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0、主角二十六 ...
-
凳子随着她猛地站起身,被巨大的力道带翻,重重地砸在地板上,发出“哐当”一声剧烈的震响,可这声响,也远远不足以掩盖她因为极度震惊、愤怒和恐惧而发出的尖锐怒吼。她的脸因激动而涨红,胸口剧烈起伏,指着那三个沉默的人,手指都在颤抖。
"不要这么扫兴嘛小冉。"
房粤扯出个僵硬的笑,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抠着桌沿,冰冷的手汗不停的擦在膝盖上。
"我们才刚刚来啊,还什么都没做呢。"
"要、要好好玩一下啊。”
刘同本就尖细的嗓音发虚,听起来更加软烂,犹如黏腻的口香糖,糊在众人的耳膜上。
"再待几天吧。"
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方琪,她正用叉子把煎蛋切成完美的等份,头也不抬地轻声附和。
三人脸上明明都凝固着未褪的惊恐,黑眼圈在惨白肤色上像是瘀青,说出的台词却轻快得如同春游倡议,时冉看着他们抽搐的嘴角和躲闪的眼神,恍惚觉得是不是自己做了场集体参与的噩梦。
她猛地转向始终沉默的周却,却撞见那人迅速扯了下嘴角,左眼朝她飞快一眨,她狠狠地抽了口冷气,气的牙关都要咬碎了,那竟然是个转瞬即逝的鬼脸。待她定睛再看时,青年已恢复成那副冰雪雕琢的疏离模样,连睫毛垂落的弧度都透着事不关己的冷漠,方才那刹那的鲜活表情,像枚冰针刺进她沸腾的血液里。
:这群疯子!都疯了!他们都疯了!
时冉愤然离席,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自己的房间,重重地甩上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她的眉头紧紧皱成一团,仿佛打了一个死结,胸口因愤怒和恐惧而剧烈起伏。
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指,习惯性地想去捋顺,自己垂在肩头的长发寻求一丝安抚,却抓了个空。指尖只触碰到脖颈后刺猬般参差不齐的短发茬。
这时她才猛地记起来,昨晚在那极致的恐惧中,她深切体会到了长发的不便。在需要逃跑的时候,别人跑了,头发却可以被一把抓住,像壁虎的尾巴一样被留在原地,成为拖累,甚至死亡的诱因。
断尾求生,这个念头在当时如此清晰而强烈。所以今天一早醒来,她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剪刀,对着镜子,咬着牙,近乎决绝地亲手剪断了那头她曾经精心打理的长发。
此刻,这头参差不齐的短发,如同她此刻的心境,混乱而狼狈。孤立无援的境地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涌上来,几乎要将她淹没,她抱着膝盖,身体微微发抖。
为什么?他们三个为什么不同意回家?昨晚他们明明也那么害怕!他们也看到了白郁的死状!他们也差点被那个“鬼娃娃”选中!为什么现在却像换了个人一样?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是不是周却不想走,她的思绪转到那个始终冷静得近乎诡异的少年身上。
他的能力很强,而且不管是真假会长,对他都格外重视,只要他愿意离开的话,就都不是问题。可是他刚才完全看戏的态度,让时冉烦躁的在房间里踱步。
周却为什么不愿意走,他……是因为他的娃娃还没找到,他之前那么紧张那个娃娃,这个念头像黑暗中突然划亮的一根火柴,对!娃娃!
只要找到那个娃娃,是不是就能走了,周却的目的就是这个吧,如果他找到了娃娃,是不是就愿意离开了?
希望在她心中升起,如果我帮他找到娃娃,他是不是就会跟我走,周却如果愿意走的话,什么真会长,假恶鬼,都那么在意他,一定会同意的,到时候,她就都能离开这个鬼地方了。
这个想法让她灰暗的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微弱的光亮。尽管恐惧依旧存在,但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生出孤注一掷的勇气,开始在她心中凝聚。
找娃娃,必须找到那个娃娃,这成了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逃离这里的救命稻草。她站起身,眼神变得坚定,开始仔细回想,昨晚至今所有关于那个娃娃的线索,以及周却可能把它藏在哪里,或者它自己会出现在哪里。
会长房间!这个念头如同魔咒,在她脑海中盘旋。她昨天被周却关在卫生间里,惊吓过度加上脱臼的疼痛,最终昏了过去。但在意识沉入黑暗之前,她隐隐有一种强烈的直觉,那个引发了一切灾祸的源头,那个破烂的娃娃,就在会长的房间里。
最危险的地方,不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吗,她试图用这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压下心底不断冒出的、对那个房间本能的恐惧。
她再一次来到会长的房门前,深吸一口气,转动门把手,门纹丝不动,很遗憾,假会长也学会了随手关门。
她愤愤地抬脚,用力踢在坚实的门板上,发出沉闷的“咚”的一声,除了脚趾传来痛感,毫无用处,她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了墙壁上方,那个覆盖着格栅的空调通风管道入口上。
她胃里一阵翻涌,管道里必然布满灰尘,甚至可能有虫子,而且空间狭窄,爬行会极其狼狈和艰难。但此刻,她刻不容缓,多在这个鬼地方待一秒,她的神经就多濒临崩溃一分。
谁知道今晚死的会是谁呢,这个如同毒蛇般冰冷的念头悄无声息地滑过她的脑海。
但紧接着,一个更加清晰、更加令人毛骨悚然的预兆,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的意识,不是模糊的猜测,而是一种近乎笃定的认知,仿佛命运已经在她额头上刻下了标记。
她动作僵住,瞳孔因恐惧而放大,因为,她想通了,今晚死的那个,好像会是我。
抱团的三个人不会再收留她,周却也不会救她,只有她,只有她……这个认知没有带来歇斯底里的尖叫,反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冰冷的绝望。她站在原地,有几秒钟完全无法动弹,仿佛血液都被冻结了。
然而,正是这种必死的预感,激发了她骨子里最后一丝反抗的狠劲。
她眼中闪过一丝近乎疯狂的决绝。不再犹豫,她拖过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踩上去,用尽力气撬开了那看似牢固的通风管道格栅。黑暗、带着霉味的洞口呈现在眼前,像怪兽张开的嘴。
她咬了咬牙,甚至没有去找什么手套或工具,就这么用手扒住冰冷的管道边缘,义无反顾地将自己塞进了那片充满危险又喻示着希望的黑暗。
想到要寻找那个关键娃娃的,显然不止时冉一个人,等到周却终于摆脱了那个化身人形挂件,几乎要黏在他身上的周误一号,得以脱身来到卫生间时,眼前的景象让他目光微凝。
这里已然焕然一新,昨晚被他暴力砸碎、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消失得无影无踪,那面原本应该只剩下空洞框架的镜子,此刻竟然完好如初地悬挂在原处,光洁的镜面清晰地映照出他此刻的模样,甚至连他下唇上那齿痕的咬伤都分毫毕现。
:好凶。
周却舌尖下意识地舔过下唇的伤口,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但这痛感反而让他嘴角止不住地微微上扬,勾起一抹混合着痛楚和某种隐秘兴奋的弧度。
然而,这抹笑意并未持续太久,当他抬起头,视线不经意地扫过镜面,清晰地映照出身后,那马桶水箱的盖子被掀开的景象时,他脸上的笑意如同退潮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了然。
他来晚了一步。原来娃娃就藏在这里,藏在厕所的水箱里。这个发现像一把钥匙,瞬间解开了他之前的某个疑惑,所以困住周误的地方粘稠的镜面里,都是水流,才会浑身湿透,触感冰冷刺骨。
而且,看着那还在运作的水箱,一个更深的推测浮上心头。熟悉的操作,让他的记忆浮现,他的好室友已经不是第一次把娃娃泡在水里了,那么是娃娃怕水,还是我那看似无所不能的“好室友”怕水呢。
最后一个念头,让周却的眼神沉了下来,他曲起来食指关节,抵在尖牙上啃食着,留下的刺痛只能暂时缓解他的情绪,那双眼睛里面闪烁的兴味,让他的黑色眼睛更加浓郁,犹如张牙舞爪的怨灵呼啸着要漫溢而出。
“我刚才……我刚才其实想举手的……”
方琪的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像是绷紧到极致的弦终于断裂。她那试图维持正常表象的精神防线彻底崩塌,狼狈的脸上,泪水混着之前未干的冷汗和可能的污渍,肆无忌惮地滑落,留下蜿蜒的痕迹。
“我想回家了……我真的想回家了……我想我妈……我想变回一个正常人……呜呜……”
她蜷缩着坐在地上,哪怕是穿着长裤外套,她还是觉得四面八方都在漏风,冷的她打寒战,每一下都在散尽她的精力。
女孩的呜咽声起初是压抑的,随即变成了无法控制的的哭嚷,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刺耳。这声音钻进房粤和刘同的耳朵里,非但没有引起同情,反而像催化剂一样,加剧了他们内心积压的烦躁与恐惧。
“哭哭哭!就知道哭!”
刘同猛地扭过头,那张胖脸因情绪激动而扭曲,本就比一般男性尖细的嗓音此刻更是拔高,充满了尖酸和压抑不住的恐慌。
“你想回家,我们难道不想吗?!你以为就你一个人害怕吗?!”
他像是找到了宣泄口,竖起的食指几乎要戳到方琪的脸上,指尖带着不受控制的颤抖。
“你看见了吗?!啊?!白郁复活了!他是被恶鬼杀死的!所以他能复活!可我们呢?!被我们……被我们处理掉的……能复活吗?!她能像白郁一样当没事发生吗?!不能!!”
最后那声几乎是嘶吼出来的,带着一种认清残酷现实的崩溃。那根几乎戳到鼻尖的手指和扑面而来的尖锐质问,让方琪猛地收住了哭声,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她布满泪水的眼睛惊恐地圆睁着,里面倒映着刘同扭曲的面孔,只剩下纯粹的惶恐,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缩去,仿佛想逃离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这座度假屋此刻确实如同一座被遗忘的荒坟,疯癫老婆婆的消失,却仿佛带走了最后一丝人间的烟火气与生机。前台那束原本作为装饰的枯黄麦穗,在穿堂而过的微风中无力地摇曳,穗粒相互摩擦,发出持续而细碎的"沙沙"声。这声音非但不显生机,反而像无数只无形的手在空寂中徒劳地摸索,更添几分荒芜与寂寥。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木料和尘埃的味道,阳光透过窗户,照亮空气中悬浮的细微颗粒,却照不暖那沁入骨髓的阴冷。每一件家具都沉默着,蒙着一层看不见的灰,仿佛都已死去多时。所有的声音都被放大,又仿佛被这死寂的空间吞噬,只剩下心跳声在耳膜上擂鼓,一下,又一下,敲击着绝望的节拍。
屠杀之夜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在它真正降临之前,周却还需要做点最后的准备。他需要一件足够分量的祭品,或者说,一个能彻底点燃所有矛盾,打破目前脆弱平衡的秘密。
他想到了白郁,那个曾经恣意潇洒的青年,此刻却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精致木偶。周却是在昏暗的厨房角落里找到他的。白郁面对着紧闭的老式冰箱,一动不动地站着,身上换了一身崭新的卡其色风衣,衬得他身形挺拔,可那头原本耀眼的金色碎发却显得有些凌乱,从后面看去,毛躁地翘起几缕,竟像一个被丢弃的玩具。
周却走近,脚步声在寂静的厨房里清晰可闻,但白郁毫无反应,依旧面对着墙壁,眼神空洞。
他要让白郁帮他一个忙,找出藏起来的秘密,一个足够唤醒屠杀之夜的秘密,那就是消失的老婆婆,或者说老婆婆的尸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