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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不知秋思落谁家(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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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萧毓来唤顾辞去用早膳。
顾辞悄声开了门,对萧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指指身后的床榻,低声说:“王娘子还在睡着。”
昨晚王娘子哭累了,倒在顾辞的怀里睡了过去。大概是很久没有好眠,王娘子一个晚上都睡得很沉。
顾辞关了房门,与萧毓一边下楼,一边说:“趁着王娘子还未醒,我想早膳后去她家里打听一下情况,看能不能得到有用的线索。不过,我不放心王娘子自己一个人留在这里,恐怕还得让你的护卫留下来照应。”
萧毓武功高强,有他陪着,总是能安心一点。虽然顾辞自己有自保能力,可是她还是习惯了有萧毓在身边。
思及此,顾辞心中大震,仅仅一个月,她就习惯了萧毓的存在吗?
萧毓看着顾辞,突然笑了一下,点点头道:“就这么办,我让暨雨留下来,我与你一同前去。”
顾辞侧头看看他,不由得问:“你笑什么?”
萧毓嘴角还含着笑:“没有,姑娘仁善大义,在下心生感佩而已。”
顾辞撇撇嘴,知道他又在阴阳她初见时势利冷漠,如今却为了王娘子的事上心,脱口便回了一句:“不及萧公子博爱,慈悲为怀。”
这下,萧毓更是轻笑出声,一双清浅眼眸似落了外间难得一现的阳光,灿然又和煦。
顾辞张嘴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感觉心中一痛,不由得咬紧了下唇。
见她突然脸色发白,萧毓不由得停下来,关切地问:“怎么了?可是身体不适?”
那阵抽痛很快就过去了,顾辞摇摇头,强颜欢笑道:“没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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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用过早膳,一路打听着,来到西城区,王家的矮房前。
王家似在招待客人,不时听得有男人讨好的声音与妇人的笑声。
顾辞与萧毓对看一眼,走进院落,敲了敲院门,高声问:“这里可是王家?”
不一会,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从屋里走出来,看到顾辞二人,明显一愣,往后退了半步,问道:“你们是谁人?”
屋内又有一个妇人探出身来,一见顾辞与萧毓衣饰不凡,一双眼顿时亮了起来,拍拍身前的男人,问道:“王大哥,这可是你家亲友?怎么不让进屋里坐?”
男人脸后赧色,正要说话,顾辞就打断他们,问道:“请问可是王旭尧的父亲?”
男人闻言,立马变了脸色,更加警惕地打量着他们,粗声粗气地问:“你们打听这个做什么?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见男人态度不客气,萧毓挡到顾辞身前,低冷的声线添了几分不满:“阁下的妻子……”
岂料萧毓刚提及妻子二字,那男人就粗鲁地打断:“什么妻子?我没有妻儿,你们别多管闲事,赶紧哪来的滚哪去。”
男人身后的妇人看出门道,往旁边一缩,撇撇嘴道:“王大哥,你可是跟我说你的浑家犯了七出,被休了,怎么现今又有人找上门?可不是没断干净吧?你这可不厚道了,我从来不做这种生意,没得砸了我的招牌。你还是掰扯清楚再说吧。”
男人赶忙讨好地说:“王大娘,我保证,绝对跟那许巧凡断得一清二楚,这两人我根本不认识,是白撞上门的。您多担待,我还指望着您呐。”
妇人指指顾辞二人,不以为意地说:“你都不看看这两人衣着打扮,至于上你着破落户白撞吗?别了,我还是先走了,可不能一个不好,赖上了我。”
言毕,妇人马上利落地走了出来,路过萧毓身边时,还瞟了他一眼,笑道:“这位俏郎君,我可是远近八方有名的金牌媒人,有需要记得找我王大媒哦。”
得知男人竟是找媒婆上门相看,顾辞气得不行,不由得大骂道:“你儿子才失踪一个月,你就把妻子休弃,转头找继室了?你还是不是男人?还算不算一个父亲?”
男人见他们把媒人吓走了,把气都撒在他们身上,破口大骂道:“你们算哪根葱,来管老子的家事?就是因为许巧凡,我儿子才没的。都是许巧凡这个祸害,扫把星!要不是她没有照看好,我的儿子才不会丢了。她就是个祸害,祸害自己不算,还祸害我儿子。也不知道那个杀千刀的,把我好好的儿子拐走了,卖得银子风花雪月去了。早知道,老子先挣了这钱!老子就知道,许巧凡这婆娘晦气,生的儿子都晦气!”
顾辞听他越骂越过份,气得浑身颤抖,可她平生从未与人吵过架,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才好。
萧毓听得也动了怒,手掌一挥,朝男人使出一掌。
掌风扫得男人往后连连倒退,他撞到屋子里的方桌,捂着胸口吐出一口血来。
男人心中大骇,知道自己得罪到高人了,马上连滚带爬地起来关了房门,大叫着:“你们别进来,别进来!救命啊,杀人啦!要杀人啦!”
旁边有人听到动静,自屋中探出头来察看,看到这时,不由得连连摇头,对顾辞二人说:“二位还是别招惹这王川了。这屠户,平时就爱喝几两,喝醉了就拿妻儿撒气。可怜他妻儿,总是被他打得鼻青脸肿,还被他怨怪总是花他的钱,根本不拿妻儿当人看。”
顾辞闻言,对许巧凡母子更生怜悯。
萧毓往旁边走了两步,问那邻居:“这位大哥,可知王川的儿子是怎么失踪的吗?”
邻居爽快地回答道:“我们这四邻都知道!小旭尧自小就懂事,很早就帮着做些轻巧的家务。王家娘子不敢整日呆在家里吃白食,就到城外开垦了几亩地。一个月前,孩子做好午饭,要给他娘送过去。岂知这一去就不见了踪影。王娘子到午后不见孩子像往常一样送饭过去,就一路找了回来,结果在慕延河看到了自家的食盒。到处都找遍了,还是找不到小旭尧的身影。王娘子就疯魔了,到处问人,到处找。王川这天杀的,儿子不见了,只找了两三日,就说肯定是被人贩子拐走了,怨怪王娘子不看好儿子,把她结结实实地揍了一顿。接着就给了王娘子一封休书,把她赶走了。”
听完邻居的说辞,顾辞一路都无话,情绪十分低落。
两人回到客栈,暨雨迎上来,说许巧凡醒了,不吃不喝,就要等顾辞回来。
顾辞赶忙回到房间,见许巧凡呆呆地坐在圆桌边,一双眼空洞无神,再想起听来的她的遭遇,不由得一时心酸得红了眼眶。
萧毓让暨雨去端了一碗稀饭并两碟小菜来,劝道:“许娘子,好歹先吃点东西吧。”
听到久违的称呼,许巧凡倏地抬起头看向萧毓,眼眶又迅速红了起来,哽咽着问:“你们都知道了?”
顾辞坐到她身边,拉着她的手,强忍着心酸道:“我们只是道听途说,你能跟我详细说说,你的儿子失踪那天的事情吗?”
许巧凡崩溃地趴到桌上,哭得更是悲痛,肩膀耸动个不停。
萧毓也不由得叹息一声,站在旁边,一时无话。
许久,许巧凡哭够了,接过顾辞递给她的帕子,擦干泪水,缓缓跟他们说自己的情况。
许巧凡是郊外一个农户的女儿,家中有两个哥哥,三个妹妹。王川是城里的屠户,自小脾气不好,城里的人家都不愿意把女儿嫁给他。
眼看着儿子一天天年长,王家父母就寻了媒人,让媒人给王川说一个城外的人家。
许家就是这样被看中的,许家父母巴不得女儿嫁出去,省了家里的口粮。他们接了聘礼,就欢天喜地地把女儿嫁出去了。
许巧凡想着,王川好歹还是城里的人,怎么也不至于亏待了自己,揣着一颗欢喜的心嫁了过来。
婚后半年,王川确实对她很好,让她在家侍奉父母,自己在外摆摊,赚了钱还会给她买吃食。
可半年后,王家父母相继病逝,王川一人承担家里的重担,渐渐地就变得脾气不好了。
一开始,还会嘴里嫌弃许巧凡做的饭菜不合胃口,后来慢慢演变成对她拳打脚踢。特别是喝了酒之后,根本不把许巧凡当人看待,总是嫌弃许巧凡在家闲着没事干,乱花他的钱。
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就是被王川打没的。
得知怀了王旭尧后,许巧凡就小心翼翼,谨慎地不去触王川的霉头,特别是知道他喝了酒后,就躲到邻居家里去,等他醉倒睡着了才回家。
就这么躲着,儿子慢慢地长到三四岁。
渐渐地,城中的肉摊多了两家,王川脾气臭,摊位就没有什么人光顾。赚不到钱,王川就对许巧凡母子更加的不好,气头上连儿子都照样打。
许巧凡不是没想过和离,可她跟家里一提,家人就坚决地勒令她断了这个念头,表明家里容不下和离归家的女儿。
被打得绝望之时,许巧凡甚至想过一死了之。还是王旭尧发现了,哭着一声声地叫“阿娘”,让许巧凡心软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