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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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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瓷踢开家门时耳尖还泛着不自然的潮红,管家看见二少爷这么晚回家也没有说什么,因为沈瓷经常夜不归宿,沈瓷跑上二楼,打开房门砰地摔进松软的床铺,仰头盯着天花板吊灯上摇晃的水晶挂坠。他抬手重重拍了两下脸颊,咬着软嫩的红唇。
"凭什么..."少年翻身把脸埋进枕头,鼻腔里溢出一声闷哼。放学后那幕又撞进脑海,裴砚突然的靠近,简直如满电影回放,裴砚的冷冽的眉眼,眉骨投下的阴影里,睫毛如同沾了霜雪的鸦羽,随着视线垂落的弧度轻轻颤动。沈瓷突然鲤鱼打挺坐起来,拍拍脸,可恶,明明自己才是校霸,怎么感觉被裴砚的气势压倒了,下次他要更凶一点,要凶的裴砚不敢说话。
沈瓷开始在房间里面看□□大片,学习那种黑老大的气势,明天势必要拿出老大的气势。
黑色宾利碾过银杏大道,司机老陈从后视镜偷瞄第三次把卫衣绳结拆了又系的少年。沈瓷整个人陷在后排真皮座椅里,降下车窗任秋风灌进领口,额发被吹成蓬乱的鸟巢。头在车窗撞来撞去,昨天学习□□大哥都是怎么说话的学了大半夜,困的不行。
第一节就是让人困顿的物理课,教师里的白噪音像催眠咒。沈瓷支着下巴看着黑白上让他昏昏欲睡的数字。物理老师用三角板敲打黑板的节奏,太无聊了,沈瓷把自动铅笔拆成三截又组装,笔尖在草稿纸上洇出无数个同心圆。裴砚作为各科老师的爱子,被叫起来回答问题,沈瓷的目光也跟着看向裴砚的背影,裴砚起身去黑板写板书时衬衫下摆被带起半寸,露出一截清瘦腰线,沈瓷放任自己趴在课桌上。少年清癯的背影被投影仪光线镶上毛边,粉笔划过黑板的沙沙声里,裴砚的后颈第三截脊椎骨随着前倾动作微微凸起,整个人如青竹般挺拔。
裴砚转身看向沈瓷,只看见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想到刚刚一直感觉到一个不带恶意视线,裴砚低垂眼眸,在老师的夸奖声中回到座位。
沈瓷拍拍胸口,好险,差点就和裴砚目光对上了。
下了课,林淮隐又去搂他,这次沈瓷没有避过去,林淮隐搂住沈瓷的肩膀:"走啊瓷哥,去小卖部买水喝。"
在一堆小弟的簇拥下离开教室,走的时候也不安生,几个人把裴砚的课桌撞歪,保温杯在桌沿摇摇欲坠,金属椅腿在地面划出刺耳的锐响,沈瓷想要回头看一下裴砚但是被林淮隐推着踉跄着向前走时,余光瞥见那人垂眸整理试卷的指尖,修长白皙的手指,手背上淡青色的青筋,虎口处结着层薄茧。
走廊瓷砖反着正午的炽白光线,林淮隐嬉笑着把沈瓷往自动售卖机推搡。玻璃柜里排列整齐的进口饮料泛着冷凝水珠,沈瓷刷着卡,听身后小弟们哄抢着价格抵得上裴砚半月餐费的饮料。
"发什么呆?"林淮隐把冰镇可乐贴在他耳后,冷气激得他后颈起栗。沈瓷一个激灵躲开,仰头灌下碳酸饮料,气泡在舌尖炸开的刺痛感让他眯起眼,“没有啊,我在想今天怎么整裴砚。“
一说起这个话题,周边的人比他还激动,七嘴八舌的说起来,而且说起来一个讲的比一个过分,"要我说就该把他锁在厕所里!""不如往他饭盒里倒粉笔灰!"沈瓷即使知道自己要扮演一个坏人,但到底现实中没有做过坏事,实在是下不去手,听了半天选了一个最简单的,“下下节不是体育课吗,让裴砚去搬体育教材,让他一个人去。“
尾音刚落就听见林淮隐用虎牙抵着舌尖发出啧的轻响:"瓷哥这算哪门子欺负人?隔壁班小情侣都玩得比这刺激,不知道的还以为裴砚是你的男朋友,你心疼他舍不得折腾他呢。"他欺身逼近时校服拉链擦过沈瓷的纽扣,面带笑意的逗着沈瓷。
沈瓷后腰撞上栏杆。他抬脚要踹,对方却突然使力,膝盖结结实实压上他大腿,手臂抵在售卖机上,将沈瓷圈在怀里,温热的鼻息喷在颈侧:"要不让裴砚把器材室那筐实心球全搬了?趁着午休......"
"你发什么疯!"沈瓷想要推开林淮隐,膝盖热热的。
林淮隐笑得胸腔震动:"瓷哥急什么?"他屈起的长腿挡住沈瓷的去路,帆布鞋尖有意无意蹭过对方裤脚,"难不成真被我说中了?心疼?"尾音黏着蜂蜜似的甜腻,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
"关厕所。"
"今天下午体育课,把裴砚关进器材室后面的厕所。"沈瓷故意踩了一脚林淮隐的鞋,"要玩就玩大的。"
林淮隐顺着沈瓷推拒的力量起身让开一点距离,指尖捻起沈瓷掉落的一根头发。浅色发丝在阳光下泛着蜂蜜般的光泽, "瓷哥说了算。"他拖着长音应和,目光却黏在沈瓷后颈那片白皙的皮肤上,心想,沈瓷身上好软好香,是喷什么香水了吗。
到最后,商议的决定就是把裴砚关到厕所去,让他上不了体育课。
隔间门锁落下的金属撞击声在空旷的厕所格外刺耳。裴砚后背贴着冰凉的瓷砖,腕骨刚刚在推搡中被撞出红痕。他看着黄毛小弟将维修中的塑料牌踢到门口,窗外篮球场的喧闹声突然变得很遥远。
不锈钢隔间门在日光灯下泛着冷光,林淮隐倚着洗手台抛接打火机,金属开合声像某种倒计时。"可惜了,这校服还能捐给贫困山区呢。"他抬脚轻踢地上沾了污水的校服外套。
两个黄毛小弟架着裴砚胳膊往隔间拖拽时,林淮隐突然伸手拦住沈瓷:"瓷哥不亲自来?"
沈瓷有些呆滞的看着眼前这一幕,圆圆的眼睛水汪汪的,明明之前只是说把裴砚关在厕所,没有说过还要泼裴砚水,但是现在这个场面沈瓷又不能阻止,不然就违背人设了,"碰你都嫌脏手。"沈瓷抬脚踹向裴砚膝窝,力度却在触碰到校服布料时卸去七分,裴砚却踉跄着撞上隔间门板,林淮隐忽然嗤笑出声:"这么怜香惜玉,不知道的以为你在调情。"
往常这种情况林淮隐都是在后面说两句等着沈瓷动手犯错,但是看着眼前少年的背影,想着他精致的脸,以及他时常看着裴砚背影发呆的样子,不知道怎么的,越说越过分,明明是自己挑起的羞辱游戏,此刻却因沈瓷望向裴砚时颤动的睫毛而烦躁难耐。
"听说裴砚连内裤都是烂的。"林淮隐用鞋尖碾着裴砚的衣服,“要不要扒下来看看。“林淮隐在笑,但如果沈瓷真的同意扒裴砚衣服的话,他就把裴砚的脸皮扒下来。
“不要!“沈瓷抬眸看向林淮隐,一张粉白的小脸,有些生气的看着林淮隐。
听见沈瓷拒绝了林淮隐的脸色才好看了起来,但声音像毒蛇吐信:"那就你来泼水吧瓷哥,毕竟是你要求我们这样做的对吗?"
冷水兜头浇下的瞬间,裴砚抬眸与沈瓷对视。他看见对方攥的发白的手指。
沈瓷垂下眼睛,不敢看裴砚,这是沈瓷第一次当人面这么欺负人,有一点心虚。
林淮隐在身后轻笑:"瓷哥最近心软得不像话啊。"
沈瓷突然踹翻水桶,"吵死了!"他扯开领口透气,转身就走。镜面映出裴砚湿透的白衬衫下若隐若现的腰线,少年清瘦的脊骨正随着呼吸起伏,像蛰伏的弓弦。
沈瓷走了,其他人也跟着离开,走之前林淮隐踹了脚不锈钢隔间门,甚是虚伪的说道:"就麻烦同学收拾一下厕所了。"。裴砚垂眸盯着自己攥紧又松开的拳头,食指关节处有道新鲜的擦伤,那是五分钟前被推进隔间时,他本能格挡却在中途卸了力的证据。
整个下午裴砚都没有回去上课,其实老师看见消失的沈瓷和林淮隐几人已经能猜到情况了,但是沈家和林家没有一个人惹的起,所幸裴砚也比较懂事没有闹到老师跟前,只能私底下多关照一下裴砚。
等到林淮隐离开学校,沈瓷悄悄摸回厕所。备用钥匙插进锁孔,厕所大门打开的瞬间,他听见隔间里传来布料摩擦声,裴砚正将湿透的校服拧水,身上的水珠顺着精瘦的腰线滑进裤子里。目光落在他后背凸起的肩胛骨上,像两把未出鞘的利刃。
"看够了吗?"裴砚突然转身,潮湿的额发黏在眉骨。沈瓷后退时撞翻拖把桶,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他以为裴砚还被关在厕所隔间里面,想着这样的话他悄悄放裴砚出来也没人知道,裴砚也不会知道是谁做的。
听见质问移开目光看见了隔间内侧的不锈钢门栓断口处的崭新裂痕,分明是被人用巧劲生生拗断。
"回来做什么?"裴砚将湿发捋向脑后,露出眉骨处结痂的旧伤。沈瓷想跑,却被裴砚伸手抵在门上,把正要逃跑的人圈进怀中之间,裴砚的小臂肌肉绷出流畅线条,清瘦却包含力量的身体展示在沈瓷眼前。
"怕我冻死?"裴砚的呼吸掠过他滚烫的耳尖,带着冰泉般的冷意。
其实已经进入夏天了,泼了水在晚上是有一点凉,但对血气方刚的男高来说完全不算什么,裴砚这样说,是真的好奇沈瓷为什么回来,虽然是有凶手干了坏事喜欢重回到现场,但是沈瓷看起来就不像是这种喜欢回到现场二次欣赏的人,于是听起来就像是在怼人。
被框在裴砚的胸膛里,沈瓷也抬起头,强迫自己直视裴砚的眼睛故作凶狠的说,“这就是你平时不听话的代价。”
裴砚是真的有点疑惑,看着沈瓷颤动的睫毛。"上个月你把我作业本扔进喷泉池,上周在我课本画乌龟,现在又..."沈瓷做的这些裴砚一次都没有反抗过,所以他真的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他不听话,裴砚突然倾身,鼻尖几乎蹭到他沁着汗的额角,"沈瓷,欺负人也要讲基本法。"裴砚的声音清冷,带着些冷意。
之前不是没人看裴砚是一个穷学生来欺负他,上周隔壁班男生故意撞他肩膀时,他直接把人按在墙上警告,卸了那人的胳膊,可当沈瓷把奶茶泼在他唯一一双鞋子上,他还想着他碍着沈瓷的路了,默默给他让出条道。
沈瓷呼吸凝滞,距离也太近了,近到他能感觉到裴砚身上的体温,和呼吸交错间的清香,他突然抬脚踩住裴砚的鞋:"那是你活该。"
裴砚攥住沈瓷要去推他胸膛的手腕。掌心的茧蹭过薄薄的皮肤,惊起一片战栗。看着少年瞪圆的眼睛,裴砚觉得自己能忍受沈瓷的捉弄不是没有道理的,因为沈瓷真的很好看,像一只美丽的猫冲你哈气伸爪,你短暂的生气后又不可自拔的被他的美丽吸引,甚至还紧张他哈气哑了嗓子。
"我该怎么做?"裴砚的拇指无意识蹭过沈瓷腕间突起的骨节,惊觉对方皮肤烫得吓人。他能猜到其他人想要做什么,数学题扫一眼题目都能知道出题老师想要考什么。却读不懂沈瓷的脸色。上周沈瓷故意将奶茶泼在他洗得发白的帆布鞋上,他侧身让开时看见少年攥着杯子的指节泛白,像是要把塑料杯捏碎。
裴砚觉得沈瓷比天体物理都更难懂,他实在是猜不出沈瓷美丽的小脑袋瓜每天都在想些什么愚蠢又可爱的坏主意。
沈瓷突然抽回手,指甲在裴砚掌心划出浅红痕迹。沈瓷觉得现在的氛围怪怪的,一点都不像霸凌者和被霸凌者,有些慌张的说道: "你...你这么聪明不知道该怎么做吗?"尾音劈开潮湿的夜雾,沈瓷自己听不出这话多像撒娇。
裴砚低头看着鞋面上新鲜的灰印,开始回忆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都是什么反应。
哦,应该跪下求饶。
但是裴砚也有自己的傲气,即使在喜欢沈瓷,他也做不到将自己的自尊撕下来给沈瓷垫脚来讨好他,毕竟即使他这样做了也讨好不了沈瓷,反而可能会被沈瓷嘲讽或者讥笑。
可是看着沈瓷,裴砚又的心脏又不受控制的软弱,于是裴砚暗地嘲笑自己,就这样慢吞吞的跪在了沈瓷脚边,没什么表情的说道:“对不起我错了。“沈瓷的瞳孔在路灯亮起的瞬间收缩成针尖。他看见裴砚垂落的额发,淡漠的神情像在解一道数学压轴题。这个总能在奥赛考场斩获金牌的天才,此刻跪姿标准得仿佛用圆规丈量过角度,连道歉都像是完成某种实验报告。配上裴砚面无表情的样子,看起来真的很像是在阴阳怪气。
沈瓷瞬间火冒三丈,抬脚踢在裴砚肩头,“气死我了,你有病吧。“转头跑了,独留裴砚一个跪在那里,裴砚拍拍膝盖上的灰站起来,没什么表情的自嘲,裴砚一想到自己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来到这个偏僻的厕所,甚至是不用思考都知道是一个骗局的理由,而他竟然相信了,还真的来到了这里,跪在沈瓷脚下任由他嘲讽,对方还不屑一顾,就不由得嘲笑自己。
课间休息时,平时跟着沈瓷的几个小弟不怀好意的,咧着嘴,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将一张揉得皱巴巴的纸条,啪地一声,随意甩在裴砚摊开的书页上。
“喂。”其中一个人吊儿郎当地开口,下巴抬得老高,“我们老大发话了,让你看完纸条,去学府楼四楼厕所找他。听见没?”
裴砚的笔尖顿住。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寒潭。那双清冷的眸子,平静无波地扫过眼前这几个如同跳梁小丑般的家伙,没有愤怒,没有畏惧,只有一种洞悉一切、带着淡淡厌倦的疏离。他甚至没有低头去看那张碍眼的纸条,仿佛那只是桌面上的一粒尘埃。
“啧,装什么装?”另一个小弟见裴砚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有些不爽,上前一步,手撑在裴砚的桌面上,身体前倾, “话给你撂这儿,一会儿要是我们老大在厕所没看见你人影……”他故意拖长了尾音,脸上挤出狰狞的笑,“嘿嘿,后果嘛,你自己掂量着办,别怪哥几个没提醒你。”
他们根本不在乎裴砚看不看那张纸条。那玩意儿不过是他们一时兴起、觉得好玩才弄的。在他们信奉的法则里,在这所学校,没人敢无视瓷哥的传召。威胁才是重点,拳头就是道理。
几个人撂下狠话,又像来时一样,嘻嘻哈哈、推搡着离开了,留下一串刺耳的笑声在教室里回荡。
周遭重新安静下来,裴砚的目光,也落在那张被遗弃的、孤零零躺在书本上的纸条上。纸面粗糙,皱得像一团垃圾。他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内心几不可察地掠过一丝挣扎的涟漪。明知这极大概率又是一个陷阱,一个来自沈瓷或者林淮隐的、新的羞辱游戏的开端,然而,那纸条上可能会有的字迹,像一根无形的、带着微弱电流的细线,轻轻拉扯着他。
他终究还是伸出手,用指尖拈起那张廉价的纸条。展开,皱巴巴的纸面上,是几行用黑色中性笔歪歪扭扭写就的大字,每一个笔画都带着一种幼稚的、近乎笨拙的用力感:
我不欺负你了,我们和好吧。
这字丑得简直毫无章法,横不平竖不直,像小学生初学写字时的涂鸦。但裴砚认得。是沈瓷的字。独属于沈瓷的丑丑的可爱的潦草笔迹。
就因为这熟悉的、笨拙的字迹,就因为这六个荒诞得如同天方夜谭的字。即使理智在疯狂叫嚣着不可能,即使心里早已筑起层层防备,预见了前方必然是冰冷的嘲笑或新的难堪,裴砚还是不由自主的升起一丝渺茫的希望,万一呢。
于是,在明知会被欺骗的情况下,裴砚还是合上了书本,站起身。他沉默地穿过走廊,走向那栋位置偏僻、人迹罕至的学府楼。他推开了四楼那扇老旧厕所的门,仿佛推开的是潘多拉的魔盒,而里面等待他的,果然不是和解的橄榄枝,而是兜头浇下的一波冷水。
裴砚回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很好笑,抬眼看了眼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嗤笑,捡起衣服,沉默的离开了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