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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不知秋思落谁家(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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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见到如此一点就通透的人,萧毓笑了一下:“难怪纪大人离不得李师爷,果然是能人。”
李师爷心中大喜,身躯却弯得更低:“不敢,殿下抬举,草民惶恐。”
见到萧毓欣赏李师爷,纪昊天与有荣焉,连忙道:“李师爷办事向来牢靠,下官得其相助,实是三生之幸。”
萧毓又笑了一下:“纪大人有识人之能,也是难得之才。”
纪昊天喜逐颜开,拱手道:“谢殿下抬举,下官汗颜。”
萧毓转向李师爷,问道:“敢问李师爷大名?”
李师爷一拱手,道:“贱名炎明,夏炎百木盛,江船火独明。”
点点头,萧毓站起来,说道:“今日叨扰二位了。”
纪昊天与李炎明同时躬身道:“殿下客气,折煞下官(草民)了。”
不再多说,萧毓领先走了出去。
暨雨则慢了两步,拍了拍李炎明的肩膀,对他露齿一笑。
自小就跟在萧毓身边,暨雨知道他向来不太会表达自己的喜怒,方才能如此与李炎明对话,已是含了难能可贵的欣赏了。
既然是主子看上的人,暨雨自然要替主子表达一下亲近。
李炎明受宠若惊,身躯弯得又降了一度。
纪昊天与李炎明一路送到府衙大门,眼见得萧毓所乘的马车辘辘远去,转过街角不见了,才回转。
纪昊天学着暨雨拍了拍李炎明的肩膀,笑道:“李师爷今日办事出色,得了王爷的赏识,往后可要记得多提携一下我了。”
李炎明讪讪笑道:“纪大人莫要开卑职玩笑了。”
纪昊天摇摇头,说:“你以为这一位是何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毓亲王,今上唯一的亲兄弟!多少人挤破了脑袋想跟他说上一句话?你就听我的,安心等待王爷调派吧。”
李炎明见纪昊天是真心实意地为自己高兴,便对他一拱手,行了一个大礼:“卑职落难,承蒙大人提携关照,此等恩情没齿难忘。卑职年近花甲,早就想好余生为大人鞍前马后。若真如大人吉言,得王爷赏识,卑职也不敢忘了大人的大恩。”
纪昊天哈哈一笑,拉着他往内堂而去:“今日你我有幸得见贵人,不管怎么说,皆是天大喜事一桩。快随我小酌几杯!”
李炎明自然随他而去,两人对酌,继续畅想着日后盛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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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毓与暨雨不敢多耽搁,一路回到鸿渐楼,萧毓吩咐了暨雨几句,自己直接来到顾辞的房中。
见到他,顾辞迫不及待地问:“如何了?可有查到?”
萧毓点点头:“城中近两月并没有亡故的孩童,但城外周家村有一名。”
“城外?”
顾辞蹙眉思索,又到窗边看了一下天色,摇摇头,说:“不对,我可以确定,作法之人就在城中。”
萧毓走到她身边,看着外间越来越阴沉的天色,说:“亡故的孩童家中是佃户,应与城中异象没有多大关系,但为防万一,我已着暨雨先去查探一番。”
眸中忧色渐深,顾辞又凝神掐算一番,说道:“如今我还未找出解开锁魂咒的方法,为今之计,只能兵分两路,你们去查城中幼童的情况,我再努力寻出解咒之法。”
萧毓应道:“放心,我已取了城中幼童名单,等暨雨从城外回来,我们就开始排查。如果能查出哪家幼童最近一段时间没现身过,或许能找出借尸还魂之人。”
“对啊!”
顾辞一击掌,双眼熠熠发亮:“既然是借尸还魂,那孩子就有了生还的希望,户籍必定还没有销,府衙自然没记录。而初初借尸还魂,那孩子要适应新的躯体,必定耗费很多心力,没办法如常人一般生活。如果找到长时间没露面的孩童,顺藤摸瓜就能找到旭尧的尸首了。”
见萧毓总是能想到自己没想到的细节,顾辞对他的钦佩又深了几分,看着他笑得十分欣悦。
难得看到她的笑脸,萧毓无端地也觉得高兴起来。
许巧凡本来不想打扰他们的交谈,听到这里由不得紧张地问道:“可是有些富贵人家的孩子,平日都不轻易露面的,我们上哪里查去?”
萧毓安抚她道:“放心,只要有心去查,一定会有蛛丝马迹的。”
顾辞也宽慰她:“这样的事,对他们来说易如反掌,你就安心等消息吧。”
许巧凡感激地点点头,看看他们二人并肩而立,察觉自己在此间不太合适,起身道:“我有些累了,先回房歇息一下,晚膳再下楼。”
为免顾辞与许巧凡挤在一处,萧毓早就让暨雨在顾辞旁边多订了一个房间给许巧凡。
等许巧凡走了,顾辞以为萧毓也会离开,便安静地等着。
没想到萧毓却是走到房门口,关上房门,然后坐到圆桌边,施施然地倒了一杯热茶,慢悠悠地喝了起来。
顾辞微微瞪大了眼,便也坐了过去,坦然地问:“萧公子还有事要说?”
喝了一口热茶,萧毓放下茶杯,才看住她,直接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顾辞正要倒茶,闻言惊了一下,打翻了一杯热茶。
萧毓马上取过茶壶茶杯,又拉了她的手,拧眉看了一下她手背上的一小块红印,自然地问道:“可有烫伤膏?”
被他一连串的动作惊得愣愕了一会,听到他询问,顾辞马上把手抽回来,藏在身后蹭了蹭,小声地说:“不碍事。”
萧毓也反应过来了,略微有点尴尬地说:“抱歉,一时情急。”
顾辞低着头,摇了摇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等了一会,见她不再说话,萧毓放弃了追问,正要起身告辞,顾辞却开口了。
“在竹林里,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了。”
顾辞慢慢地抬起头,指了指自己的左边颧骨,说:“因为你……这里。我知道,你幼时这里受过伤。”
萧毓讶异:“你如何得知?”
诚然,在帝都,高官显贵、世家公子小姐都知道当朝毓亲王脸上有疤痕。可萧毓却不相信顾辞远在琛州,也听说过此事。
并且,皇家之人的名讳向来需要忌讳,所以萧毓十分坦荡地直接报了自己的姓名,而不怕被人所知。毕竟萧姓虽是皇姓,但在阑朝也并不少见。
顾辞一时窘迫,不知道该如何说,紧张得咬住了下唇。
萧毓见她如此情状,知道已触及她不愿宣之于众的隐秘,转而问道:“既然一开始就知道我的身份,你倒是不怕我?”
顾辞抬眼看了一下他,很快又敛下眼睫,鸦羽在眼底扫下一层阴影:“早就听闻毓亲王平易近人,十分温和。既然你一开始就以平辈相称,我自然不能贸然戳穿你的身份。”
其实,顾辞一开始认出是他,心中的惊怕是难免的,但是她当时根本没有往他的身份去想,她害怕的是他记起她。
可是接触下来,顾辞知道他完全忘记了她。她是该高兴的,但是她又觉得心里闷闷的,有点惆怅。
萧毓轻笑一声:“想不到,姑娘远在琛州,也是耳目灵通的。”
顾辞飞快地接话:“我只是……”
一挑眉,萧毓追问:“只是什么?”
只是在意关于你的消息……
顾辞藏在身后的手捏紧又放松,捏紧又放松,转而一笑:“毓亲王礼贤下士,亲和守礼,贤名远播。”
这下,萧毓笑得更是肆无忌惮,清浅的眸中有光华流动,璀璨夺目。
顾辞看得怔住,只觉得似跋涉许久的旅人,抬眼发现了一片朗目星光。
萧毓见她定定地看住自己,唇角的笑渐渐停歇,默了一下,站起来说:“不打扰姑娘了,我先回房。”
看着他走出去,体贴地关上房门,顾辞眨了眨眼,突然伏在桌上,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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暨雨去看过周家的情况,没有可疑之处。
接下来两日,顾辞依旧躲在房间里尝试解咒,萧毓与暨雨则早出晚归,排查城中幼童的情况。
这天日暮之时,萧毓与暨雨提前回来了,得知许巧凡在顾辞房中,便直接敲响了房门。
三人依旧按序落座,顾辞给萧毓主仆奉上一杯热茶,一边问:“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萧毓喝了一口茶,才说道:“这两天我们查过那些孩童,都没有什么异常。就是城中富户范家的孩子范思远,已有一个多月不见外出。暨雨向周家的仆人打探过,他们皆说只知小少爷得了重病,整日关在房中,由父母贴身照料。有丫鬟说,有个一直照料范思远的丫鬟,见范夫人走开了,想要端药进房,却被范家主范擎怒斥一顿,赶出了府。还有就是,范思远患病已有将近两个月,曾遍请大夫上门。可自从上月二十三日,有一个游方的和尚路过,跟范擎密谈过之后,他就遣退了所有的大夫,只让和尚天天给范思远念经作法。按他们的说辞,是和尚说的,范思远重病缠身,除了生身父母,皆不得近身。”
顾辞一边听,一边点头:“如此说来,就说得通了。如果我猜测不错,这范思远定是重病难治。那和尚有些许法力,让范擎派人谋害了旭尧,替范思远借尸还魂。这一个来月,范思远必定是神魂不定,身体虚弱,仍旧需要和尚继续为他巩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