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
沈烬的指节微微绷紧。
他清晰地感受到陆驰野手背的温度和触感。
昨天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这只手不知何时已经长得这么大，骨节分明，掌心宽厚，稍一用力就能将他的手完全包裹住。
在身体产生任何本能反应之前，沈烬手指不动声色地向上滑了半寸，指节抵住刀柄的末端，骤然攥紧。
锋利的刀刃边缘硌进掌心，传来细微的钝痛，像是一根刺，扎入混沌，将那些蠢蠢欲动的东西硬生生压了回去。
“疼痛是最有效的清醒剂。”那个人曾经这么对他说。
沈烬从不认为自己克制不住那些该死的冲动。
这么多年，他早就习惯了压抑一切。
一个小鬼，更没可能让他破例动摇。
然而，越是专注抵抗，感官反而越发清晰。
陆驰野的手腕贴在他的手背，脉搏的跳动透过皮肤传来。
耳侧的呼吸穿过银发的缝隙，带着潮湿的热意，痒得令人心烦。
少年甚至还在他耳边无辜地“嗯？”了一声，像是催促他快点动作。
沈烬的呼吸略微乱了，但脸色依旧冷峻，声线比平时更冷，沉得像是淬了冰。
“现在改走蠢死我的路线了吗？松手。”
陆驰野的目光落在沈烬逐渐泛红的眼尾，又对上他眼底那片截然不同的冷光。
良久，他忽然轻笑一声，像是投降般松开手，后退半步。
“开玩笑的。”
他耸了耸肩，语气轻快，仿佛刚才的压迫感和过分亲密的试探从未存在。
“你的实践课多久？”沈烬突然开口，语气平淡得听不出情绪。
陆驰野嘴角扬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微笑：“一周。”
话音未落，他的笑容忽然凝固在脸上，眼底闪过一丝错愕。
肩膀骤然传来沉甸甸的压力——沈烬的手掌重重按在他肩上，力道不容抗拒地将他压进椅子里。下一秒，“刺啦”一声，椅腿在地板上划出尖锐的摩擦声。
沈烬的靴底踩上陆驰野椅子横杠，猛地发力一拉，连人带椅拽到自己跟前。
他一只手攥住陆驰野的衣领，迫使少年仰起头，灰蓝色的眸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嗓音冷得像冰。
“敢踏出房门一步——”
手指收紧，布料在掌心发出细微的紧绷声。
“腿打断。”
沈烬微微眯起眼，唇角勾起一丝毫无温度的弧度，一字一顿地补上最后一句。
“听懂了吗，废物小鬼。”
距离太近了。
陆驰野被迫仰起头，视线沿着沈烬修长的身形上移，最终落进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里——就像五年前，他第一次被这个男人拎着后颈拽到身前时一样。
可这一次，他却可耻地发现，自己的血液正在疯狂奔涌。
这个角度，他的视线正好落在沈烬的唇上。
那两片薄唇经过彻夜的蹂躏，还泛着一点不自然的红，此刻正一无所知吐出冰冷刻薄的字眼。
可陆驰野知道，它们有多软。
昨夜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浮现。
潮湿的黑暗中，他的唇曾碾过那片柔软，舌尖尝到过淡淡的血腥味。而更让他血液沸腾的，是这双唇间逸出的压抑的喘息声和破碎的呻吟。
属于沈烬的，也是属于他的。
尚未发育的后颈似乎开始发烫，热意翻滚至身下，所有不该有的反应都在这一刻被点燃。
喉结滚动，陆驰野缓缓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惯用的乖巧笑容，声音却沙哑。
“遵命，Ash。”
顿了顿，他状若随意地问，“出了什么事吗？”
沈烬目光轻蔑地扫过他的后颈：“连分化都没有的小鬼，能应付什么？”
反手用力甩开陆驰野的衣领，沈烬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掌心。
他俯视着少年的发顶，语气冷淡，“宫弥教了你那么多蠢东西，一定也教过你，什么叫服从命令。”
领口失了牵扯力，陆驰野的脊背不轻不重地撞上椅背。他牙关无声地咬紧，沈烬的脚步声远去，走得毫不留恋。
仅剩不远处，屏幕上的教学视频仍在播放。
陆驰野记忆深处，沈烬向来对他漠不关心。
唯独一次例外——
那是他刚被领回家的第一天。
沈烬冷着脸，用看垃圾的眼神居高临下地扫视他，命令他不准出门。
而一向笑眯眯的宫弥，那天却难得严肃地坐在沈烬对面。
“这小子很明显是个重要人物。”
宫弥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声音压得很低。
“实验的事没有摆在明面上，但他失踪后，那些人一定会追查。”
沈烬闻言，只是冷笑一声，灰蓝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不屑。
“他跑不了。”
这句话清晰地传到了躲在门后的陆驰野耳朵里。
他攥紧拳头，屈辱感瞬间涌上心头，可又无法反驳。
沈烬确实很强。
强到令人绝望。
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那里仿佛又隐隐作痛起来。
疼痛让他想起更多。
陆驰野猛地一把推开门。
“哐当”一声，宫弥愕然盯着这个小不速之客，沈烬只是淡淡地转过眼眸，冷漠地投来一瞥。
陆驰野被这一眼看得冒起一团火气，牙关紧咬，挑衅地盯着沈烬。
“说真的，你就是那个通缉犯吧？”
他朝着门口走了两步，故意重重地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重的脚步声，“这么不想我出门，怕我去告密？！”
沈烬没有回答。
修长的手指随意端起桌上的茶杯，他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
银色的发丝随着重力垂落，几缕碎发滑至脸侧，露出完整的眉眼。沈烬的脸上素来没有表情，轮廓如冰雕般锋利而完美，带着一贯看什么都是垃圾的轻蔑感。
可偏偏，他仰头时露出的脖颈修长而白皙，皮肤在灯光下几乎泛着冷瓷般的光泽，线条纤细得近乎脆弱。
陆驰野的呼吸微微一滞。
他的视线不受控制地落在那截脖颈上，盯着那处凸起的弧度。
下一瞬，茶水滚过咽喉。
喉结上下滑动，带出一道流畅的线条。
陆驰野的脑子突然有些混沌。
而下一秒，沈烬手腕一翻，茶杯脱手而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抛物线。
他轻描淡写收手，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陆驰野的视线艰难地从重新掩回衬衫领口的脖颈上挪开，追随着那只茶杯，看着它精准地飞向门把手——
喀。
茶杯的扶手恰好套在门把手上，轻盈的重力伴随着惯性。
门锁应声而开。
呼啸的风瞬间涌入，裹挟着地下城浑浊的气息，吹乱了陆驰野额前的碎发。
他僵在原地，耳边传来沈烬冰冷不耐的声音。
“现在，抬起你的脚滚出去。”
或许渴望的事情来得太轻易，反而会让人失去兴致。
总之，陆驰野僵在原地，没有动。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冲出门，像个胜利者。可双腿却像是灌了铅，沉得抬不起来。
但就这么站着显得很丢脸。
他天人交战，实际可能连一秒钟都不到。
余光里，沈烬终于转过身。
青年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桌面上，另一只手倚着椅背，声音比眼神更冷。
“我很期待看到你变成一具丑陋的尸体。”
陆驰野本能地冷哼了一声。
他迅速在心里给自己找了个台阶。
不是因为他被沈烬吓到了。
而是他不蠢。
沈烬能在地下城藏匿这么久，必然有他的底牌。贸然行动，只会打草惊蛇。
尴尬的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了几秒。
最终，陆驰野迈步上前，默默伸手将挂在门把手上的茶杯摘了下来。
然后，他走回桌前，双手将茶杯递还给沈烬。
紧接着，强迫自己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
僵硬的微笑。
那是陆驰野第一次学会讨好这个强大又讨厌的……
养父。
突然的敲门声打断了陆驰野的思绪。
他下意识收敛表情，恢复成平常乖顺阳光的样子。
刚要起身去开门，肩膀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按住了。
沈烬走路向来没有声音，不知何时已经从卧室折返回来，站在了他身后。
男人依旧是那副冷淡的模样，只是手里多了一把长刀。
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森冷的寒芒，飘逸的花体字“Ash”宛若缥缈的幽魂。
“滚去沙发上。”沈烬拎起陆驰野的后领，像提猫崽一样将他丢到视野盲区，自己则缓步走向门口。
他穿着居家服，看起来再日常随性不过，可提刀的手稳得可怕，习惯性地反手挽了个刀花。
刀花凌厉得撕裂空气，带着令人心惊的矛盾感。
那一瞬间，陆驰野仿佛又看到了五年前那个一身漆黑作战服、身缠束缚带的杀手——灰蓝色的眼睛在面罩上方，冷得像冰。
沈烬将刀隐在门后的阴影里，单手拉开门。
光线从薄薄的门缝争先恐后地挤入，映亮了他冷郁的瞳孔。
沈烬的眼神微妙地变了变，压着刀柄的手指放松了些。
须臾，撇开脸，很轻地"切"了一声。
“陆切~有没有想我？”宫弥的声音轻飘飘地传进来。
陆驰野一愣，脸色有点黑：“别这么叫我。”
“真是长大了，竟然开始害羞了。”
宫弥晃了进来，略长的黑发在脑后扎成一个小辫子，看起来洒脱又随性。和沈烬一样，五年时光似乎没在他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他上下打量着陆驰野，看着蜷在沙发上都掩不住的长腿和宽肩，新奇地挑眉：“你小子，是不是又长高了？”不等回答，又扭头看沈烬，“我说，你每天在给他吃金子吗？长这么快——这真是Beta该有的身高？”
宫弥又转眸回来，想到什么，戏谑的视线在陆驰野和沈烬之间来回移动。
“小心哪天真的栽在这小子手里。”
依旧是玩笑的口气，却又掩着点微妙的认真。
沈烬环臂斜倚墙边，闻言不屑地冷笑一声，转身就往卧室走。
宫弥眼底的情绪一瞬即逝，迅速恢复成懒洋洋的笑。
他拍拍陆驰野的肩膀。
“现在是大人时间。”
陆驰野识趣地起身，往卧室走，宫弥跟在他身后。
宫弥看着陆驰野乖巧坐在书桌前，拿出成山的作业和耳机。
暖黄色的灯光从侧面斜照下来，将陆驰野半边脸庞映亮，蓬松的棕发在光线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看起来乖巧又温顺。
可另半张脸完全陷在阴影里，灯光与黑暗的交接处，勾勒出已经长开的锋利轮廓。
隐在暗处的蓝眼睛，颜色比平时更深，静静地望过来，嘴角甚至还挂着那抹惯常的、乖巧的微笑。
“你们最好小声些，宫弥叔叔。”
灯光下，陆驰野慢条斯理地将耳机塞进耳朵，指尖在古语听力教材上轻轻点了点，像个真正的好学生那样低下头。
宫弥眼神复杂。
他一直以为陆驰野很快就会恢复记忆。
但始终没有。
陆驰野至今都认为，沈烬是他的仇人。
可他们日复一日共处一个屋檐下，关系平静亲密得近乎诡异。
宫弥心底莫名泛起难辨又模糊的不安。
还没分化的Beta吗。
Beta就好。
五味杂陈，最后他只是微笑替陆驰野轻轻关好房门：“好好学。”
门外的脚步声轻盈离去，最终消失在隔壁的房门后。
那是沈烬的卧室。
陆驰野垂眸，睫毛在眼下拓出一片鸦青色的阴翳，掩住眸底的情绪。
他握着笔，却一字未动，耳机里传来嘶嘶的电流声，还有与古语毫不相关的、断断续续的声音。
“多少年没见你这么戒备过。明知道有危险，却偏不搬走？”宫弥的声音。
沈烬没说话。
宫弥似乎叹了口气，很无奈的语气：“你还没放弃？”
刺啦的电流声撕裂沉默。
良久，陆驰野才听见沈烬的声音，冷诮，略带点疲惫的哑。
“我看起来是不是真的很闲。你特意来找我，就是为了浪费我的时间跟我说这些废话？”
“OK，聊正事。”宫弥似乎耸了下肩，“有个新委托。”
“拒绝。”沈烬语调恢复了冷淡利落，“最近没有比那小鬼更麻烦的事。”
陆驰野的呼吸乱了一拍，攥着笔的手指无声用力。宫弥的声音穿透他鼓噪的心跳声：“但这个委托，不一样。”
像是某种不祥的预感，心跳无端漏了一拍。
下一秒，宫弥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这个委托，或许和Silas有关。”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