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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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立身，百度百科的简介长达七千字，沈重生飞快地扫了一遍，然后双手支着下巴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其实，沈重生并不缺钱，他是学导演出身，无奈却对经济无师自通，纵然剥去他此时的身份地位，仅靠自己进账也有足够丰厚的身家，所以李淼当初找他来说集团公司的事的时候，他干脆利落地拒绝了他，只是被缠紧了，也就妥协了，投了些钱挂了个董事的名。本以为是不用做事的，却不想李淼大着嗓门嚷嚷说，好歹你闲着无聊也要发挥些余热才是——他便如夕阳的余晖一般，照耀着李淼这种艳阳不愿去照耀的地方，例如：招待徐立身。
集团旗下有一个文化公司，在帝都寸土寸金地地方开着大茶馆，专门招待一些文化人，并不是为赚钱，只是为各家的伯伯叔叔捞些福利罢了，久而久之竟然也成了一门产业，有些文化人削尖了脑袋要挤进来，不知不觉就包装起画家，拍起了电影，卖起了唱片，也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喝着茶有了想法就做了，只是这徐立身却还不是一般人，容不得这么敷衍。
徐立身本来是苏州人，波折岁月很是跌宕，才气是有的，年少成名，只是时代敏感一步走错不得回头，避居国外许多年，明确旧事不追的时候才荣光返乡，因为国外好他那一口的多，回国之后联络了几个名家开画展，都尊他为上，名气也就扶摇而上，身边有个经纪人，只可惜是日本人，国内事务做的不那么顺手，有位伯伯看不过眼，金手指一点就指到了李淼，点名要李淼来处理徐立身所有的国内业务。
可是，李淼哪懂这个？他这轮太阳是要去照耀美好小青年的，就算偶尔偏个脸也是笼着化工军工矿业，像徐立身这种带着厚重泥土的历史范，李淼听到都觉得乌云盖头了——这下好，义无反顾推给自己的好兄弟沈重生。
“嘘——”沈重生出了口长气，摆了摆脑袋才发现已经几近半夜，匆匆看了下盘，然后长身而起推门而出，一迈出去就听到隐隐约约传来电视声。
“看什么呢？”
“电影。”
沈重生一眼扫去，他倒是清闲，摆了一桌子茶具边喝边看，“松鹤神针？”沈重生瞄了一眼电视屏幕道。
“不知道，许是叫这个名吧？”说着话，岑弘毅倒了杯茶给沈重生，沈重生端起来抿了一口，不冷不热恰到好处，留心看去小茶壶放在一边，靠在岑弘毅的小指上，想必他时时捕捉着温度，若是凉了放上去再温一温，真是讲究。
“好苦。”
“朕……我年少时，常在皇叔宫中留宿，他喜欢煨上一壶酽茶，点高烛看书至夜半，同他处得久了，我便也有这习惯——”岑弘毅低声道，声音轻得像笼在人面上的纱，每次听他讲起那位皇叔，沈重生都能感到岑弘毅语调中一丝不可捕捉的忧伤和骄傲，人总是喜欢挽留过去，他也是一样，用过去为现在上色，也许是心灵的本能保护？
“你……懂画画么？”枯坐许久，看电视上群魔乱舞，沈重生摘下眼镜，苦恼地问。
“我只爱画琼花……”
“爱画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懂画么？”
“粗通罢了。”
“明天有事拜托你。”
“好。”
沈重生放下心来，也不知哪里来的安定感，无条件地就信了他。
……
李淼真的是受不了梓睿，他早上六点钟就在隔壁打游戏，打就算了，音响开的震天动地。李淼推开像猫一样蜷缩在他身畔的小三子，来势汹汹地一脚踹开了梓睿的房门，捏住他的后领，声音提高了八度：“小爷，求你行行好！”
梓睿漫不经心地问：“表哥你醒彻底了么？”
李淼打着哈欠，“四点才睡的，能醒么？”话音未落，音响声浪扑面而来，震得李淼打了个机灵，立即举手投降，“醒了醒了。”梓睿这才一伸手关了音响，转过来神秘兮兮地说：“表哥你陪我去个地方呗？”
“你折磨我干什么？你想找人陪不是一抓一把？”
梓睿不动声色地把手重新搭回音响，李淼立即咽了下口水，警惕地道：“好说好说，你想去哪？”
“今天沈重生不是去茶馆么？”
李淼略一沉吟，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打量了梓睿许久，他是年轻飞扬的，一双眼半弯的眯着透着些许笑意，但更多是透着些冷，是看猎物的眼神，如同埋伏在大雪窝子里，只待时机到来一击即中。
那嘴角翘着的，分明是志在必得的神情。
李淼丑话说在了前头，“如果重生真的看重他又是两情相悦，你就得知道放手。”
“丫不就是你长大的发小么，我懂。”梓睿不以为然地嗤笑道，李淼重重地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最终狠狠剜了梓睿一眼，回到隔壁换衣服去了。
吃了早饭又在路上堵了一阵，李淼到茶馆的时候已经快十一点了，经理毕恭毕敬叫了声李总，李淼问，沈总呢？
在雅间和徐老师聊上了。
一个人？
不，和岑助理。
李淼怔了下，半晌才反应过来这个助理是谁，倒是梓睿，已经大跨步跟着经理去了，李淼这才把手机往兜里一塞，连走两步跟了上去。
一推门，倒是愣住了。
厅中摆了个大画案，岑弘毅手执毛笔，一副大画家做派，身后站了俩人聚精会神地瞧着，一个是德高望重的徐立身，另外一个是对书画一窍不通的沈重生。
气氛太凝重了，李淼忍住了招呼的欲望，轻手轻脚地走到了沈重生面前，附耳道：“这干什么呢？”
沈重生言简意赅：“画画。”
“你不废话，我又不瞎，这怎么是他画啊——”
其实，沈重生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他和徐立身十点碰面的，两人聊了些客居国外的感受之后就再无共同语言，想着要消磨到十二点这过程有点漫长，所以沈重生也不能免俗地一挥手：请大师作画或题字。
徐立身欣而应声，他同沈重生相差了近五十岁，对方又对古典文化一无所知，两人都存了碍于面子不得不应酬的心态，还不如画画来打发时间。
只是这落笔到了半趟，就听到有人说：“先生这一笔却是落了下乘。”徐立身一回头，原来是沈重生的助理，人长得本就俊俏风流，一开口更是气势夺人，显然不仅仅是个助理这么简单。徐立身也不生气，收了笔笑吟吟地道：“愿闻其详。”
沈重生是听不懂的，什么没骨浅绛，什么凝寒淡远，虽然是听天书一样，但是他却懂看人脸色——徐立身越听越是肃然，直到一番话毕，亲自将画笔递给了岑弘毅，颇是谦恭地道：“企盼一睹君之真迹风华。”
所以，岑弘毅就坐在这里画画了，一画画了半个小时，画了半树沈重生没见过的花出来，然后在边上提了字，从兜里掏出一方也不知什么时候刻的小印来印在了边上。
徐立身捋了下胡子，完全没注意李淼等人进来，长出了一口气，“年少英才，我徐立身服了，真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如果这位小哥不嫌弃，你我做个忘年交可好？”沈重生不自然地咳嗽了下，果然古代帝王受的都是精英教育，这口口声声只是粗通的人都能折服徐立身。
“老先生太抬举我了，我的画艺也是昔日由叔父所授，尚不到他一成。”沈重生抬眼望去，满满都是伤，他应是又想起故人，到底是个什么叔父？听过弟控妹控，头一次遇到叔控。
“这幅画，不如送给我做个纪念？”徐立身笑着说。
“既然老先生是同好，送了便无妨——”语调中还带着傲然，沈重生不由感叹，如果另外一个人知道自己从今天将在国内书画界一炮而红应当是欣喜若狂，可这岑弘毅到底是皇帝，皇帝啊，全天下都是他的，杀伐取断在弹指之间，还稀罕这些虚名？这一脸的不为所动反而更让徐立身看重了。
“我看也不过如此嘛——”李淼闻言皱了皱眉眉头，梓睿是学油画的，当然见解不同，李淼瞪他一眼，凶巴巴地说：“小孩子懂什么？”
“绘画，应该是一个体系性的东西，比如油画——”梓睿长眉一挑，开声道，徐立身笑吟吟地听着，将话茬到了别处：“今天真是见识到许多可谓后生，不过这里不是大学，我们就不讨论学术了吧？听这位小兄弟这么说也是学画画的？我回国已经答应做美院做客座教授，你可以到学校来跟我讨论，现在嘛……”须发皆白的徐立身笑道：“我们是不是该祭一下五脏庙了？”一语话落，在场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沈重生不自觉地偏头去看岑弘毅，只见他嘴角微微翘了个弧度，竟也笑了起来，沈重生忽然心中一动，一挥手掠过了他的肩膀，沾了片刻温度，面上却不动声色地道：“大家这么开心，是不是应该叫李总放放血啊？”
“应该的，应该的——”李淼忙不迭地答应着，然后做了个请的动作，打头将徐立身引了出去，沈重生略停了下脚步，和岑弘毅走了并肩，“我很意外。”
岑弘毅挑眉，“答应过你的。”
“你知道我意外什么？”沈重生忽然笑起来。
“知道……”正说着，岑弘毅忽然停下了脚步，他缓慢地转过头，冷道：“干什么？”沈重生下意识地低下头，却见另外一只五指修长的手紧紧扣在了岑弘毅的手腕子上。
“你怎么不反驳？”梓睿道。
“反驳什么？”岑弘毅不耐烦地问。
“我说那话就是要你反驳我，你不是很懂国画么？为什么不反驳。”梓睿眯着眼打量着岑弘毅，他像一只优雅的黑豹，全身散发着捕猎的气息。
“那是因为——”岑弘毅顿了顿，“我不想。”他剥掉了他的手，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转过脸来对沈重生说：“中午吃什么？”
沈重生笑了笑，自然而然地拖住了他的胳膊，“想吃什么都行，只是别拿你那御厨比就行。”
“那你倒是请个好厨子来堵我的嘴啊——”难得的，岑弘毅倒是开起了玩笑，沈重生笑着微微回了下头，令他意外的是梓睿那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挂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沈重生皱了下眉，一把抓住岑弘毅的手，对梓睿淡淡地道：“别瞎胡闹。”
梓睿扬眉，笑出声来，“我胡闹不胡闹，你还真管不了。”说着话，一伸手分开了沈重生和岑弘毅，硬生生从两人中间走了出去，留下了沈重生和岑弘毅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说话，岑弘毅先迈了步，寡淡地道：“走了。”
“嗯。”
只是，刚才的那一握，却是十指相扣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第七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