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熟悉感和陌生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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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一起吃。”临情并不觉得对方身上是湿的就会弄脏自己的沙发或凳子，虽然从小家庭环境优渥，但他没那么在意这些，所以毫不客气地招呼对方坐来过来吃饭。
等他解决完一碗馄饨的时候，抬起眼才发现这个比他还高的男孩好像有些吃不下了，却又不想浪费，还在努力的和最后几个做抗争——虽然冷酷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能感受到对继续吃的抗拒。
嗯……这样的反差让他显得有点……
临情轻轻地笑了声，只是笑声才刚刚出来一点，颜阳就立马抬头看向他，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又不约而同移开。
“不想吃就不吃了，没人逼着你吃。”临情收敛了笑容，淡淡地说。
“……抱歉。”颜阳有些尴尬地笑笑。虽然说是笑容，却实在难看，看得临情只想皱眉。他为对方的道歉感到莫名，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只是吃不完饭而已……对方的家庭这么压抑吗？
而且他还长得那么高，却吃的还没自己多。临情再一次皱着眉打量了一下对方的身材，当真是很高又很瘦。像营养不良一样。
但他的皱眉好像让对方更误会了，他眼睁睁的看着颜阳在捕捉到他情绪后，慌乱又不安的神情，看着他抿了抿唇，努力的举着勺子想再吃几个……
“别吃了。”临情夺过了装着馄饨的塑料碗。这一举动让颜阳直接僵住了。
“……吃不下就不用吃了……这不是你家，没那么多规矩。”他看着颜阳难掩慌乱却又极力维持平静的样子，不明白为什么对方反应这么大，但语气还是从硬邦邦到不自觉软了点。将外卖的塑料碗收走又丢进垃圾桶，他再次看向对方。
目光在他还有点潮的头发和衣服上流连了一下，临情才开口，“你先去洗澡吧。”
“好。”颜阳没再说什么，而是转身去了浴室。
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很挺拔，但……
【我总觉得这个人有点熟悉。我是不是认识他。】临情在脑子里对着系统说。
【抱歉哦，系统无法查询您视角不存在的记忆。】
【不存在的记忆？】
【在系统绑定您前，和世界内推演人格的记忆，是系统无法查询的。】
【……】临情没再问下去。
……
浴室的水声停了很久，颜阳还没出来，换洗的衣物和毛巾他提前就放进去了，所以不可能是因为这个。
临情坐在沙发上，将已经玩的厌烦的手机放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阿阳趴在他脚边，耳朵时不时抖动一下，像是在听浴室的动静。
洗得也太久了…
他起身走到浴室门前，正要敲门，忽然听见里面传来一声闷响，像是有人滑倒了。
“喂！”临情敲了敲门，“没事吧？”
没有回应。
他又敲了两下，还是没人应。
该不会是晕在里面了？非常有可能，这人今天才受了伤，而且看起来身体也不怎么好。
临情拧开门把手——
热气扑面而来。颜阳正背对着他坐在地上，浴巾堪堪围在腰间，裸露的后背上横贯着几道狰狞的疤痕。最显眼的是一道从右肩斜劈到腰侧的旧伤，像是被什么利器砍的，皮肉扭曲地愈合，在灯光下泛着不自然的暗红色。
颜阳猛地抬头，湿漉漉的头发贴在额前，水珠顺着下巴滴落。他的瞳孔骤然紧缩，手忙脚乱地去抓掉在地上的毛巾，却因为动作太急，膝盖“咚”地磕在瓷砖上。
这房子考虑到只是临情一个人住，卫生间和厨房都没有设计的很大，一个成年男性绰绰有余，两人都在里面便稍显拥挤了。
“别动。”临情弯腰捡起浴巾递给他，“摔到哪了？”
颜阳没接，只是僵硬地坐着。他的呼吸有点急，胸口起伏明显，左手无意识地攥着右腕上的一圈淡白色勒痕。
这些伤…
临情盯着他后背的疤看了两秒，忽然觉得胸口发闷。以他的角度，也只能看到对方的背。
就好像在哪见过。
“给你。”临情别开眼，把浴巾扔过去，“穿好衣服出来。”
他关上门，靠在走廊墙上深呼吸。
为什么我会觉得……熟悉？他不确定的在脑内检索，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
凌晨三点十七分，在一片沉浮且光怪陆离的梦中，临情醒了。
他隐约觉得自己做了个噩梦，但梦见什么已经想不起来了。只有神经还留存着一种恐怖的感觉，让他想要静静的放空大脑，什么也不想。
房间里很静，只有空调运转的微弱声响。他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正要翻身继续睡，忽然听见客厅传来压抑的抽泣声。
从我家里怎么会有别人的声音的发毛感，到记忆回炉想起自己收留了一个无家可归的少年…临情懵了半分钟，不确定的想。
…颜阳？
临情轻手轻脚地推开门。
月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照在沙发上蜷缩的人影上。颜阳整个人陷在毯子里，只有发顶露在外面，肩膀小幅度地抖动着。
“不要…别打他…”
他的梦话含糊不清，带着哭腔。
这人长着一张酷哥脸，居然会有这么脆弱的一面，还是很反差很罕见的。这让临情有些好奇，又夹杂着一点点的担心，他蹲下身，轻轻掀开盖在对方脸上的毯子。就发现颜阳额头上全是冷汗，眉头皱得死紧，右手死死抓着沙发垫，指节泛白。
“颜阳？”临情小声叫他，“醒醒。”
对方没反应，反而更剧烈地颤抖起来：“快跑…数到…”
临情伸手想推醒他，指尖刚碰到肩膀，颜阳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数到100…就来找你…”
这句话让临情心头一跳。
好熟悉的话…
但他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颜阳猛地睁开眼，瞳孔涣散了几秒才聚焦。当他看清临情的脸时，立刻松开了手。
“…做噩梦了？”临情问。
颜阳抹了把脸，声音沙哑：“…嗯。”
“梦到什么了？”
“不记得了。”
他别过头，避开临情的视线。
又在说谎。
但临情没再追问，他只是定定地看着沙发上蜷起来的人影。对方太高了，所以母庸置疑的睡着不舒服。
但他好像也不挑，甚至半夜做噩梦醒了，现在也像心虚一样闭着眼睛，蜷着身子，将脸埋在毯子里，假装自己已经又睡过去了，只有眼皮细微的颤动彰显着这个人没睡且不安的事实。
有点，嗯……餐桌上的感觉又来了，临情轻轻地吸了下气，有点想笑。
他站起身来缓步走回房间，轻柔的动作让他没有错过关门前从门缝中流进来的呜咽。真的很小声，但架不住他听力好。
这彰显着脆弱的声音让临情关门的手一顿，却还是缓缓地拉上了门。但他第一时间没有回到床上，而是靠在门上思考——那些带有熟悉感的疤，还有自己记不得内容的噩梦……颜阳也做噩梦了。
是巧合吗？
……
煎蛋的香气飘进卧室时，临情正在查手机。
他搜索“八年前，D室重大新闻”，跳出来的结果数不胜数。
又搜索“八年前，儿童绑架案”，这次的结果寥寥无几，只有几条模糊的社会新闻，点进去又都不是。
系统。
他在心里默念。
【在。】
“我八岁那年，是不是经历过什么？”
【数据检索中…】
【未找到相关记录。】
【是不是真正的我没经历过的，数据库都搜索不到。】
【是的。】
临情静坐了几秒，关上手机，走出卧室。
他在沉思。
巧合多了便不是巧合了。如果有什么东西令他恐惧，引起他的噩梦，却又让他想不起来。那这样的事一定发生在八岁前。
那么多的疤，得在什么样的意外里才能产生？对方的年龄看着不大，念职高的话，往前推八年也和那时的他差不多大。
如果不是被虐待，那么可供的选择就很少了。
他没再想下去，而是将目光投向了此时此刻脑子里的主人公。
颜阳正站在灶台前煎蛋，身上套着临情借给他的T恤，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几道细长的疤。他的动作很熟练，但右手虎口的伤让翻面的动作有些别扭。
如果对方经常做饭，但手又不方便的话……临情莫名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的。
“你会做饭？”临情靠在门框上问。
颜阳头也不回：“嗯。”
“经常做？”
“我妈…工作忙。”
煎蛋出锅，形状有点歪，边缘焦黄。颜阳把它装进盘子，推到临情面前：“吃吧。”
临情没动，盯着他虎口的疤：“你的手怎么伤的？”
铲子“当啷”一声掉进锅里。
“烫的。”颜阳转身去拿牛奶，背影僵硬。
又在说谎。
临情用叉子戳了戳煎蛋：“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牛奶盒被捏得“咔嚓”一声响，又被递给他。
“…没有。”颜阳的声音很低。
临情又有点想笑了，没有就没有，手抖什么呢。
但他没有笑，他只是接过牛奶，又将其戳破，然后咬着吸管没再言语。
压下笑意的他，却觉得心里有些闷闷的。平静一般才是他日常情绪的主旋律。而他日常的变量，只有面前这一个人而已。
他用着探究的眼神看着颜阳，似乎想用这样的视线勾起对方的良知，让对方主动说实话。
颜阳应当是看见了，但却主动避开了。他好像没想着给自己也煎一个鸡蛋，就那么在临情对面拘谨地坐下了。而面前的餐桌空空如也。
“……？你的蛋呢。”临情盯了他三秒，终于看出他没有想再站起来去给自己煎个鸡蛋的想法了，于是松开了叼着牛奶的嘴，问道。
“我不饿。我不吃了。”颜阳摇摇头，依旧没敢对上他的眼睛。
“……要么吃我这个，要么自己再去煎一个。”临情扯了扯嘴角，冷笑了一声。边说边把自己的盘子推到对方面前。他现在看出来了，面前这个少年真的非常缺乏安全感。自己都愿意让他在这住一晚了，还计较个鸡蛋吗？
于是最后两个人面前都摆上了一个煎蛋，终于开始了今日的早餐。
“话说，今天周六啊，你有什么打算吗？”临情用叉子戳着蛋，问道。
其实对方有没有打算和自己应该都没关系了，毕竟两人说好了只住一晚，而且昨天之前他们本该是陌生人……
不，说不定是曾经认识的陌生人。
如果他们以前不认识，很多东西根本就说不通。不是吗？
这样想着，临情戳鸡蛋的手更狠了。煎蛋在盘子里被戳得支离破碎，蛋黄溢出来，沾在盘沿。
这是一颗溏心蛋。
颜阳低着头，机械地咀嚼着，像是没听见他的话。喉结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他的睫毛垂得很低，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表情。
在用行动表明抗拒回答这个问题。
临情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把叉子“当”地搁在盘子上。
“你今天到底有什么安排？”
颜阳的指尖微微蜷缩：“……回学校。”
“周六回学校？”
“嗯。”
又在说谎。
临情向后靠进椅背，双臂交叉：“职高周六也上课？”
颜阳的筷子顿住了。他慢慢抬起头，嘴角扯出一个勉强的笑：“……补课。”
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在他右脸的淤青上，显得那道伤格外刺眼。临情忽然想起昨晚他蜷缩在沙发上发抖的样子。
昨晚那句“数到一百，就来找你。”让自己后半夜都没睡好。一闭上眼睛就是这句话。
算了……
“吃完把碗洗了。”临情站起身，“我去换衣服。”
顿了一下，他又补充道，“……走之前，记得自己给伤上药。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熟悉感和陌生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