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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 1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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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景然出门之前已经确认过三遍,摄像机、话筒、三脚架、电池,都没问题,内存卡多带了一张,在包里。
宋星星开车,周景然坐在副驾,不知道为什么,她全程不敢东张西望。宋星星问她,你紧张什么?周景然诧异,我紧张吗?我是在紧张吗?原来这就是紧张吗?
宋星星又问,你是不是没去过看守所?
周景然不敢承认,她怕显得自己没见过世面。
“宋老师,我还是不明白,郑悠南为什么指名要见你呢?”
“这么好奇?一会儿给你个机会,你去采访?”
“啊?我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你都跟着我跑了一周新闻了,怎么提问还不会吗?”
一周,是郑悠南被警方带走的时间。
这一周以来,周景然跟着宋星星按部就班地采访、写稿,拍了好几条新闻,工作程序一切如常,仿佛那个惊心动魄的杀人案从来就没发生过。
直到昨天,段超突然联系宋星星,他说郑悠南指名要找宋星星谈,其他人都不行。郑悠南的态度中甚至带着挑衅,她说如果你们警方需要口供我可以承认我是凶手,但你们拿得出证据吗?
拿不出,这就是段超的死穴。
“检察院那边卡得很死,没有点儿‘能入卷’的证据就不批捕,但是现场我早就翻遍了,啥也没有,没证据就没法起诉,就算她全招了都没用,再这么下去过两天等羁押时限到了就只能放人,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宋星星当时有点儿恍惚,差点儿以为是中国足协在给她打电话。很明显,段超是把希望寄托在了宋星星身上,郑悠南想见宋星星,那就让她见,他巴不得宋星星能问出点儿什么。
“所以郑悠南就是凶手?”
“官方通报发出来之前谁也不能肯定,我们更不能带着这个想法去采访郑悠南,先入为主会让提问有指向性,这不专业。”
周景然看上去对宋星星的话似懂非懂,宋星星表示理解,毕竟一周过去了,周景然连郑悠南是怎么被抓的都还没想通。这也不能怪周景然,那天宋星星原本做好了跟着警方去现场拍摄的准备,但段超表示这事儿没向领导报备,记者不能跟着。
“我可以不去,但你们最后有没有找到郑悠南,得告诉我一声。”
宋星星尽量争取权利,段超也没辜负她,隔天凌晨他给宋星星回话——消息准确,人找到了。周景然第二天上班时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她还来不及问这里面的来龙去脉,就得跟着宋星星去跑任务新闻,忙起来自然也不记得问,这事儿在周景然心里就成了“悬案”。
她难免气馁:“宋老师,我是不是太笨了?我到现在还没想通郑悠南是怎么被发现的。”
宋星星忍着笑:“你不是笨,你只是缺乏经验。”
周景然承认:“……我采访经验确实不够。”
“我说的不是采访经验,是被狗咬的经验。”
“啊?”
“4月14、18、25,在这些日期的监控里郑悠南不仅会早半个小时下山,她还会从相反的方向离开。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日期看起来明明也没什么特殊的。”
“还记得林陆是哪一天失踪的吗?”
“4月11日。”
“警方又是哪一天找到郑悠南的?”
“5月10日,咱们看完监控那天。”
“不,是5月11日的凌晨,咱们看完监控的第二天。所以你现在有5个日期可以参考——”
周景然翻出手机日历,挨个数出来:“4月11、14、18、25,还有5月11日,这些是……”
“是狂犬病疫苗五针法的接种流程。针对暴露性风险,也就是被动物抓咬后的当天、第三天、第七天、第十四天和第三十天,暴露者需要分别接种一针疫苗,一共五针。你别忘了,林陆失踪那天是带着花卷上山的,如果郑悠南真的和林陆发生肢体冲突,你猜花卷会不会攻击郑悠南?”
周景然倒吸一口凉气:“原来如此!”
“她在监控中,之所以会从反方向离开,应该是当天就在青岚山附近寻找过可以接种狂犬疫苗的医院,所以每到接种日,她都需要去同一个接种点。”
“可是全市能接种狂犬疫苗的医院不止一个,警方怎么确定郑悠南会去哪一家医院?”
“去疾控中心查一下就行了。只要有人接种了狂犬疫苗,无论是哪一级接种单位,都必须按规范将接种数据及时报备给当地疾控中心,这是法定要求,尤其是狂犬疫苗关系到重大传染病防控,对报送的时效性要求更高,通常是‘即时上报’或者‘当天内上报’,所以只要郑悠南接种过狂犬疫苗,疾控中心就能掌握她接种的所有数据。”
“那么警方只要去医院守着就行了!”
“没错。”
毕竟没有一个中国人敢冒险错过狂犬疫苗。
“唯一需要注意的是时间,郑悠南平时都是晚上去,因为那时候她还在吴天奇的节目组工作,但最后一针那天她已经离职了,随时都可以去医院。而临川市的犬伤门诊24小时都能接种狂犬疫苗,如果她有离开的打算,就会尽早行动。这也是为什么,段超他们是在凌晨堵到她的。”
“难道郑悠南就是因为要打狂犬疫苗才没有离开本地的吗?我还是不明白……就算她要打针,走不了,但她为什么每天都要去青岚山呢?”
宋星星的车此刻已经驶入城东看守所的大院门。
“你应该马上就能知道答案了。”她说。
临川的城东区常被人调侃是“被遗忘的老城”,过去十几年,临川的城市大开发进展得如火如荼,全新的高铁站选址城北,商业高新区在城南,机场位于西延线上,唯有城东片区啥也靠不上,只能守着低矮的自建房乏人问津。
看守所就在一片自建房附近,周围有老旧的居民楼和空地,环境显得有些荒凉。宋星星刚才远远就看见段超正等在接待室门口,她把车停好,跟周景然说你先下车,我打个电话就来。
周景然对于整理设备已经轻车熟路,见到段超也不陌生,段超问她:“来过这儿吗?”
周景然摇头。
段超说没事儿,以后多来几次就习惯了。周景然心想我也不是很想“习惯”。
“身份证带了吗?”段超又问。
“带了。采访证在宋老师那儿。”
段超点头:“带了就行。”
宋星星打完电话时,周景然已经帮她做好了大部分登记工作,她接过笔,填上身份证号、签名。三人又陆续接受安全检查。
去见郑悠南的路上宋星星问段超:“真让拍?”
“该打的报告都打了,这次不是‘让拍’,是‘必须拍’。”
“看来郑悠南是‘真的难’啊。”
在宋星星的印象中,这种拍摄之前的申请流程是最复杂的,一般都是案件调查结束之后由公安部门主动发起,不是每一个嫌疑人只要提出要求就能见到记者,尤其现在还处于侦查阶段。这一次能这么顺利,说明警方在短时间内确实拿郑悠南没办法。
五月的临川,气温稳步提升,在室外还好,只要有风就不热,但看守所的会见室还是老样子,窗户不能完全打开,通风性差,显得室内格外沉闷。周景然只是架起机器,额头上已经冒出细小的汗珠。
等一切准备完毕,工作人员也带来了郑悠南。她依然面容清秀,短发比上次见面时长了些,穿着看守所的统一背心,神情淡然。
“宋老师,好久不见,”郑悠南主动打招呼,“我坐这里可以吗?能不能拍清楚我的正脸?”
“你不希望打码?”
宋星星刚才还指挥段超从屋外搬进来一盆绿植,时刻为保护受访者隐私做好准备。
“不,”郑悠南说,“我希望你能把我说的每一句话都完整地发出去,我要让观众知道我是谁,我说的又是谁。”
“抱歉,”宋星星公事公办,“我不能承诺这件事,电视台有电视台的规矩,你应该也懂。”
“我指的不是电视台,是你的‘真相时刻’。”
“……看来你很了解我,这就是你一定要见我的原因?”
“难道你不想见我吗?吴天奇应该也很需要你的独家素材吧?”
宋星星笑起来:“你也很了解吴天奇。”
宋星星回头示意周景然,可以开机了。
“我有你们都想要的素材,”郑悠南说,“只要你能配合,我可以把它都交给你。”
宋星星扬扬手,表示“愿闻其详”:“看来你是真的很想找我聊,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你可没这么多话。”
“所以宋老师有什么想问我的?”
宋星星把这个问题抛给了周景然:“你呢?你想问什么?”
周景然起初愣住了,她以为来之前宋星星说让她参与提问只是客套话,没想到开机后自己真能有这个机会。周景然这才开始理解什么是真正的“紧张”,她张了张嘴,但一句话也没问出来。
“没关系,”宋星星安慰她,“就问你最想知道的问题。”
她最想知道的问题?那必然是——
“你是杀害林陆的凶手吗?”
郑悠南扬起嘴角,她竟然被这个毫无技巧的提问逗笑了。
“你觉得我是吗?”她反问周景然。
这显然不是周景然预想中的答案,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或者,我换个问法,”郑悠南又说,“你觉得林陆该死吗?”
周景然有些为难:“我……我曾经很喜欢他的节目,但后来我发现他做节目的手段,有些、有些……”
“无耻,”郑悠南补充完周景然想说但不敢说的话,“而且不是‘有些’,是‘非常’。”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林陆在利用嘉宾,也在操控观众情绪,但是——”
“你敢上他的节目吗?”郑悠南再次打断周景然,“你觉得,你会不会也被他逼到自杀?”
“我应该不会……”
“你会。”郑悠南说,语气不容置疑,也没有讨价还价的空间。
“你以为那些被网暴的嘉宾只是特例?你以为你上节目就可以得到林陆的尊重?你想太多了。在林陆这种人眼中,所有人都是‘素材’,所有‘争议’都叫‘热度’,他是被流量密码养出来的吸血鬼,是粪坑里最奋不顾身的蛆虫。你知道我们的嘉宾自杀挂在热搜上的时候,林陆在跟领导讨论什么吗?”
郑悠南特意停下来,观察周景然的反应,而周景然哑口无言。
郑悠南接着说:“他讨论的是要趁着这个热度,在收费的花絮中多放一些自杀嘉宾的镜头。他还问编导,有没有什么片段可以展现嘉宾的性格缺陷,这样观众就能认定是她自作自受。有意思吧?嘉宾想用命自证清白,而在林陆看来,‘人命’也好,‘清白’也罢,统一卖三块钱一集。”
“……不管怎么说,他都不应该被杀害。”
“真遗憾,我还以为你可以跟我一样讨厌他——”
“别再用这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自欺欺人了,”宋星星对郑悠南说,“如果你真的是凶手,也不会是因为厌恶林陆做节目的手段才杀了他。你跟着林陆拍过那么多节目,他的下作手段你看得少吗?你早干嘛去了?以前怎么不说?论无耻,你跟林陆不过是五十步笑百步。既然大费周章地把我叫来了,就不要拐弯抹角地说话,你迫不及待想要昭告天下的是什么?不就是高纬的真正死因吗?”
听到“高纬”的名字,刚才还以为自己能掌控全局的郑悠南,瞬间瞪大双眼。她满眼写着不敢相信:“你怎么会知道?谁告诉你的?!”
“没有人告诉我,这只是我的猜测。”
“这不可能——”
“林陆把自己的隐私保护得很好,”宋星星转头问身后守着机器的周景然,“你还记得吧?”
周景然点头。
“他从不让家人抛头露面,即使是共事多年的同事,对他家的情况也并不了解。所以我猜,除了吕珊,也就是林陆的助理,应该没有其他人去过林陆家,”宋星星说着又用笃定的眼神看向坐在对面的郑悠南,“但是你去过。你们的节目嘉宾自杀那天、吕珊和林陆因为钱吵得人尽皆知的那天,吕珊吵完架就撂挑子不干了,但此时安抚领导的林陆还需要有人能帮他回家拿移动硬盘,你说过的,那个移动硬盘是你开着林陆的车去他家拿的。”
“……是我又怎么样。”
“那你应该都看到了。”
“……”
“林陆的车上有便携式AED,他家里还有一面入户隔断墙,墙上陈列着林陆的各种荣誉证书,包括一张CPR急救培训合格证。”
“AED?”周景然好像记得这个东西,“就是上次我在沈怡的车上不小心摔了的那个东西?”
“对,又叫‘自动体外除颤器’,它在抢救心脏骤停患者方面能起到关键性作用,它会自动分析心律并且决定是否电击,所以普通人即使没有专业医疗知识,也可以根据机器的提示完成救助。我查过资料,如果在心脏骤停后3到5分钟内使用AED进行除颤,患者生存率可高达50%~75%。而没有使用AED的患者,仅靠做心肺复苏——也就是CPR——生存率通常只有 2%~8%。什么都不做,生存率小于1%。林陆车上的便携式AED和他家里那张CPR急救培训证书都说明了一件事:他有能力也有设备,可以给一个心脏骤停的人做现场急救。”
宋星星的总结对郑悠南来说,也许过于残忍:“高纬出事那天,林陆就在现场,但他只是打了个120,其他什么都没做。所以如果你真的想杀林陆,所谓‘大义’只是借口,你是跟他有私仇。我猜你跟高纬的关系应该不一般。”
“郑悠南,我们没空跟你在这儿开故事会,”旁听了半天的段超越来越没耐心,“我劝你老老实实交待,你跟高纬什么关系?”
“这还用问吗段队,”宋星星说,“十有八九是谈过呗。”
郑悠南沉默半晌才开口,她说没意思,这么精彩的故事,我本来是留着自己发的。
“你想让我先发一个讲述‘真相’的视频,然后再用你设定好‘定时发布’的视频来打我的脸?观众确实都喜欢看故事‘反转’?但你以为这样就能让高纬安息?”
“你们不配提高纬!”这是郑悠南第一次表现得情绪激动,“林陆就该死!他死一万次都不冤!他连死人都要利用!真恶心……”
“但老实说,在高纬这件事上,林陆最多只是不作为,你无法证明他是故意想害死高纬。”
“他就是故意的!”郑悠南不同意宋星星的判断,“他给领导塞钱这件事一开始是高纬发现的,他想用钱堵高纬的嘴,高纬不收,所以他才借着机会落井下石!而且被高纬发现以后他不仅不改,还把行贿手段变得更隐蔽,甚至利用高纬的死……”
“高纬发现的?那岂不是很早之前就……”
“你以为林陆凭什么能成为制片人?他这一路走来有哪一步是光彩的?高纬对他还不够好吗?他发现这件事以后没有告诉任何人,他只是想提醒林陆不要执迷不悟,但林陆又是怎么回报他的?”
“等一下,”周景然发现郑悠南的话里有问题,“高纬没有告诉任何人,那你是怎么知道林陆行贿的?”
郑悠南努力平复情绪:“我以前一直以为林陆跟高纬是关系最好的兄弟,我们谈恋爱没公开,但高纬都告诉了林陆。他走以后,林陆把他的后事处理得很妥当,我知道安葬在那个位置需要不少钱,我也知道林陆常去看他,如果不是那次听到吕珊和林陆为了钱的事吵架,他们还提到了墓地,我也不会怀疑林陆在利用高纬。”
“再加上你又开着林陆的车去了他家,然后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
段超追问郑悠南:“林陆想用钱堵高纬的嘴,又是谁告诉你的?高纬?”
“不,是林陆告诉我的。”
“林陆?什么时候?”
“他死的那天。”
守着摄像机的周景然,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
“我没想过杀他,我约他出来是希望他去找警察自首。我希望他能承认是他害死了高纬,是他在云影内部行贿。”
“林陆根本不可能答应你这种要求。”
“他不仅不答应,还嘲笑我跟当初的高纬一样蠢,甚至比高纬更蠢,”想起那一幕,郑悠南不由得咬紧牙关,“因为高纬当初至少是拿着偷拍的视频找他谈的,而我什么都没有,就敢让他去自首。我还威胁林陆,如果他不去,我就在网上曝光这件事。他想让我拿钱闭嘴,但我没要。”
“然后你就拿着那些钱去给高纬迁了坟?”
“那是林陆欠高纬的。”郑悠南说。
“但你怎么知道万灵公墓迁坟的流程?”周景然又问出了一个她好奇的问题,“除了清明节前,你去看望过高纬,我并没有在万灵公墓的其他监控中见过你啊……你是打电话咨询的工作人员?”
“她不需要咨询工作人员,”宋星星替郑悠南回答了这个问题,“她家有人就是工作人员。”
“她家?”
“万灵公墓有个保安认识林陆的狗,还记得吗?”宋星星问周景然。
“……记得。”
“那个保安甚至知道林陆的节目做得出名,因为他说他家有个孩子在云影上班。段队,你们后来去拿过万灵公墓的各种资料吧?”
“对,拿过。”
“可以查一查员工名单,应该能找到一个姓郑的保安。”
周景然努力回忆那个保安的样子,试图分析对方和郑悠南的关系,但她什么也想不起来:“可是她去给高纬办迁坟,竟然没有被其他员工认出来?”
“这有什么奇怪的。我现在找十个阿姨站在你面前,你能认出哪个是我妈?不要把普通同事关系想得多么知根知底,更何况她去办迁坟的时候还带着帽子、口罩,认得出来才见鬼了。”
郑悠南嗤笑一声:“还真是什么都能被你们查到。”
“可是有什么用呢?”她又不屑地说,“就算我承认自己是凶手,你们警方有任何证据吗?没有证据,你们能起诉我吗?”
段超被郑悠南的话气得脸色铁青,但他又不得不承认郑悠南说得对。
宋星星抬手向周景然表示不用录了,她看一眼手机,然后说稍等,我去门口拿个东西。
“拿什么?”段超问宋星星。
“拿她要的证据。”
十分钟后,宋星星回到了会见室,手里还拿着一个帆布包,段超没看明白宋星星的意图,也不清楚包里装着什么,他说宋记者,这里面能有什么证据?
“你之前不是一直有一个问题没想通吗?”宋星星提醒周景然,“跟段队说说,是什么问题。”
“哦,对,我一直没想通这一点:如果郑悠南是凶手,她需要打狂犬疫苗,所以在杀人之后也不能立刻离开临川。但是她为什么要每天去青岚山呢?这不是会让她更快暴露吗?”
三人都望向郑悠南,但郑悠南什么也没说。
“咱们这样想,”宋星星说,“如果你是林陆,你知道有一个人发现了你的秘密,那个人现在要约你见面谈一谈,你除了准备好一笔钱用来堵她的嘴,还会留什么其他后手?”
“其他后手?”周景然一时之间也想不到。
“段队,如果一个人靠威胁他人拿到一笔钱,这属于什么罪?”
“敲诈勒索啊,”这问题段超熟,“最低三年以下有期徒刑,金额较大或者特别巨大的,判个十年以上都有可能。”
“如果整个勒索和交钱的过程都被拍下来了,应该可以作为证据吧?”
“那当然,”段超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林陆拿着钱来见郑悠南,是为了偷拍下整个敲诈勒索的过程,然后送她去吃牢饭?”
“只不过林陆也没想到郑悠南会不要钱,他更想不到自己会被郑悠南给杀了。”
听宋星星这么说,郑悠南的脸色也变得不自然。
“我想林陆断气之前应该挣扎过,他甚至曾经反过来威胁你。比如他会说——你跑不掉的,你已经被我拍下来了。而你,你了解林陆的行事风格,你知道他确实擅长用偷拍的手段,所以你害怕那个摄像头就在你们发生冲突时落在了现场。可是现场那么乱,它能落在哪儿呢?你没有在第一时间找到它,于是你一次又一次地回到现场,就是为了找到林陆口中的摄像头。”
“可是现场我们也找过呀,”段超说,“一寸一寸都翻遍了,啥也没有。”
“那是因为摄像头已经跑了。”
“跑了?它长腿啦?”
“对,”宋星星打开帆布包,将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儿倒出来,“摄像头不仅跑出了青岚山,还自己跑回了家。”
周景然第一时间认出从包里倒出来的东西:“这些都是项圈……花卷的项圈!”
“我们都看过林陆的移动硬盘,它遛狗的时候喜欢给花卷装上运动相机拍摄一些画面。之前看林陆失踪那天的监控,我就觉得花卷看起来跟我们见到它时不一样,后来我终于明白了到底有什么不同——花卷回家以后换过项圈,应该是旧项圈太脏,沈怡给它换下来的。所以我刚才让沈怡把花卷的项圈全都送来了,检查一下吧段队,针孔摄像头应该就在这里面。”
段超喜出望外,他立刻仔细搜查每一个项圈,生怕错过任何细节。
“找到了!”
那是一个皮质项圈,比一般的款式要宽一些,深棕色的皮面已经被磨得发暗,金属扣环也没了光泽,皮革的褶皱中还藏着不少污垢。它有一个不明显的卡槽,刚好足以放下一个针孔摄像头,并且能死死卡住,保证它不会随着小狗的运动跌出来。
郑悠南望着段超手上的摄像头,神情中都是苦涩和失望。
“宋记者,不,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的宋祖宗,”段超两眼放光,“你可帮了大忙了,以后想拍啥直接跟我说,我一定全力配合!”
“我还真有一个小忙,需要麻烦段队。”
“您尽管吩咐。”
“刑警队应该已经去郑悠南的住处找过一批证物了吧?那里面有没有一个移动硬盘?”
“她移动硬盘也不少,你要找啥样的?”
“一个看起来比较旧的硬盘,是云影一个节目组几年前统一发的,等我要到同款的图就发给你看。”
“行,”段超答应得干脆,“不过给你之前我们也得先判断一下是不是必要的证物。”
“对案件来说应该不重要,但对我的独家报道会很重要。”
“宋老师,您说的是郑悠南管吴天奇借走的那个盘?她不是说已经掉了吗?”
“你找那个盘干什么?”问宋星星这话的,是郑悠南。
“确切地说,那应该是高纬的移动硬盘,”宋星星说,“我一直奇怪林陆失踪以后你为什么不直接辞职,而是要去吴天奇的节目组。刚才你说林陆提到过,高纬曾经用偷拍的视频去警告过他。如果我们想得一样,那么高纬应该是把那些视频装在了移动硬盘里。只不过同一个节目组之间硬盘借来借去,最后高纬的硬盘到了谁手里就不得而知。所以吴天奇才说你奇怪,有新盘不用要借旧盘,你其实是在找高纬的那个移动硬盘吧?那里面应该会有我需要的东西。”
“没用的,我恢复过那个移动硬盘的数据,根本没有任何偷拍视频。高纬是骗林陆的……”
他太傻了,郑悠南说,他只是想劝好兄弟回头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