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捞女日记》沧海末崖

9、第 9 章

　　别墅内有一进去首先是巨大空阔的会客厅，宛若通向殿堂的楼梯台阶在正中央，旁边辅以沉重的雕花扶手，邀请着人往上一探究竟。

　　蓝绮盈的目光首先就被会客厅桌面的零食点心和饮料果汁吸引了，他被师离秋催得急，忘记吃完饭后过来。他眼见这些桌子上的糕点，馥郁芬香，颜色琳琅，口水都忍不住流出来了。

　　类似的茶点在星级酒店的下午茶里，要几百的餐券呢。蓝绮盈为了出片，曾经肉疼地一个个去五星级酒店的下午茶打卡，抱着搭配过色彩的假花，脸上摆出僵硬的笑容，脊椎快要扭断让脸胸臀同时出现在镜头里的pose。

　　然后蓝绮盈发现镜头里总是能出现比他更全副武装长枪短炮的高颅顶露肩网红脸，仔细一问，原来对方有一个群，每个人花一小点钱，就能拼团来这些高端的场合消费了。

　　蓝绮盈感觉自己错过了一个亿，连忙要求进去对方的群，却只受到精致妆容的女人在他脸上以及身上全方位打量了一圈，最后一句冷冷的拒绝。

　　“我们的群已经满员了，你这样的，想进群得交门槛费。姐妹们互推优质资源，不是白给的。”

　　蓝绮盈愤而吃光了自己盘子里的东西，恨恨离去。他是听过圈子里有发菜拉皮条的业务，发一个好看的菜，就能从金主那里拿到百分之三十的抽成。

　　怎么轮到他这就要他倒找钱了。因为混不进去圈子，蓝绮盈基本上都是单打独斗，找到高质量金主的概率很低。

　　师离秋要不是爱玩的名声在外，实在不挑，蓝绮盈大约是没机会一试的。

　　见到精致的食物，他的肚子分泌出消化的液体，开始咕咕作响。蓝绮盈旁若无人地坐在这里把看上的食品全部揽到自己盘子里，开始了痛快的大吃大喝。

　　再穷不能穷舌头，再苦不能苦肚子。他最值钱的生产资料就是他自己，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人爱他了，他要学会爱自己。

　　想来这些糕点应该是厨师做好以后直接送到师离秋这里来的上等货，抹茶酥能品出茶的苦涩，桂花酥能闻到花的芳香，口感顺滑，黏而不腻，无一有他在店面吃得作呕的糖精味。

　　师离秋会客厅的糕点，每天下午定时送过来，饶是一口没动，傍晚定时清空，和蓝绮盈吃的狂加防腐剂，都快成酒店固定工作人员的糕点，新鲜度和用料上，天差地别。

　　蓝绮盈在把一个盘子里扫荡一空以后，这才想起红烧鸽子卤水鸽子烧烤鸽子吃了个遍的师离秋。未经主人的允许，在这大快朵颐，好像有失礼貌。蓝绮盈依依不舍地把手上的糕点放了回去，嘴里还是咀嚼的声音，他给师离秋发了条语音。

　　“你的糕点哪买的，能不能送我几个？”

　　师离秋的对话框又陷入了对方正在输入，但久久不见一条消息出现的打字删除循环。蓝绮盈趁机给自己倒了三杯饮料，茶水，果汁，椰奶，每种都尝一尝，方能知道哪一种和对应的糕点搭配是最好的滋味。

　　师离秋给他发了一个微笑莫测的表情。

　　“吃慢点，别噎死了。你真野餐来的啊，要不要全部打包带走。”这句话正中蓝绮盈的下怀。

　　“我来这的时候没带打包盒，你这有吗，我借几个，下次给你还。”

　　师离秋切换成了语音条，声音犹如山雨欲来前的雷鸣，蓝绮盈是真以为他玩废过好几个人的秘密别墅，是分发食品试吃的超市不成。

　　于是他想探究蓝绮盈能迟钝到什么地步，又问了：“……你是不是还想再吃点水果？”

　　蓝绮盈一听分外雀跃了，眼睛亮了起来，丝毫不客气，他说：“我想吃车厘子草莓山竹，有榴莲最好不过，我要猫山王的，金枕也不是不行。苹果梨子就算了吧，阳光玫瑰……现在太跌价了，也算了吧，不符合你高贵典雅的身份，太安卓了。我只喜欢作为logo的苹果，不喜欢作为水果的苹果，这时候被啃过一口的，还是比新鲜完整的香。”

　　社交媒体上有不少娇妻，炫耀自己老公给自己贵价水果随便吃，他到时候也发有图有真相的炫耀幸福贴，每种水果放一盆，全部收在镜头里，让别人尝尝他天天羡慕嫉妒恨的滋味。

　　师离秋连续发了三个微笑的表情，深吸一口气，他很久没体验过似乎在渡劫的感觉了。如果他的情绪能够具现化，现在这栋别墅应该已经被十八级台风席卷，台风眼中心就是蓝绮盈，他一定要把蓝绮盈吹飞到异国他乡，远离他呼吸的空气。

　　“我这不是自助餐厅，你想要的，列个表格，我现在下单等人送来。”平时师离秋吃的东西都不是商超里买到的货色，都有佣人从专门的供应商那里采买，或者品类里成色最好的一批先送到他这里品尝。中间层层叠叠的回扣，肥了不少人。临时说要一堆他不喜欢的水果，他这怎么会准备。

　　蓝绮盈像进了餐馆点菜一般的态度，已经让他气无可气。

　　等送来以后，他要求蓝绮盈全部在他的面前，吞吃下肚，敢少吃一口，他必然要让蓝绮盈跪在地上舔干净。

　　师离秋本以为蓝绮盈该安分了，蓝绮盈听见他要下单预订，想起什么来劲了，又说：“能配点三文鱼刺身吗？蓝鳍金枪鱼的更好。我要大腹部位和现磨山葵。马粪海胆你能搞来吗？都怪你住这么远，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周围都没什么馆子。”

　　吃自助时，蓝绮盈吃出了经验，先挑着刺身和活海鲜吃，最后品尝两枚贵价水果。其他男人约他，哪怕不请漂亮饭，也总要请他在馆子里坐坐吃一顿的，虽然有时男人借着上厕所结账就跑了。在正事之前，没有红酒音乐，也该来点生猛海鲜，他们需要一顿饭的时间，沟通感情。

　　师离秋都同意暂且当一下他可选菜的餐厅了，他还是趁有机会的时候，吃顿好的吧。没了陈尽冽以后，再也没有人为他的大餐买单，蓝绮盈的胃叫嚣着和牛排海鲜鹅肝羊腿来一个亲密的接触。

　　师离秋想把这些他点的菜都砸到蓝绮盈的头上，嘴上还是应允了，应声道：“哦。”

　　“另外，有没有大龙虾，我要澳洲龙虾，不要波士顿龙虾。”

　　他最讨厌的就是海鲜的腥味，连看到那些活体都觉得看到了克苏鲁的不可名状生物，开始掉san。对海鲜过敏的师离秋，终于沉声打断了蓝绮盈的喋喋不休，“你真这么饿，我再给你加一道菜吧。”

　　“什么？”蓝绮盈竖起耳朵听，以为师离秋良心发现，要好好地款待自己，他说：“我知道你不怀好心，鸿门宴就鸿门宴吧，宴会上哪能没有吃的。项庄舞剑意在沛公，项羽想杀刘邦，都知道先请刘邦吃饭。”

　　“烤乳猪。食材就是你，你身上的那一堆肉，把油烤出来，滋味不错吧。正好你下面比别人多一个洞，铁签能直接从下面捅到嘴，四肢捆上，就可以生火了。”师离秋的语调没了平时的漫不经心，犹如墓园里的阴风阵阵。他以为说说狠话，蓝绮盈就会被他威慑住，实在太小看蓝绮盈了。

　　蓝绮盈恹恹地咂咂嘴，他看了一眼自己一低头看不见腿的肚腹和圆润的四肢，他决定对师离秋示弱装一把可怜，“那你不打算把我喂一段时间再杀吗，我现在吃了太多垃圾食品。我日常的饲料里有各种防腐剂保水剂调味剂塑化剂农药，都是科技狠活调出来的预制菜，你吃了以后小心秃头阳痿。”

　　师离秋深吸了一口气，他数不清今天做了多少次的吸气吐纳，再这样下去，他怕他过早位列仙班。

　　“你再多说一个字，我就先让人把你的舌头割下来，制作卤猪舌。”

　　蓝绮盈依旧回得飞快，他做了超长美甲的手指，不妨碍他迅捷地屏幕输入，“我没有‘说’，我是在打字。”然后蓝绮盈觉得自己发现了什么不对，师离秋珠帘炮弹般和他打了这么久时间的嘴仗，怎么他在别墅里，分毫听不见师离秋的声音。

　　论隔音好还得是别墅豪宅，蓝绮盈想着楼上冲水洗澡做饭听到一清二楚的自己房子，不禁涌现出浓浓的羡慕之意。

　　等等，那岂不是杀人分尸也没人看见，蓝绮盈搜寻四周，没发现电锯，放下了心。

　　蓝绮盈回归正题，“你说这么多话了，你在哪啊。”他现在打算上楼，通往楼上的阶梯被锁住了，又想去其他房间里找找有没有师离秋生活的痕迹，每扇门都打不开。

　　师离秋默然，他预想中的放置play，本来应该是蓝绮盈在别墅里茫然无措地四处找寻他，崩溃无助地朝他求助。

　　谁知道蓝绮盈一进来先是酒足饭饱了一顿，最后才想起他这个主人的存在感。

　　“我让你过来，没说我会在这等你，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尊贵的客人，值得我恭候你的大驾光临吗。”节奏走到他的剧本里，说着刺人的话语，师离秋的语气倒是和缓了不少，恢复了平常游刃有余的态度。

　　“那楼上的灯怎么亮了，你家遭贼了？”

　　师离秋后悔了给蓝绮盈一瞬间的和颜悦色，尽管蓝绮盈看不见。

　　偌大的别墅里灯火明灭，主厅的吊灯，沙发后的射灯，过道的廊灯，像有无形的精灵一样跳动把它们点亮关闭。蓝绮盈看着眼花缭乱的光晕，不禁问道：“你家闹鬼了？”

　　鬼比贼好一些，起码他不用想办法如何与贼搏斗保护自己的财产了，鬼害人可以，贼要是偷他身上的财物不行。

　　虽然他身上都是一身fake，包还背的是高仿版，大几千呢。他身上最值钱的还是时刻不离手的这个手机，他刚拿上一笔钱，要是没花完就死掉，实在太亏了。

　　“远程遥控，蠢货。”师离秋已经放弃解释了。这栋别墅里，无死角遍布安放了他的摄像头，所有的电线开关都可以随时关闭启动。

　　蓝绮盈好奇地问，“你叫我过来是就上演一场灯光秀？”

　　“当然不是，你在这，呆着。”

　　“哦。”

　　蓝绮盈现在难得想起来吃人最短拿人手软，听话照做。实际是他吃完东西后，困倦的感觉上来了。师离秋既然没有要求他以什么样的状态呆着，蓝绮盈揉了揉眼睛，躺到了宽阔的沙发上，把抱枕放在自己的肚子上，准备先睡一觉。

　　他以前最多在五星级酒店过夜，类似配置的别墅没有流通到市面上租赁的，蓝绮盈不清楚今天的一晚值多少钱。光是能白睡，已经是赚到了。

　　师离秋还真是个大好人，做慈善一般给他供养。

　　睡意刚涌上，迷瞪了一会，刚刚喝了一堆的饮料开始发力，小腹有种鼓胀的感觉，蓝绮盈扭捏地想问师离秋厕所能不能开门，他的脸皮，也不能直接询问这么丢脸的事，准备用比较含蓄的方式表达。

　　“我想……梳洗一下，睡前要卸妆。卫生间在哪？”

　　师离秋毫不留情地揭穿他伪装的措辞，“出门随便找棵树解决吧，小母狗都是这样的。撒尿的时候记得跪趴着张开腿，周围有摄像头，我会监督你的表现。我想看看从哪个孔里出水的。”

　　蓝绮盈听着师离秋的话，脸色煞白。“我不要。”

　　他夹紧了腿，换个不太会压迫到膀胱的姿势，直直躺平，躺了一会，又挺身坐了起来，接下来坐立难安地开始在房间里踱步。

　　师离秋今日所受的闷气，得到了一雪前耻的机会，他的心情不错，给蓝绮盈隔着手机提恶作剧的建议，“要不试试拿枕头夹腿，这时候，濒临极限的感觉，你想不想试试？”

　　现在小心翼翼的变成了蓝绮盈，他警告道：“弄脏了我是不会赔的。”现在他何止濒临极限，都要眼冒金星了。就算师离秋是他的金主，也不能要他卖肾以外的服务。

　　“那你就像一条狗一样解决吧，都给你骨头了，真不听话。”师离秋劝诱起来，耐心得多，似乎真的在给他一些为他好的提议。

　　“不要。”在这方面，蓝绮盈坚守底线，他平时上厕所都习惯坐着，在外界的场合，做这么隐私的事，他很难说服自己，优雅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梦想，就此破灭。

　　“我祝你能坚持一晚上，明天早晨八点，卫生间的门锁会打开。”师离秋很想看看，蓝绮盈能嘴硬到什么时候屈服。

　　蓝绮盈开始了打坐模式，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他尝试着元神出窍，忽略自己身上的异样感觉。

　　当然是毫无成效。

　　蓝绮盈决定还是拥抱人类工业社会的文明，刷手机转移注意力。手机的电量已经将要耗尽，他找了一个插座，把电充上。自己调整到最不会刺激小腹的姿势，靠着借力的墙壁，以鸭子坐的别扭方式，跪坐到了地下。

　　屋漏偏逢连夜雨，他忽略了大数据对人现状精准的捕捉程度。

　　有一段人在瀑布下打闹的视频，蓝绮盈急忙划走。入睡的雨声白噪音，激得蓝绮盈手在颤抖。小腹好像有无形的钻子在渴求破腹而出，稍微换一个身体倾斜的角度，他脑子里都能听见水在流淌的声音。

　　一切的努力，都在蓝绮盈看到一个搞笑视频时破功。他只是笑了一下，不求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仅仅是有感而发，就打破了身体苦心维持的平衡。

　　洪水降临。

　　蓝绮盈感到有一股暖流从自己的腿间流出，幸好是直直贴着地面，他今天穿的裙子，此番窘状没有第一时间让别人看见。想要逃避现实的他，给师离秋发了消息，对自己的行为予以狡辩。

　　“我……我羊水破了，孩子，可能保不住了。”

　　“大松货。”师离秋语气有一些失望地评判着他，“你比我想象的坚持时间太短了。”

　　“我要是吃药了肯定久！不信你可以试试。”蓝绮盈想挽回自己最后的尊严，着力辩驳着，用另一件事粉饰现在的事。

　　“你这么容易漏，不会是真生过孩子，还是被人玩到烂了？”抓住了蓝绮盈的失态，侮辱接踵而来，但师离秋还是太高估蓝绮盈的

　　言辞方面的羞辱，对蓝绮盈的杀伤力基本为零，他反而顺杆爬上，“对对对，我生过一个足球队，现在这个是你的种，你该给我流产营养费了。”

　　听闻蓝绮盈又开始要钱的要钱，师离秋模棱两可地应允了。“看你听不听话。现在，卫生间开了。你梳洗以后，把上下内衣都扔了，去市区真空转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