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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轻佻不负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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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嘁,”温弗莉瞥开眼,不去看他,“你开心就好。”
佩托抓起最新一期的体育杂志,阔步走向前台。
幸好走了,温弗莉想,要是还呆在这儿,时间可真全让他嘚啵嘚啵浪费完了。
她走到图书展柜,指尖轻划过《瓦尔登湖》、《罪与罚》、《日耳曼文化谱系下的德国出路》……哦,找到了,《绿山墙的安妮》,还是彩绘插图版!
左右看看,不见佩托,真好。要让那小子看见,一定又会大惊小怪,“温弗莉!你圣诞节才看过一遍啊!怎么又看?!不会真得阿兹海默症了吧! ”
温故而知新的道理,他都不懂嘛?一身蛮力的文盲真可怕。
*“为了黛安娜,玛丽拉。没有她我就活不下去了,可是我很清楚地知道,当我们长大了,黛安娜就得结婚,嫁到别处离开我……”*(节选自《绿山墙的安妮》原著原文第十五章:小学校里的大风波)
温弗莉涩涩的,不觉擦拭眼尾,抬眼时正巧看见两个长得一模一样、身穿黑白相间棒球服、插肩卫衣的高大男生朝她迎面走来。
“Hi.”其中一个男生率先说道。
“……”温弗莉轻轻皱眉,还是慢了几秒啊,都没能跑开。她将《绿山墙的安妮》插、回原书立,微不可见地点了一下头,回了句你好,抬脚就往外。
“嘿,你要去哪儿?”另一个男生问,直接出手抓住她手腕。
温弗莉下意识挣起来,四处张望,心跳雷鸣,“我找我朋友。”
“朋友?男的女的?”第一个打招呼的男生对她冷笑,目光犀利,“我们兄弟盯了你很久了,可没见你有什么朋友。”
抓手腕的男生,又添了几分气力,想要把温弗莉拉到他们跟前,“老实说,你长得很对味,交个朋友?找个安静的地方,互相了解了解?”
她一个踉跄不稳。
啊!她最讨厌别人碰她了,更别说是两个不怀好意的陌生人。
“对别人的女朋友动手动脚,是不是就太、贱了。”一道声音横、插进来,声线里沁着凉意。
佩托走来,搂住她肩,面无表情地盯着抓温弗莉手腕的男生,就像是在看死物。
他眉眼本就稀薄,不笑时更显锋利无情,那个男生倏然放开,后退一步,还差点撞到愣怔在地的兄弟。
温弗莉走到佩托身边,掐着他小尾指腹,使劲掐。
“希望你们刚刚不是在勾搭我的女朋友。”他说,语气漫不经心,但眸光却极其锐利,扫视那两个男生。
她都快忘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佩托总是事无巨细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开心的也好、郁闷的也罢、古怪的也算,一旦和昨天有一点点不一样,他就要刨根问底非得弄个水落石出才甘心。
七岁那年,邻居家的一个小男孩来找她玩,温弗莉不想,但拗不过塞巴里德好面子要显出教女有方,只能硬着头皮陪那个小男孩玩,玩着玩着,连输三轮小游戏的小男孩一下子就急眼了,趁她不备,一把把她推进泳池里,那时,她站直都还没那个池子高。
后面小男孩的爸爸路过听见,把她抱了上来。要体面的塞巴里德满口感谢,完全不在意是谁将温弗莉推落水的,更不在乎她被水淹过口鼻有多害怕无助。
还在曲棍球队里训练的佩托听说了这件事,逃了半天课,一路打车跑回来,径直爬进那个小男孩家里,揪出来,一拳又一拳打得鼻青脸肿。
那是期中时发生的事情,直到后面第二个学期开学,她都没再见过那个小男孩,佩托也是。
弥尔顿天天会跑佩托家送作业,但她见不到。
当时弥尔顿只是摸摸鼻子,含糊其辞,“他不想见你。”
是她上初一,偶然一次从佩托的老师那儿得知,没见到小男孩,因为他一家都搬走了;至于佩托,从小男孩家离开后就被他刚从陆战队回来的爸爸逮个正着,当天夜里生生打断了一根肋骨。
现在,他无声地监视两人,衣服下小尾指还动动,想来勾她。
温弗莉越不给他勾,他动作就轻又快,风吹柳垂一样,弄得人痒痒的。
“怎么可能,哥们?”打招呼的男生率先回神,连连摆手,“我们刚刚只是在聊天,聊天,对,对,就是这样。”
说完,他条件反射地举起双手,三秒后,下意识反应过来,又恼又气,甩下手。
“那只手不想要了?”佩托问。
动手的男生应激,“不是早就放了! ”
话音未落下一秒,佩托已经走到两人面前,曲棍球队顶尖球手,扑面而来的压迫感,“跟她道歉。”
“对不起! ”
“对不起! ”
两张一模一样的脸,两道一模一样的声线,两个一模一样的躬腰角度。
san值狂掉!她忙撇开眼。
佩托抬手,微凉的触感贴上,他回头,温弗莉抿嘴轻轻摇头,他看了一眼缠在一处亲密无间的两截尾指,“好,我们回家。”
他领着温弗莉走出MIX,一刀外面,佩托就立刻转过身看着她,“还好嘛?”
好,很好啊。
她这么想,也就这么说,“好多了,心不跳了。”
“心不跳了,那不死了嘛! ”佩托狭长的眼睛一下子瞪得圆圆的。
“……”温弗莉心想,文盲还是太可怕了。
佩托热好车,打开车门,温弗莉钻进吉普,她一进来,佩托就把什么东西扔到她腿上,她低头一看,一盒精美包装的圣劳伦斯巧克力,产自两面临水的半岛,是她最喜欢的牌子,味道不用说,最让人诟病的就是特别贵,特别难买。她去年圣诞节买了十颗,近乎花光了她一年的零花钱,这盒……温弗莉数了数,一百颗。
“你刚刚就是去买这个了?”温弗莉喃喃道。
“是啊,”佩托点点头,“圣劳伦斯店门口,队都排了五列呢,打眼一看都是人头。”
温弗莉怃然有些心软,她想他排了那么久就为了给她买她最爱吃的巧克力,他其实真是个好人!
“怪不得回来得那么晚。”她脸色白中蕴粉,柔柔道。
“那倒不是,”佩托有些不好意思,“我看那儿人也太多了,就加价直接充值vvvvip,走高级贵宾通道,一分钟就拿到了,只是没忍住,没走出人家店里就拆开吃了,结果一下子吃太多了,肠胃不耐受,嗯……就只能先在人家店里应一下急,上了一个厕所。”
“??”温弗莉还没消化他话里的信息,“但是你给我的这盒是全新未拆的呀,而且就是最多的一款。”
“那是当然,”佩托:“要是缺斤少两,我得去投诉了。你那盒是我后面重新加价买下的,第一盒,嗯,我找找……”
他在副驾驶卡座上翻出一个皱皱的袋子,随意晃晃,温弗莉听到铁盒碰撞的声音。
佩托:“吃剩下的都在这儿呢,我是吃不下了,回家带给弥尔顿吧。”
温弗莉:“……”
他对上车内后视镜,面颊肉眼可见地泛起红晕,欲语还休,“温弗莉,你刚刚的声音真好听,真——”
“打住! ”她瘫着一张脸,目不转视盯着前方,“看路,安全第一。”
佩托:“唔唔。”
*
两人到家后,温弗莉没有磨蹭,径直走进厨房烤面包。
是一只硕大的影子,跟在她身后,转来转去,嗡来嗡去。
啊!忍不了了!
温弗莉关紧烤箱,一个猛子转身,大拇指、食指准确无误地捏住背后灵的双唇,“看在上帝的面子上,眼睛是用来看圣经,不是用来看我的;嘴巴是用来吃奶与蜜的,不是用来嗡嗡的。”
佩托扭扭,神似一棵修长的白桦树,摇弋生姿,他也抬手一挑,把温弗莉两指移动他唇边酒窝,抵着她手指,往上,刚好掐出一个标准体面的笑容。
“噫。”温弗莉像是被烫到了一样,忙松开。
佩托凑到她左肩,吹耳垂细细的绒毛,“今天和我在一起,开心嘛?”
“不开心。”温弗莉打开烤箱散热,洗干净刀,开始准备切沙拉,动作行云流水、有条不紊。
“是呀,”佩托笑了,“你既不喜欢逛街乱跑,又最恨外人碰你。”
他走近站直站在她身旁,接过锅柄,喷上橄榄油,“但是温弗莉,你今天很棒很好了,我想弥尔顿要是知道了,也会一样认为的。”
温暖明亮的阳光透过枝桠照进来,温弗莉刀用得咔咔作响,没空应付佩托。她家庭院里果树成荫,其中有一半刻着温弗莉和弥尔顿的名字,一半刻着佩托的名字。那时,温弗莉想种果树,但两兄妹的零花钱不够买不了那么多,佩托就“入股”占了她家一半种树计划。
“呃,”温弗莉神色无甚波动,“能先别再跟我说话嘛?现在没心情闲聊。”
“好吧,我都听你的。”佩托耸耸肩,又贴近了一些。
阳光呢,把都快贴在她身上的某人照得金闪闪光耀耀的,这长眼睛的都忽视不了!微风呢,又把某人身上的热气吹到她这儿来,烘得她都快醉了。
今天轻佻不负责的也太多了吧!
人是这样,阳光还这样,风居然也这样。温弗莉就很郁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