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水乡苗寨(二十九) ...
-
有一个脸圆圆的女孩在画面里闪过，她的五官一片模糊。像是个陌生人，闻瑛应该没见过她才对。
可是——有一个声音，似乎是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惊喜。
她对着闻瑛，想要叫出他的名字：“闻……”
但是她没能叫出来。因为被他打断了。
奇怪，他为什么要打断她？
闻瑛恍惚了一下，在队友警惕的眼神里猛然回过神来。
他回过头，对上了小杜的眼神，对方的眼神里总有几分空洞的色彩在里面，沉默了几秒，闻瑛如常地笑了，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一样，声音平稳得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我想上去拿个东西，马上下来。“
他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面上没有泄露半分异样。
小杜空洞的眼神在他脸上停留了片刻，那带着探寻的困惑似乎加深了，但最终，她还是维持着那副热情洋溢的导游面具，点了点头：”好的游客，请尽快，集合时间快到了。“
”嗯。“闻瑛应了一声，不再看她，转身快步走上楼梯，施琦和蔺文宇紧随其后。他能感觉到小杜的目光紧紧粘在他的后背上，如影随形，直到楼梯拐角处才消失。
一踏上二楼的走廊，远离了大堂的视线，施琦已经按捺不住了，一把拉住闻瑛的手臂，“瑛瑛，怎么回事！？”
自导游小杜走上来说话施琦两人就意识到肯定有地方不对劲了。两个人都保持冷静，施琦一直盯着导游小杜，而蔺文宇的目光锁定在闻瑛身上，只要有情况有异常他们都会立刻出手，当时的气氛如同绷紧的弦一般，一触即发。幸好什么事都没发生。
“不对劲！有些地方不对劲！”
闻瑛压低声音，那只蓝色的异瞳在阴影里显得格外锐利，“你们还记得吗？这里是副本！”
施琦和蔺文宇同时一愣。施琦下意识想说什么，嘴一张，却没有声音。
蔺文宇眉头皱起，开始在脑海中思索着什么，片刻后，他的表情也凝重起来，“确实不对劲。但……”
“但……有点奇怪，”蔺文宇的思考似乎也凝滞住了，他摇摇头，“我不知道怎么说，最大的问题应该是，为什么我们都觉得很轻松平常？”
“集体污染？……可是我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集体污染的？”
是的，这才是闻瑛觉得最不对劲的地方。
”我们的记忆被影响了……甚至有可能，对时间的感知也是混乱的。“
“还有一件事，你们还记不记得，我们还有一个队友……”他轻声问道，仿佛担心惊扰到什么，“是个女孩，我不记得她的模样了，但是她似乎也有什么特殊能力，你们有印象吗？”
话音刚落，施琦猛地睁大了眼睛，一个名字从她嘴里不由自主地念了出来，“……苗苗！陈苗苗！”
仿佛是一块拼图的线索终于完整了。闻瑛叹了一口气，忽然轻轻笑了，“是了。就是这个名字。”
“陈苗苗去哪了？”
＊
陈苗苗去哪了？
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他们很久。在确定当下情况不对劲之后，三个人一路提高了警惕。因为当下没有别的线索，于是他们按照正常的行程，下楼跟着导游小杜前往“求神之地”去参观。
事实上，还有一件事闻瑛没有和队友说——他们好像也没有想起来的样子。
关于他异瞳的特殊能力。刚刚走出民宿的时候，闻瑛就试图使用异瞳的特殊能力窥探副本内的线索——然而，当他单手捂住另一只眼，尝试只用异瞳察看的那一瞬间——他察觉到了某种东西锁定住了他……某种无法窥探的、庞大又混乱的力量牢牢锁定住他，让他清楚地意识到：
这个副本，无法使用异瞳窥探线索。
他几乎可以肯定，倘若他无视警告，那么在他使用异瞳力量的一瞬间，他就会触发无法躲避的死亡条件。
在副本里摸爬滚打过的玩家对于死亡都会有一种下意识的直觉，因为这是属于游戏的力量，它比副本里的死亡更让人毛骨悚然。
闻瑛充满遗憾地放下了手。对于副本，又或者说系统的警告，他向来还是很听从的。
队伍在一片欢声笑语中抵达了目的地。在这种融洽和谐的氛围里，他们三个人的紧张犹如惊弓之鸟一样，显得格格不入，连一向最爱说话的施琦都保持了沉默，一路上都在四处打量和寻找，嘴唇紧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游客们，我们到了！接下来我会带领大家进去参观，请大家保持队形，不要掉队哦！”
小杜停在一片对于闻瑛来说颇有几分熟悉的建筑前。这一路走，闻瑛一路左看右看，真奇怪，明明是对他来说陌生的古老吊脚楼，脚下大片厚重而湿滑的绿色青苔，还有湍急呜咽着的白色溪水，这一切对他来说都应该是陌生的才对，可是不知怎么回事，他看着它们，却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熟悉，仿佛先前也从不同的角度观察过这些景色。
随着小杜的介绍，更多的记忆似乎开始复苏。直到某个声音，是他自己的声音，在他脑海里无比清晰的响起。
那是他在宣布规则：“……进去以后上锁的地方不要随意闯入，寨子里有些地方是不允许游客进入的。不可以拍照，保持安静。后山的祭坛虽然没有上锁，但是没有收到邀请的人也不可以进入。”
嗯？这是什么？
闻瑛甚至感受到了一种新奇，居然是他自己在宣布规则？
他之前是什么角色？如果说，这里说的规则是正确的，那为什么小杜这一次却并不宣布规则呢？
闻瑛不由自主将视线远远看向小杜的背影，她仍然站在队伍的最前方，尽职尽责地朝游客们介绍着，然而她的话语里没有一样是有关于这里的规则的。
因此，有人触犯规则简直是理所应当的事了。
队伍里有一对非常爱拍照的小情侣。闻瑛就这样看着他们拿出相机，打打闹闹地开始拍照——随着”咔嚓“一声，镜头的闪光灯一闪而过，在沉郁的建筑上掠过一道明亮的光线，在男孩的赞扬声里，女孩留下了笑靥如花的照片。
前方许国华的和他的学生们一直在激动热情地讨论着，声音没有特意压低，听起来分外吵闹。
方伟正和刘富年夫妻说着话，在话语声中，方伟正满是好奇地推开了某座吊脚楼的窗口，把头伸进去看。
……无事发生。
只有那个叫赵磊明的男人和另外两人一起，像他和施琦蔺文宇一样，不碰、不拍、不聊天。
闻瑛不由得将视线多次投过去看他们，他的视线简直是明目张胆，不加任何掩饰，面对他的打量，赵磊明分明察觉到了，却并不看他，只是一直低声和自己队伍里的两个男人说话。
真奇怪，他们似乎也知道那些规则。
闻瑛并不自我怀疑那道和他自己相同的声音是某种幻觉的污染和影响——他向来是心神很坚定的人，哪怕稍稍质疑过，最终都会回归对自己的信任之上。
一个小小的谜团会像滚雪球似的越滚越大，一个怀疑的线索也会如同扣锁似的环环相扣，因此，揭开一个既定的疑问并不是难事。
最终，小杜在一座格外古老陈旧的黑色吊脚楼前停下了脚步。那扇门还未推开，闻瑛已经感受到了这栋建筑岁月悠久的气息，它似乎格外历史久远，建筑的木质经过岁月沉淀，散发着一种陈腐的霉味，然而并不影响它本身的宏大美观，即使还没有推门，依然能感受到建筑本身沉淀下来的沉旧气息扑面而来。
小杜走上前敲了敲门，“阿那大人，游客们到了。”
在众人的目光下，那扇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道纤瘦的身影缓缓走了出来。
她长了一张讨喜的圆脸，身上穿着苗寨特有的民族服饰，服饰似乎过于宽大，更衬得她手腕纤细，厚重的衣服几乎像是要将她压倒一样，她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布满了密密麻麻黑线构成的唯一图案。
身后的施琦倒吸了一口气，一把抓住闻瑛的手臂，力度大得他都感到有些疼痛了，蔺文宇安抚似的拍了拍施琦的肩膀。
她低声道：“……是她！”
陈苗苗却并不看向他们，她对着满脸恭敬的小杜微微颔首，很有些倨傲的样子。她像是对小杜恭敬的态度习以为常，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做了几个手势，就看小杜不住点头：“好的，阿那大人，我明白了。”
……她怎么这幅装扮？而且，她好像……不能说话。
闻瑛一直有些无谓的心情陡然沉了下去。不需要回头，她也知道施琦此刻是什么表情，她抓着他的手在发抖。
模糊的记忆里，这个新队友话很多的样子，一直叽叽喳喳地和施琦说个没完，然而现在，却像只被割了舌头的哑鸟，只能沉默地打手势表达意思。
小杜转过身，“这个建筑，需要阿那大人邀请的人才可以进入。我就不和你们进去了，各位游客，请你们排好队，等阿那大人挑选。”
话音刚落下，队伍里的中年男人就嚷嚷起来了，“凭什么？难道我们不能都进去吗？还要给她挑挑选选！”
陈苗苗的视线投向她，这个圆脸的姑娘不笑起来的时候居然很有些冰冷，她的唇角扯起嘲讽似的弧度，伸出手指点了点方伟正的方向。
小杜满脸微笑：“请您理解，特殊环节也请遵循我们的要求——不过，您不用担心，阿那大人说您可以进去的。”
“哼，这才差不多！”
在众人的目光中，方伟正不屑地哼了一声，昂首挺胸地往那打开的大门里走进去。
这门只留了一个可供单人出入的缝隙，被陈苗苗牢牢地挡在身后。那门缝里黑漆漆的，里面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景象——方伟正一进去，就如同被黑暗吞噬了一样，嘈杂的动静瞬间变得无声。
闻瑛注意到，赵磊明队伍里那个叫李强的男人白了脸色，不住地低声和赵磊明说着什么，很快，他们几人的脸色都难看得不需要任何掩饰。
直觉告诉闻瑛，这门里有什么东西，是他们不想见到的。
当然了，闻瑛觉得他自己，也不是很想进去。
陈苗苗的手指点兵点将似的，点到的人都慢慢走进了那扇门里，其中包括刘富年夫妻，小情侣，许国华和他的学生，其中一个戴着眼镜的男学生——小杨，表情非常抗拒。
“我没有触犯规则……凭什么我也要进去？我可是一句话都没说！”在陈苗苗的示意下，小杜过来“请”他进入，小杨的手推拒着，嘴里大声说道。
嗯？他提到了规则？
闻瑛的视线一凝，从他的身上又转到了赵磊明身上。如果是这样，赵磊明他们团队似乎也对之前宣布股的规则有印象，没有人触犯到。
小杜脸上还挂着热情的笑容，手掌铁钳似的抓住了小杨的手腕，她的语气很礼貌，眼神却空洞。她只是在执行陈苗苗下达的指令罢了。
“游客，请您进去，里面是我们不对外公布的特色，非常有趣，请您不要抗拒。”
终于，他像是不想伪装了，一转头，大声对还没进去的几个人叫道：“你们不打算帮我一下吗！？都是玩家，我进去了你们就一定没事吗？”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水乡苗寨(二十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