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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番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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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如液态汞倾泻而下,穿透科技中心穹顶的菱形玻璃,在抛光混凝土地面上切割出流动的光谱。十一岁的斯塔克蜷缩在工作台前,指尖在电路板上跳着量子之舞——那些焊点像被解构的星图落在他指间,而屏幕上的代码如银河漩涡般旋转,仿佛在重演宇宙大爆炸的瞬间。他的护目镜搭在鼻尖,露出那双琥珀色的眼睛,此刻正闪烁着普罗米修斯盗火时的光芒。
十二岁的唐纳德在不远处组装模型飞机,碳纤维粘合剂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带着工业革命的冷冽气息。当他瞥见斯塔克那台用废弃游戏机主板和饮料罐改造的无人机时,下巴扬起的角度恰似巴别塔的尖顶,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嘲讽,像是被冰封的火山口,美丽而危险。
"动力系统效率92.37%。"斯塔克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飘落,指尖在操纵杆上虚划的轨迹,宛如但丁在《神曲》中描绘的地狱轮廓。他的"蜂鸟三号"通体湛蓝,3D打印的外壳上,闪电纹路在光线下流转,螺旋桨罩被打磨成仿生学的弧度,仿佛达·芬奇手稿中飞向天空的机械鸟复活。这架无人机承载的不仅是技术,更是一个少年对完美的另类诠释——在精确中寻找自由,在规则中创造诗意。
唐纳德的"猎鹰"则是新古典主义的暴烈宣言:银灰色机身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激光切割的机翼边缘锐利如但丁的剑,连螺丝都排列成斐波那契数列的阵型。这架飞机像是一个被压缩的微型帝国,每一个零件都诉说着对绝对控制的狂热追求。"别碰!"他突然挥开递来的调试工具,声音在寂静的展厅里炸开,像一块黑冰突然碎裂,"我的飞机不需要任何多余的重量,就像真理不需要修饰。"这句话里,藏着比飞机本身更沉重的存在焦虑。
比赛开始的哨声如银针刺破时空。唐纳德第一个冲向起飞台,掌心托着"猎鹰"的姿态宛如米开朗基罗的大卫像捧着胜利。引擎轰鸣声骤起,飞机如被阿基米德杠杆射出的石子般窜入空中,在预设赛道上划出完美的抛物线。计时器定格的瞬间,观众席爆发出海啸般的掌声——58秒完成三圈,这个数字像一把尺子,丈量着两个少年之间的差距,也丈量着理性与感性之间的永恒辩论。
"漂亮!"唐纳德的父亲在观众席用力鼓掌,定制西装袖口的钻石袖扣在阳光下闪烁。少年得意地扬起下巴,目光扫过斯塔克时,那眼神里既有胜利者的傲慢,又藏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他害怕的或许不是失败,而是发现自己的完美中存在着某种不可弥补的缺陷——就像希腊神话中那喀索斯凝视水面时,看到的不仅是自己的倒影,更是存在的虚幻。
轮到"蜂鸟三号"登场。斯塔克将无人机轻放地面,按下启动键的瞬间,螺旋桨从静止到形成透明圆环的过程,宛如一朵机械昙花在空气中绽放。当它腾空而起时,展厅内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叹——这架无人机没有遵循固定赛道,而是如真正的蜂鸟般在空中划出斐波那契螺旋,灵活得像是在跳一支存在主义的舞蹈。更令人震惊的是,它的飞行噪音几乎被展厅的空调声掩盖,仿佛一个幽灵在光天化日之下穿行,挑战着物质世界的确定性。
"自主避障系统...这违反了热力学第二定律..."评委席传来压抑的惊呼。一位白发评委推了推玳瑁眼镜,喃喃自语:"这孩子...他理解的不是机器,而是生命本身的混沌美学。"
最终成绩公布时,唐纳德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指甲在皮肤上留下月牙形的血痕。"猎鹰"斩获速度单项第一,总分却败给了兼具速度与创新的"蜂鸟三号"。记者们如闻到血腥味的鲨鱼群般涌向斯塔克,麦克风像白色百合丛般将他包围。他只是挠着头笑,耳尖泛着可爱的红晕:"其实电池续航还能改进,如果能用石墨烯-纳米管复合材料的话...我昨晚还梦到它能在量子泡沫中飞行..."
"喂!"唐纳德突然冲开人群,脸涨得通红,额角青筋暴起,像是一条被困在普罗克拉斯提斯之床上的蛇,"你的无人机肯定动了手脚!正常的避障系统不可能这么灵敏!"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被戳破存在焦虑的痛苦。
斯塔克那双琥珀色的眼睛,在镜片后清澈得如伽利略的望远镜:"我用了开源算法,代码在GitHub上可以下载...你要不要看看我的设计日志?我记录了每一次失败,就像达·芬奇记录他的飞行器草图..."
"少来这套!"唐纳德挥手打掉奖状,金色证书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像一片被秋风撕落的但丁《神曲》手稿。喧闹声瞬间凝固,所有目光聚焦在两个少年身上,仿佛在观看一场现代版的《创世纪》——上帝与撒旦的较量,理性与灵感的对决。
斯塔克弯腰去捡奖状,唐纳德却突然抓起"猎鹰"模型。那架凝聚了他三个月心血的飞机,此刻在他颤抖的手中仿佛成了但丁的"地狱之剑"。他的手指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像是想要抓住最后一点存在的确定性。
"都是因为你!"他嘶吼着将飞机掷向斯塔克。
模型撞在展台边缘,机翼应声断裂,螺旋桨脱落,在地板上滚动时发出细碎的声响,像是某种机械生物临终前的喘息。斯塔克下意识后退,飞机残骸擦着裤腿飞过,撞在墙上,电池舱裂开,露出里面缠绕的电线,像被剖开的机械内脏,暴露着科技背后的脆弱与荒诞。
唐纳德的父亲冲过来抓住儿子,却被甩开。少年胸口剧烈起伏,眼泪突然涌出——不是伤心,是愤怒的岩浆在灼烧眼球。他看着变形的飞机,又看看斯塔克手中完好无损的蓝色无人机,突然蹲在地上,发出但丁在《地狱篇》中描述的野兽般的呜咽,那声音里既有屈辱,又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羡慕。这呜咽声中,藏着一个少年对绝对完美的执念被打破后的存在危机。
斯塔克慢慢走过去,捡起断裂的机翼。阳光透过玻璃穹顶照在上面,碳纤维纹路闪烁着细碎的光点,像是银河落在了掌心。他想起三个月前在图书馆,这个比自己高大的男孩曾偷偷抄下他笔记本上的电池参数,那时唐纳德的耳朵尖也是红的,不过是因为害羞,而不是愤怒。那时的他们,都还相信完美是可以通过努力达到的,就像希腊人相信可以通过数学达到神性。
"这个..."斯塔克蹲下身,将机翼递过去,"用环氧树脂胶应该能粘好。我爸爸他教过我...有时候,破碎的东西重新粘合后,会比原来更坚固,就像赫拉克利特说的'人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但破碎可以创造新的形态。"
唐纳德猛地拍开他的手,机翼再次摔在地上,断口处的碳纤维丝像白色的胡须散落开来。但这一次,他没有再嘶吼,只是用手背狠狠抹了把脸,抓起飞机残骸,头也不回地冲出展厅。他的背影在阳光下拉得很长,像一根被折断的巴别塔支柱,却又在某个角度看来,像是一把即将展开的量子伞——在破碎中寻找新的存在方式。
斯塔克站在原地,看着那道倔强又狼狈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手中的奖状还带着折痕,而地板上那片断裂的机翼,在阳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他突然想起昨天调试无人机时,唐纳德曾在他身后站了很久,轻声问:"你的螺旋桨角度是怎么计算的?"那时的声音里,没有轻蔑,只有少年人对未知世界纯粹的好奇,像是星星在夜空中闪烁。那时的他们,都还相信可以一起探索这个世界的奥秘,就像但丁相信维吉尔可以引导他穿越地狱。
展厅的时钟指向正午,阳光变得炽烈。斯塔克低头看着自己的无人机,蓝色闪电图案在光线下微微发亮。他明白,有些东西比比赛输赢更重要,比如那个摔门而去的背影里,藏着的未说出口的骄傲与脆弱;比如在这个追求绝对完美的世界里,如何接纳自己的不完美;比如真正的创新,往往诞生于对规则的突破而非遵循——就像哥白尼突破地心说,爱因斯坦突破牛顿力学。
正如海德格尔所说:"技术不仅是工具,更是存在的方式。"
斯塔克轻轻抚摸着无人机的外壳,仿佛在触摸一个未来的可能。他知道,真正的胜利不在于打败对手,而在于超越昨天的自己,就像但丁最终超越了维吉尔,找到了自己的天堂。
当阳光透过玻璃穹顶,在"蜂鸟三号"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时,斯塔克看见唐纳德留下的那个断裂的机翼,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影子。那影子像是一座桥,连接着两个少年的世界;又像是一把钥匙,可以打开理解与宽容的门;更像是一道量子纠缠的波纹,证明着竞争与合作本是同一枚硬币的两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