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踪迹》子夜念秋

2、一

　　初春的天气，草长莺飞，暖意融融。
　　我扬着一如此时节气般的笑容，坐在书房上位，启唇上演早已有剧本的戏，“什么才是一等一的荣宠呢？”
　　年幼时的继位，让我早将“自敛”二字可入骨血，温和的笑容如一张面具，掩住了所有的真实。
　　然而还有随性与淡漠，不再如上次般激动且充斥着壮志雄心。
　　“上次”？上次。
　　原本已死，却得重生，是上天厚爱。
　　眼前的少年们，那么熟悉，却也那么陌生我曾经，将那么多的心血放在了洪林身上，忽视了这么多人的存在，也忽视了，那个人。
　　未曾想过，未曾注意过，未曾了解过，身边，还有这样一个人，那样的重视着我，视我为天，为地，为一切的一切。
　　如果此时的我，还可以淡泊优雅，还可以相信别人，没有愤世嫉俗，没有偏激孤闭，便是因为，他。
　　当我变成一缕魂，冷眼看他挡着众人，只因我说过不得打扰，看着他发现我没了呼吸后红了眼睛一剑刺入洪林身内，看着他将口呼洪林的中殿赶走，看着他让众人退下，最后，看着他揽我的尸身入怀，在“我”的耳旁喃喃，将“我”腹部的剑刺得更深，更深，最后，连同他，一起贯穿。
　　于是一开始的冷眼变成了愕然，他说的话，在耳旁不断回响，一遍又一遍。他说：“我让洪林去陪你，好不好？你让我陪在你身边，哪怕只是默默跟在身后，哪怕你不会回头看我一眼，呐，我不会在和洪林作对了，只要让我跟着，好不好？好不好？”
　　我从不知道，他竟会如此。从前只以为他心思重，贪图权势，甚至不惜爬上我的床，却原来，只是在和洪林争宠，他是真的在乎我吗？
　　心中刹那有了暖意，微笑，说，好。
　　纵然，他不知我的承诺。
　　思绪回转，眼前已有人回答。
　　征讨辽东，国富民安……轮到洪林时，心中隐隐痛楚。
　　半生的纠缠，曾经的我们，如伴生的树与藤，虽然他将我的心生生烧成了灰，可那份曾深入骨血的爱，尚未被重生的我，清除干净。
　　他始终将我看成束缚他的青藤，却不知，我才是那棵树。
　　他将我缠的太紧，也终于让我自己断了自己的根。
　　而现在，一切已重头。
　　只是，这样的剧本，我不想改变太多。那些个内忧外患，有了现成的法子，我又何必重想，更何况，我已疲惫。
　　但，朴胜基，那个拥我而死的人，我不忍再辜负。
　　而洪林，洪林，如果再来一次，你是否还会走同样的路？做同样的选择？
　　我不会再让你深入我的生命，但，我想要在给你一次机会。
　　这一次，纵你选择依旧，我，也不会再那么软弱，因为至少，至少，我还有他。
　　只是洪林，你，会让我再次失望吗？
　　此时的洪林，依旧稚嫩，脸上微有些木讷的傻气，却意外的惹人喜爱，他有些怔忪的回答：“可以为殿下，献出自己的生命。”
　　这句话，曾让我心神一动。
　　再听时，却是心酸和讽刺。
　　微微向他笑着，看向了下一个人。
　　那个人，年岁尚小，狭长的凤眼却已初具风情，清冷却妖媚，自信却柔和，高傲且沉默。
　　我的记忆里，没有他的回答，因为心神留在了洪林的回答中，而现在，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听他的答案。
　　他抬头，飞快看我一眼，复又低下头去，声音微低却清脆，若不是曾经沉溺于洪林的回答中，我想，他才会真正令我心动。
　　他说：“呈上所有殿下所愿。”
　　几欲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