权力，然后被其他alpha围剿，从基因病中解脱。
在alpha的世界，不允许强者放弃成为强者，这是背叛和耻辱，所有同类都能对这样的alpha进行荣誉谋杀。
丽琳接着说：“他非常崇拜您……非常非常。但是，在帝国里，又有谁不崇拜您呢？您是这样的完美，这样的强大，所有alpha都想成为您。他也是一样……所以他来到边境，成为您的一名勤务兵。他相信在您的带领下，帝国一定会胜利，和平一定会到来，那时，我们就能回首都结婚，从此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看她现在的样子，他们的梦想并没有成真。
丽琳说：“我和他一样尊敬你，不是因为我爱慕你，而是因为他尊敬你。虽然爱慕你的omega非常多，但我并不是其中一个。甚至，我曾经还深深地恨着你——因为我是联盟的人。”她估计想笑一下，但嘴角太沉重，拽着她的面皮往下坠，“我是联盟的‘军用omega’。”
没人对她的话有反应。
莫丽和安白雁是不懂，谭恩则是安静地等待着。
军用omega，这是一个美化了的形容。充满了暴力基因的alpha从战场回来，还未消散的冲动需要有去处，所以有些国家会在军队中使用“军用omega”或“军用beta”，来让军队的不可控份子们有点消遣。
谭恩在执掌边境军前，帝国的军队也有这样的编制。但他无比厌恶这些alpha发情时丑陋的模样，便把所有omega都送回原籍了，此后他手下的军队里再也没有这样的事情。
显然丽琳说这个的目的也并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反应，任何反应都是一种冒犯。何况，她早就得到了自己的救赎，现在谈及，也只是陈述一个必要的背景，而真正重要的事情在后面。
丽琳说：“很痛苦。每天都很痛苦……所以我逃跑了，而且成功了。我不知道该去哪里，就在边境线上流浪，后来阿辰执勤时捡到了我。他没有把我送回联盟，我以为他跟其他人是一样的，但是他把我藏了起来，有空就来照顾我。他非常善良，我们聊了很多，很自然的，我们相爱了。”
“直到那一天。”丽琳说，“他跟我说，他要走了，但他发誓他一定会回来接我。因为他在体检的时候检查出了隐性基因缺陷，被强制退役。他很沮丧，觉得自己不能再成为你的勤务兵，和你一起为帝国赢得胜利了。但第二天，他又来了，并且很高兴地跟我说，他会作为志愿者，参加一个名叫[光辉之钥]的alpha人体实验。”
“这和你有关。”丽琳明亮而幽静的双眼直直地看着谭恩，“因为实验的策划者是谭青山。”
光辉之钥和光辉小学。
谭恩想起来了，这所小学是他母亲的陪嫁，他在成年后从律师那里拿到过一大份厚厚的文件，其中就有这所小学的资料，但他因为基因病而对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兴致缺缺，所以随手丢回给了律师。原来后面被谭青山接手了。
“阿辰也是在那时候知道了你的秘密。”丽琳接着说，“你有罕见的基因病，上一次在alpha中出现你这样的病变是在七十年前。当你触碰到别人时，你会在接触部位感受到剧痛。不仅如此，这颗定时炸弹会间歇性恶化，每一次恶化期都会让你像被炽火烈烤般受尽折磨。
“止痛药只在早期有效，从你成年开始，它的恶化期会间隔得越来越短，直到你变成行走的孤岛。除非你能生活在真空中，否则这种疼痛是无解的。这是免疫系统缺陷所造成的先天性信息素失调。
“但，这样的病也会让你比寻常的alpha更强大。alpha天性携带着暴力基因，而你的基因是暴力之王。
“阿辰的体检结果被谭青山知道后，他被单独面谈了。少将的父亲亲自面谈，对他来说简直是梦一般的事情。
“谭青山邀请他加入那个实验，因为阿辰的基因缺陷非常特别，简单来说，他的缺陷和你类似，却没有被激活。他并不像你一样优秀，幸运的是，他也无需像你一样痛苦。
“谭青山在他面前表现得像个慈父。他把你的情况原原本本告诉了他，并说[光辉之钥]这个实验是为了找到办法治愈你的基因病，让你可以只保有强大，却不再痛苦。并用这样的强大更好地带领帝国获得胜利。
“他答应了。
“捡到我的那天，他曾经问我痛不痛，我说很痛，痛得想死。现在知道你也很痛，痛得想死，他又那么崇拜你，没有理由会不答应。他会不顾一切地帮我，也会不顾一切地帮你。”
“但是。”丽琳的目光变得无比冰冷，像刀一般锋利，“那全都是谭青山的谎言。”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谭青山的谎言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