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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寒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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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剩最后一分天光的时候,袁渺挖好了自己满意的雪洞。丁乡看着雪里的深洞,迟疑的问道,“袁渺,我们今晚住这里吗?”袁渺点了点头,“丁乡,你是不是没见过雪?暴风雪来临前,有一个坚固的雪洞,往往能救你一命。反之,你就会像旁边那些人一样,永远的留在这里。”
丁乡看了看不远处的雪堆,不禁毛骨悚然。袁渺告诉他,那些都是今天她发现的冻死的人。她将这些人葬在一起,好歹有个伴。袁渺和他说这事的时候,可能是怕他害怕,说自己替人下葬,总算是积德。想来这些人会保佑他们找到出路。
亡灵会不会保佑他们,丁乡不知道。风雪越来越猛烈,丁乡觉得这样的天气,真的让他冷得想哭。也许自己也会命丧这里,丁乡心情黯然,其实他纵身跳下悬崖的时候,没想过自己会活下来。如今算是大难不死吧,还遇到了好人。丁乡抬眼看向袁渺,袁渺已经走近了他,将他抱了起来。
男女授受不亲,丁乡脑子里第一反应是如此。想起袁渺说的,如果这种困境还坚守世俗,他是真的要命赴黄泉了。想到这,丁乡用手圈住了袁渺的脖子,好让她省力些。
袁渺倒是没想到丁乡会主动圈住自己,她抱起男人,走了两步,而后停了下来。丁乡不解的看向袁渺,袁渺轻咳了两声,问道,“要更衣吗?”
丁乡闻言大窘,不过这半日已过,是人总要更衣。于是垂下眼睑,点了点头。袁渺将他抱到面崖的一边,仔细帮他站起来,随后转过身去。丁乡看了看坦荡端方的女人背影,轻轻解开衣服。
片刻后,他红着脸小声道,“好了。”袁渺将他重新抱起,安置在洞里。鹿皮垫在身下,丁乡半靠着坐在洞里,看着袁渺用雪块挡在入口处。没有想到,雪洞里真的要暖和很多,起码没有那种刺骨的寒风吹在身上。只是天暗的厉害,五指看着都模糊。雪洞不大,袁渺的身体紧靠着他,丁乡自我安慰了好几次,还是忍不住紧张。
袁渺将入口挡好,留了几个呼吸的小孔,贴着丁乡坐了下来。这么冷的天,她倒是无所谓。不过丁乡没她帮着取暖,肯定熬不住寒夜。感觉到身边的男人几乎连发丝都是绷紧的,袁渺笑着问道,“怕吗?”
怕吗?怕冷还是怕她?丁乡觉得女人问的是双重意思,陌路相逢,最忌的是不信任。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可如今他还有得选择吗。丁乡轻道,“有你在,我不怕。”袁渺笑出了声,心里暗嘲这男人死鸭子嘴硬,“丁乡,我还以为有我在,你会更害怕呢。”
“怎会?”丁乡矢口否认。
袁渺没再拆穿男人。丁乡看起来十八九岁,梳着未婚男儿的发式,如果不是陷入绝境,必是个极守礼的人。如今他这番举动,这番言语,只能说他识时务。
“怕黑吗?其实我是很怕黑的。”袁渺一边说,一边拿出随身的荷包。翠绿的荷包里有一颗鸽蛋大的夜明珠,丁乡看到这莹绿的光,忍不住欣喜。
袁渺看到丁乡笑若春花,比之前倒是多了几分韵致。不知怎的就想捉弄一下他,“丁乡,都说雾里看花花最美,就着这夜明珠,我发现你还是有几分姿色的。”
丁乡愕然,稍稍松懈的神经立刻绷紧了起来。“袁渺,别取笑我了。你看上去就是一正人君子,我相信你是个好人。”
袁渺发现这男人虽然羞涩,说话还是很有几分力道,长夜漫漫,逗逗他解闷也是个乐趣,遂道,“好人这两个字不是写在脸上的。再说好人也有七情六欲,你说是不是?”
丁乡发觉袁渺又像刚认识时那样说话不尊重,心中不由羞愤。不知道袁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而眼下形势逼人,他也不能拿话激怒了她。一时无措,涨红了脸,垂眼闷坐一旁。
袁渺有些失望男人没答话,其实这种情形欺负这么个良家男子,也有些不地道。感觉到这男人身体紧绷的像一根快要断掉的弦,袁渺笑道,“好了,开个玩笑而已。虽说日子久了,没准我会拿你打打牙祭。不过眼下是不会的,你腿伤成这样,我还不想弄死你。”
丁乡闻言气愤难耐,几乎想要出洞而去。想到好不容易又活了下来,想起家中只有十岁的胞妹,费了好大的心劲才按下怒火。他将身子侧了侧,逼着自己靠近冰冷的雪壁,而不是女人温热的身体。
袁渺看着男人的小动作,知道他着实气的不轻。不想把人弄得真羞愤出洞,她打消了自己的一点恶趣。
袁渺将夜明珠放在地上,从怀中取出一个包袱,打开掰了半个饼递给丁乡,“饿了吗?快吃吧。”
丁乡看着女人递过来的饼,心情烦乱。袁渺对他一会捉弄,一会安慰,弄的他不知该谢还是该骂。其实他心底也知道,袁渺对他还是不错,否则不会救他,也不会给他吃的。
丁乡接过饼,掰了一小块,剩下的一大半又递给袁渺,“你吃吧,我吃这么多足够了。”袁渺心道他懂事,也不多说,将剩下的饼接过来,开吃。
丁乡又取出随身的荷包递给袁渺,“我知道你救了我,可是现在真的无以为报。这里有些银票和银子,你拿着吧。我没有吃的,只有这十几颗蜜饯,也放你那吧。虽然不顶饿,若是你吃饼吃的没味了,还是可以有点甜。”
袁渺停了口,抬头看着眼圈有些红的男人,暗骂自己逗弄过头了。她笑道,“行了,你这是干嘛,说的和遗言似的。快吃吧,我不会欺负你的。真要是抵不住你的美色,也会光明正大和你说的。”
说罢看着男人,不想丁乡仍然捧着荷包,赌气似的直直的看着自己。袁渺叹了口气,从丁乡的荷包里拿了颗蜜饯,撕了一半放在口中,才发现这蜜饯口感了得,直吃得人口颊生香。于是赞道,“味道很不错,哪家买的?赶明我要是出去了,也可以买点送人。”
丁乡见袁渺喜欢,多少觉得还了点欠她的恩情,回道,“是我自己做的,你要是喜欢,我以后每年都可以送给你一坛。”
袁渺笑说不用。丁乡又道,“你是不是要送的人太多,所以一坛嫌少?主要是腌制这蜜饯的几味药材,不是每年都能寻得到。所以我……”
袁渺见男人解释的这么认真,笑道,“真不用,我还没找到要送的人呢。”
丁乡闻言,不知怎的,脱口就问,“那你没有夫侍吗?”
袁渺静静的看了一眼丁乡,沉声道,“现在没有。”
丁乡见袁渺面色冷了下来,不知自己哪里说错了话。知道袁渺是真的不接,他将荷包小心的放回身上。小口小口的吃着饼。
饼很干,看样子放了几天,谈不上美味。放在以前,丁乡是碰也不会碰的。如今这种境地,这一块饼,其实比等大的金子还要贵重。这世上到底有钱买不到的东西,也有有钱没处花的地方。
袁渺看着男人双手捧着饼,吃的格外小心翼翼,不由得被他的吃态逗笑。她已经吃完了饼,从怀中取出水囊,喝了几口,递给了男人。
丁乡看着水囊,摇了摇头,“不用,这雪应该是可以吃的吧。我直接用一点就好。”
袁渺道,“雪的确可以直接吃,不过吃了会让你更冷,消耗体力。我身体挺好,没什么病,你看着唇红齿白,也应该没什么毛病。我们共用一个水囊就是。”
丁乡怕再推辞袁渺会觉得他有所嫌弃,他的确该避讳的,只是……将水囊接了过来,丁乡仰脖喝了点水。其实真的没什么,他安慰了一下自己,将水囊还给袁渺。
袁渺晃了晃水囊,水大约还有一半。她将一旁的雪扒开一些,取了干净的新雪塞进水囊。之后又将水囊近身放好。
“不冷吗?”丁乡不解的问道。
袁渺笑了笑,“很冷。不过这样雪才会融化,喝起来不会更耗精力。”丁乡点了点头,赞道,“袁渺,你懂得真多。”
袁渺又是一笑,可能是落魄的时候多了,这几年没少露宿荒野。苦头吃多了,相应的也学了些常识。得与失,一时真辨不出孰多孰少。
不再多想,她手臂一揽,将男人揽在身边。“睡吧,明儿我想天该晴了。虽然你的腿不好,可我还是要带着你上路。总待在这儿,是不会有出路的。”
丁乡没说话,也没挣扎。靠着女人的身体,暖和了很多,可他紧张到无措。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静下心好好休息。这一天过得比有生以来任何一日都要惊险,他甚至不愿回忆。听着女人均匀的呼吸,他渐入梦乡。
袁渺发现男人身体总算没那么僵硬,甚至还开始打着小小的呼噜,不由轻笑。将雪洞上小孔又疏通一遍,她安心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