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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山雨欲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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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丽正殿。
太子司徒承基单手支颐,静静地看着书案上的一份奏报。一旁的烛光侧映在他俊朗的面容上,不知为何,却平添了几分邪异。
太子太傅顾戎轩与太子太保薛仪束手立在阶下,一副大气也不敢出的样子。
也不知过了多久,司徒承基忽地轻笑起来,阶下两人对望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看出了疑惑。
“呵,孤这四弟啊,当真是胡作非为、无法无天惯了……”司徒承基微垂下眼,眼中却殊无笑意:“此番他做下这等事来,孤纵然顾念兄弟之情,却也偏袒他不得了。”
两人一听,顿时放下心来。听太子殿下这口气,大概是蜀王又做了什么混事,没啥大不了的。
“这蜀王殿下在封地素来是胡闹惯了的,此番回京,陛下必会好生管束,殿下何必多虑。”顾戎轩劝道。
司徒承基偏头看他一眼,一双细长的丹凤眼眯了起来:“怕只怕雷霆震怒,群臣亦要奏他个十恶不赦。”
两人再次对望一眼:这蜀王究竟做了什么人神共愤的事,居然要用十恶不赦来形容?
司徒承基合上奏书,修长的手指有规矩地敲打着封面:“只怕这一回,四弟最好的下场,便是削去王爵,贬为庶人了。”他嘴角噙着讥讽的笑,面上却殊无同情之色。
顾戎轩愕然道:“敢问殿下,蜀王究竟犯下何错?”
司徒承基淡然一笑:“太傅不妨取去一看。”
顾戎轩犹豫片刻,还是上前取过了奏书。这不看还好,一看之下顿时两眼通红,怒色满面,浑身都气得发起抖来。
“老顾、老顾?”薛仪见势不对,忙推了推他。
顾戎轩手一松,奏书便落在了地上。薛仪将奏书拾起,才看了一眼,脸色就变了。
这奏书虽然没有署名,但寥寥数语,报的却是一件惊天骇闻。
蜀王司徒景明淫辱当朝太傅之妹顾楼兰!
“老顾,镇定一点、镇定一点啊!”眼见顾戎轩面红如血,牙关紧咬,薛仪忙扶住了他。
司徒承基不紧不慢地道:“十年前孤倒见过令妹一面,确是个冰雪聪明的好孩子,可爱得紧,只可惜……”
“蜀王辱臣亲妹,臣请殿下做主,定要还臣妹一个公道!”顾戎轩眼含悲愤,嘶声吼道。
“太傅尽管放心,”司徒承基的语气丝毫未变,眼中波澜不兴:“太傅辅佐孤多年,情同师徒,孤焉能让令妹受了委屈。唉,我那四弟也着实不象话,这一回,便是孤也帮不了他了。”他嘴角未勾,眼中闪过精芒:“他此番,正是自、寻、死、路!”
薛仪还在那里咀嚼这最后一句话的味道,顾戎轩已“扑通”一声跪了下来:“臣替臣妹谢过殿下!”
“太傅不必多礼,”司徒承基懒洋洋地伸手虚抬:“此事孤自会呈报父皇定夺,太傅少安毋躁,听孤安排。孤可以保证,四弟进京之日,孤定会让他还太傅一个公道。”
两人离去后,司徒承基缓缓站起身来,负着手,在丽正殿中来回走着。
“殿下,”一名秀气的宫女小步跑了进来:“太子妃娘娘请您过去用膳。”
司徒承基皱了皱眉,淡淡地道:“孤有急事要入宫见母妃,晚膳也在母妃那里用了,让秋儿不必等了。”
“是。”
李贵妃所居的安平宫内,一个宫装丽人慵懒地斜靠在矮榻上,一道珠帘,将她与外间隔开。司徒承基垂手立在珠帘外,面上一片恭顺。
“你是说司徒景明自掘坟墓,做下如此恶行?”珠帘后的声音凌厉里透着惊喜。
“娘,若将此事上报给父皇,再授意几位重臣推波助澜,老四这回必死无疑。”
“不可,此事可以由任何人报给你父皇,却万万不能由你来说。”
司徒承基愕然道:“这却是何故?”
“如此大事,你父皇尚未知道,你又从何得知?你这样巴巴赶去通报,岂非不打自招,自承在司徒景明身旁布了眼线?”珠帘那边冷笑一声:“你父皇虽对你宠爱有加,但绝不能容你私蓄眼线。你这太子若还想安稳地当下去,就多留个心眼。”
“娘教训得是,”司徒承基将手心的汗悄悄擦在下摆上:“儿子记下了。”
“司徒景明是一定要死的,”李贵妃声音里透出恨意:“司徒家的人都要死,尤其是那个贱女人的儿子!”
“娘,您放心,如今孩儿在朝中声望日隆,再加上父皇身体渐差,大权已逐渐移到了孩儿手中。只要孩儿蓄意造势,何愁弄不死我那些弟弟们?”口中说着狠厉的话,司徒承基面上却是一片云淡风清。
“此事要办,却不可操之过急,”李贵妃道:“老二老三平日里名声也不好,任你如何揉捏,你父皇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老四老五却是嫡出的皇子,你欺负得狠了,就算你父皇不管,那些大臣们也未必会站在你这边。”
“娘的意思是……”
“对付他们,要师出有名,万不可落了下乘,平白遭人诟病。如今司徒景明自曝其短,将把柄交在你手中,便是对付他的大好时机。他所犯之事非同小可,顾戎轩跟随你父皇多年,你父皇顾念旧情,必定不会有所偏袒。你切记那时不可落井下石,反要在言语上多加回护司徒景明。”
“孩儿明白。”
“此番司徒景明就算不死,亦要贬谪流放,到那时,让一个流徒死在半路上,简直是易如反掌之事。”
司徒承基乖顺地点头。
李贵妃想了想,道:“你且先将这事情压着,待司徒景明面圣之时,再令人上奏。若是你父皇知道得早了,难免夜长梦多,生出什么变化来。”
“是,娘。”司徒承基垂下头:“此番定教老四永无翻身之日!”
“好了,若无其他事情,便在为娘这里用晚膳吧,之后随娘去给你父皇请安。如今你父皇卧病在床,你若孝顺一分,这太子之位便稳固一分。”
“孩儿省得。”司徒承基伸出手,正好接住了李贵妃自珠帘后探出的玉臂。
他扶着李贵妃向外殿走去,却听李贵妃不经意问道:“那件事,你查得如何了?”
司徒承基低声道:“回娘亲的话,孩儿这些年一直在查,却始终没有任何线索。”
李贵妃“嗯”了一声,不再说话,却不曾看到,司徒承基望向地面的目光,显得十分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