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水乡苗寨(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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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瑛一点儿也没有陈苗苗想的那么心酸可怜，甚至他“看”着游客们离开的背影时还松了很大一口气。
快走吧这群人，少来这里没事找事的，给他徒增烦恼。
看着游客们离开后，闻瑛并没有贸然迈步离开，他在思考自己这个身份应该做什么。
一个瞎子，平时除了必要的巡视和祈祷外，他还能做些什么？
还是说，正因为是个孤僻冷漠的瞎子，所以“阿那”平时只会待在屋子里，哪里也不去。
闻瑛无法确定应该是哪个答案，于是他便转身，慢慢地朝自己醒来时的那个小破烂吊脚楼的方向走去。
这一路上遇到的寨民不多，每个人见了他都会恭敬地喊他“阿那大人”，闻瑛保持着少说少错的原则，对每个人的回应都是微微颔首。
快走到目的地的时候，一个在他视野里分外明显，浑身缠绕满黑线的寨民正站在他的吊脚楼门外，安静等待着，看到他走来，连忙走上来喊他：“阿那大人，老阿那喊您去祭坛。”
闻瑛心头猛地一跳，什么原因？但他没有多问，眼前的寨民看起来就是个“傀儡”，没必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知道了。”他点头，“过去吧。”
寨民没有动弹，依然在原地直愣愣地站着。
闻瑛顿了顿，没有理会他，自己朝着祭坛的方向走去，过了一会，身后传来拖曳着的脚步声，那个寨民跟上了。
他又一次踏上了那条靠近溪边的青苔路，浑浊的水在闻瑛的视线里依然是浓稠的灰白色，溪水比之前更加湍急，拍击在岸边发出水声，耳朵里隐隐能听到一些怪异的呜咽。
越走，闻瑛心中的不安就越浓重。
他隐隐有一些预感，这一次老阿那喊他，肯定和今天发生的事情有关。
身后的寨民忽然加快脚步，超过了闻瑛，石板路狭窄，这个寨民不可避免地蹭过闻瑛的肩膀才能超越他，近在咫尺的距离里，闻瑛触碰到对方的皮肤，冰凉的、一点也不像是活人的皮肤温度。
一瞬间，一种怪异的感觉划过心头。
他感知着眼前的寨民，对方超过他之后加快了步伐，视野里的黑线如有目的般向前游曳着，闻瑛若有所感地抬起眼，一下就”看“到了坐在祭坛石台旁的半个身影。
正是老阿那。他和之前出现在闻瑛“眼”里的样子没有区别，依然是半截身子，都缠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线，下半身空空如也。
寨民站在老阿那的身后，做了一个抬起手的动作，伴随着轱辘转动的沙沙声，老阿那缓缓朝着闻瑛移动过来了。
是轮椅！他坐在轮椅上被推过来的。闻瑛也是在这时才意识到，眼前的老阿那是个残疾人——那么，他残疾的原因显而易见了。
老阿那献祭了双腿。那他得到了什么力量呢？和闻瑛的有区别吗？
闻瑛的这个身份毕竟并不是真正的他，他很难想象老阿那得到的能力和这个献祭双眼得到的感知究竟是类似，还是略有区别。
“老阿那。”闻瑛微微颔首，保持着阿那应有的疏离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他停在祭坛边缘，没有再往前靠近。
老阿那也停住了，他甚至没有开口下达命令，身后的寨民也清楚知悉他的意思，没有再往前推动他，他停在了离闻瑛大概几步距离的一个地方。
“阿那，”老阿那开口了，他的声音苍老沙哑得如同被砂纸磨砺过，“白天的祈祷，你做的怎么样？”
来了。闻瑛甚至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白天摔得那一跤到底还是太明显了，可他是个瞎子啊，瞎子摔跤明明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维持者自己的语调，保持冷静，“祈祷时一切如常，只是我不小心摔了一跤，触碰到了溪水。”
“嗯。”老阿那应声，听不出来是个什么情绪，“阿岩说你从溪水爬起来后，便转告了神的旨意。”
“是的。”闻瑛点头承认，“我从溪水中感知到了‘神’的旨意，新来的客人中，有‘神’注视之人。”
他依然保持这个说法，将责任推给了虚无缥缈的‘神’，并暗示新来的客人中有人比较特殊。这既是自保，也是将老阿那的注意力引向别处。
“您今天也看到了特殊之人，对吗？”他大胆开口确认道。
老阿那沉默了。闻瑛“看”到老阿那身上缠绕着的黑线如同听到他的话一样，激动地朝某个方向游曳起来，似乎在告诉老阿那这个特殊的人正处于什么方向，它，或者祂对她非常感兴趣。
“注视之人……”老阿那嘶哑地复述了闻瑛的话，他说话时更显阴冷的气质，让人浑身都不舒服。
片刻后，他缓缓抬起一只枯槁的手，在闻瑛的眼里，那只手也是被黑线缠绕着的——他指了指浑浊的溪水，询问道：“你在这里面感知到了神的旨意？”
闻瑛的心头猛地一跳，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后背。他说错了？“神”和这条溪水没有任何关联？
“是的。”这个时候再改答案是不可能了，倘若老阿那真的怀疑他，或者说他的身份被识破，应该立刻触发了死亡条件才对，但是没有。
没有。他还活着。他要把这件事情圆上。
“是的，我在这里面感知到了神的旨意。”闻瑛的声音越发肯定。
老阿那忽然笑了，“阿那，你太让我失望了。”
随着他的话音，闻瑛手臂上的黑线猛地一阵剧烈刺痛，仿佛被无形的针狠狠刺入！同时，一股今天才遭受过的、熟悉又极度恶意的呓语强行冲入了他的感知，他的身形站立不稳般一晃，整个人都跪倒在地。
“你连神的力量都分不清吗？”老阿那说，他摇摇头，又重复了一遍那句话，“阿那，你太让我失望了。”
他咬紧牙关，硬是将痛吟全部吞进肚子里，一声都没有发出来。
这是惩罚。不是警告。他没有被怀疑。
只要忍忍就好了。
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都被一种剧烈的疼痛压制着，短短几秒，闻瑛就感觉脑海里的恶绪翻腾，铺天盖地的呓语冲入脑海，搅乱他的思绪，令他几乎无法思考。
脑袋剧痛，鼻腔里有一股湿漉漉的感觉，闻瑛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流鼻血了。
只要忍忍就好了。他在心里劝自己。
他强撑着膝行往前爬行了几步，将手触碰到了老阿那空荡荡的裤腿布料，像是惊异于他还有力气，惩罚继续施加着，手臂上的疼痛越发剧烈了，它们甚至是会游动的惩罚，疼痛攀爬而上，蔓延到周身每个地方，让他浑身都在发抖。
只要忍忍……好烦，好痛。
闻瑛苍白的手颤动着，手指无力地蜷缩在一起，抓着那一小片布料，像是在求饶。他发不出任何声音了，连牙关都在不可控制地上下磕撞。
老阿那满意地欣赏了一番闻瑛的姿态，终于施舍一般地向身后的寨民发出了命令：把阿那扶起来。
寨民随着他的指令向前挪动，去触碰闻瑛。
就在这一刻——
闻瑛发动了自己的道具能力【曲秀婉的玉镯】！
【曲秀婉的玉镯：被曲秀婉用心头血蕴养的玉镯，蕴含着宁静而坚韧的力量。当佩戴者遭遇精神侵蚀、邪祟侵扰或负面能量冲击时，使用它可以驱散阴霾，净化附着的不详，实乃居家驱鬼必备好物！提示：需获得原主曲秀婉的认可才能佩戴此玉镯哦，否则会被曲秀婉的怨气侵扰，该道具在本次副本可用次数（1/3）】
寨民猛地一晃，连锁反应般，连带着老阿那也震了震。
肉眼无法捕捉到的特殊的净化从寨民身上开始了！
【曲秀婉的玉镯：被曲秀婉用心头血蕴养的玉镯，蕴含着宁静而坚韧的力量。当佩戴者遭遇精神侵蚀、邪祟侵扰或负面能量冲击时，使用它可以驱散阴霾，净化附着的不详，实乃居家驱鬼必备好物！提示：需获得原主曲秀婉的认可才能佩戴此玉镯哦，否则会被曲秀婉的怨气侵扰，该道具在本次副本可用次数（0/3）】
老阿那的惩戒明显带着溪水污浊的能量，净化的延续和传递不过短短几秒，老阿那那张枯槁的面庞便扭曲了起来，从喉咙里发出嘶哑的惨叫声：“啊！——”
他又惊又怒地看着闻瑛，嘶嘶喊道：”你怎么会——！？这是‘神’——？”
神的力量吗？不是，这是我的道具。
闻瑛在心里补充完他的话，然后又在心里回答了他。
他的感知和今天一样，像古老的电视一样闪动着雪花屏。在闻瑛闪烁着的感知里，他能清楚看到老阿那身上游曳的黑线拼命扭动着，张牙舞爪地朝着他游动，黑线已经无暇顾及倒在一旁的寨民了，它们在不断消散，又不断从老阿那的身上长出来，怪异又恶心。
混乱而恶意的呓语，急促的喘息，精神的痛楚，身体上的疲惫，开始缓慢消退。闻瑛来不及多休息一秒，微微蓄了一点力气，站起来就把老头的轮椅用力朝溪边一推。
不是”扑通“一声，而是”咚“的一声沉闷响声。
老头的惨叫戛然而止，瞬间就被翻涌而上的溪水淹没了。
闻瑛的感知猛然平稳了，他“看”到了灰白色的溪水心满意足地咀嚼了老阿那的身体，连同他身上的黑线一起都被吞没干净。
湍急的溪水在吞没了老阿那之后，竟然缓缓平静下来了，那诡异的呜咽声也消失了，闻瑛的耳边逐渐安静了许多，一时间，他只能听到自己胸腔里稳稳当当的心跳声。
他静静趴着休息了很久，才重新站了起来，“呸呸”两声吐掉了嘴里沾染到的自己的鼻血，又用用手背慢吞吞地擦掉了脸上的。
反正他也看不到，随便擦擦算了。
身后传来许多慌慌张张的脚步声，其余的寨民姗姗来迟，看到闻瑛的那一刻，都被震在原地。
他站在平缓的溪水边，身姿挺拔而冷漠，脸上还糊着模糊的血痕。
“神降下旨意，老阿那已自行祭于神。从今天开始，只有我这个阿那。”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水乡苗寨(十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