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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无头尸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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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熙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你说什么?”
“昨夜我……”千秋没说下去,面上涌起几分薄红。
“你口中的情郎是谁?”
“是卫国公府的……”随着话音的延长众人都伸长了脖子,“是冯信忠。”
宁熙满面阴翳道:“随意攀蔑国公府可是重罪,你要想想清楚。”
“民女不敢撒谎,大人自可派人去问话,昨夜我与他确在一处。”
宁熙忧虑的目光久久徘徊在堂上几人之间,明明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同一个人,可他偏偏像是隔着一层水雾在断案。
末了他将惊堂木向前一丢:“先提张大牛上堂。”
终于等到了这个关键的证人,千秋实在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她撑到现在已是有些勉强,不仅困得快要睁不开眼,而且腿稍微动一下就疼得要命,偏偏陈二还好死不死地一直扯着她的裙角不撒手。
虽不知这人是真疯还是假疯,总之现在没他什么事儿,也算躲过一劫。
然而此情此景下,千秋忽然生出了一个残忍的念头——她竟然有些羡慕陈二,羡慕他能装疯卖傻。
她反正是没有做糊涂鬼的这个福分,既然没有,她就认。
只一会儿功夫,张大牛便颤颤巍巍地上了堂。
此人一看便是个老实头,一味死死盯着地面,连余光也不敢乱瞟。
“张大牛,你昨夜一直在哪儿?”
“草民一直待在家里。”
“没有出过门?”
“只在四更时分出门喂过牛。”
“你且说说你在喂牛时看到了什么,不可有不尽不详之处,不然陈二就是你的下场!”
张大牛忙点头哈腰称是:“草民不敢扯谎,昨夜我被一声骇人的尖叫吵醒,睁眼看到更香已烧至四更处,我就赶忙出门给牛添些草料——”
宁熙将其打断:“你听到尖叫声不仅不怕,反而还急着出门喂牛?”
“大人不知,草民一家都靠着那头牛过活,若是伺候不好它,我们一家都得喝西北风了,因而哪怕天上下刀子我也得先把牛喂了。”
“行,你继续说吧。”
“喂牛时我还是放不下好奇心,就想弄清楚谁在叫,结果就看见一顶火红的轿子停在不远处,正当我想凑近看看时,陈二忽然不知从何处蹿了出来,还给我吓了一跳。”
“他在你家牛棚作甚?”
“他……”张大牛略带同情地看了陈二一眼,满脸写着为难,“他巡夜时在我家牛棚里睡着了,又恰好被我喂牛的声音叫醒了。”
宁熙嫌恶地看了陈二一眼,又盯紧张大牛道:“只这些?”
“还……还看到了这位小姐,”张大牛飞速瞥了千秋一眼,“我见她手里拿着刀正要杀人!”
“你确定你没看错?”
“没有!虽然只是远远瞧见她,可她很好认,我绝没有看错!”
千秋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这张脸长得太过显眼:“民女从未杀过人,此人满口胡言乱语,还望大人明察。”
“本官给你这个辩解的机会。”
“他与陈二的证词有一处完全对不上,我相信方才在审问过程中大人也发现了这一点。”
宁熙颔首表示赞同。
千秋接着指出问题的关键所在:“在陈二口中,他睡醒时见到了婚轿,也就是张大牛口中火红的轿子。”
“嗯,这一点没问题。”
“可接下来他们二人的话就不同了,陈二说他醒后接着被人从背后拖走,而张大牛直言自己喂牛才导致陈二从睡梦中惊醒,且在张大牛的证词中并未提到什么暗夜狂徒。”
糊涂人一直糊涂着,自然也就只能逮着清醒的那个问:“张大牛,你可知欺骗本官该当何罪?”
“草民句句属实啊,若有对不上的地方,那也是……那也是陈二说谎啊。”
宁熙拍案而起:“你们两人之中定有一人在撒谎!”
这话说了和没说一样,千秋有些失望,再这么查下去,在场的一半人都能成为凶手。
没等她心里哀怨完,宁熙的话头就转到了她身上:“你觉得他们二人谁在说谎?”
她觉得?
这是她能觉得的事儿吗?
看事情不好解决就推到她身上,自己倒能得个清正廉明的名声,真是个推卸责任的好手。
千秋十分无奈,眼下不论谁真谁假,自己似乎都脱不了干系。
可她没有选择,只能问下去:“敢问大人,李四死时是何时间?”
“仵作验尸后说是四更。”
这个答案在千秋的意料之中。
“回大人,若依民女愚见,是陈二在撒谎。”
语罢,陈二忽然发了疯,隔着衣袍一口咬上千秋小腿。
身侧的衙役立刻反应过来,一把将陈二向后拽。
片刻之间,陈二就以一种跪立仰面躺倒的扭曲姿势被按在地上,他整个人仍在不断抽搐挣扎着,两只满是红血丝的眼里滚下热泪。
千秋背后一松,再回头时只剩踌躇。
“林清秋,你确定吗?”冥冥之中,似是地狱的鬼魂在索命。
她不确定。
万一她判断错了该怎么办……陈二会死吗?
按照宁熙做事的风格,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那到时候她身上又是一条人命……
可这个决定为什么要她来做?一边是人命,另一边还是人命,该让谁生?又让谁死?
千秋攥紧的拳头已经感觉不到痛,眼前只剩一片白。
此时只有置身事外的人最清醒,林漠看向陈二已经露骨的膝盖呵呵一笑:“小姐还是太过心软了,可不要被这人博同情的戏码给骗了,您只管说出您的推测,采不采纳那是大人的事儿。”
宁熙不悦地瞪了林漠一眼:“是,你说你的,本官自有决断。”
千秋回神,没有多看林漠一眼。
“回大人,四更时分牛反刍这一点是骗不了人的,因而一般这个时辰农户会起身给牛添些草料,在这一方面,张大牛的话更加可信些。”
“仅仅只靠一头畜生的反应就认定未免太过草率。”
千秋一脸颓丧道:“是,大人说得对,然民女才疏学浅,想为大人分忧而不能。”
宁熙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越看堂下的四个人越不顺眼。
既如此,他只能选最棘手的那个选择了:“林清秋,你昨夜为何偏偏走羊瀍巷那条路?放着近路不走绕远路,你意欲何为啊?”
千秋把头埋下去:“民女怕深夜被人瞧见,故而走了条隐蔽的小路。”
宁熙冷哼一声:“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二人私相授受成何体统!”
“民女知错。”
“你二人可有定下婚期?”
千秋佯装愁苦地抹泪:“尚未,他家中老父嫌我名声不好,不肯来我家下聘,故而我们两人只能偷偷来往。”
宁熙对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儿并不感兴趣,脸上写满了不耐烦:“你说你为了不被人发现,可羊瀍巷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若没有这场大雪怕是热闹得很,你为何偏选这条路?”
“这不是我选的,是冯信忠选的。”千秋只管一股脑推给卫国公府,反正她说的也是实话。
宁熙一时语塞,立时换了个话题:“你既在那里开了家书铺,为何你二人不约在书铺见面,偏偏舍近求远非要去卫国公府?”
“正因您所说,那里人太多太杂,若是被人发现了,我们二人之间的事情怕是全盛京都要知道了。”
“卫国公府难道就人少吗?”惊堂木重重落下,这一声全是不满。
千秋眼角落下豆大的一滴泪:“实不相瞒,民女也是想求国公府的人给民女做主啊。”
“若有冤屈,你应当来求本官这个父母官!”
“是,可这婚姻之事,民女不敢来劳烦大人。”
宁熙的态度软了些:“那你是要如何?”
“冯信忠是卫国公世子身边的人,民女本想着求他给我二人许婚,可民女在他门前苦苦跪了一个时辰也不见他松口,反倒跪出一腿的伤,您大可找人来查验,民女绝未说慌!”语罢,千秋潸然泪下。
若仔细瞧她一眼,便会发现她的指甲正死死抠住手心的伤口。
疼啊,太疼了,她的心声简直苍天可鉴啊。
宁熙拧眉沉思片刻后给身侧的师爷递了个眼神,师爷会意,转身去了后堂。
而堂前的审问依旧继续:“照你这么说,你四更至五更这段时间一直都在卫国公府?”
“没错。”
“可有人能为你作证?”
“我身边的婢女可以,若是她身份不合适,卫国公府世子和他的军师岳怀志均可为我作证。”
“那这些暂且不谈,你先说说婚轿是怎么回事?”
千秋瞪大了双眼:“从不曾有什么婚轿啊。”
“他们二人的证词之中皆提到了一顶轿子,难道那不是你坐的?”
“是一顶红色轿子,可那不是婚轿。”千秋已经快要对这个词过敏了。
“看来你承认陈二口中的新娘是你了,”宁熙轻蔑地扫了千秋一眼,“既如此,那便说说张大牛为何说你想杀人。”
“民女从未想杀人,昨夜路过羊瀍巷时,不知何处传来鸡鸣给我吓了一跳,故而这才有了张大牛听到的那声尖叫,冯信忠为此和我发了火,我俩便在那里争执起来,但也只是吵了一会儿。”
“张大牛的证词中提到你动了刀,这又如何解释?”
“大人冤枉啊,民女手无缚鸡之力,怎么可能不自量力到去动刀呢,何况对面还是一个八尺大汉,您细想想便觉得不可信啊。”
“这么来说,当时不止你一人?”
“是,既然有了轿子,那必得有轿夫吧,我们一行七人,怎么落到张大牛和陈二嘴里就只剩我一个?这是摆明了的栽赃陷害啊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