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扣》金星天蝎

26、第二十四章

　　艾丽正细细描着眉,就从镜子里头看见一个夜上海的小工把两个半人高的花篮搬进了她的化妆间.她轻轻瞟了一眼,啧了一声,目光又回到眉笔上头,不冷不热地开口, “还嫌我这地方不够小啊?” 那小工看看花篮,又看看艾丽,手足无措.
　　“我的大小姐,您这是何必呢?” 夜上海的经理忙出来圆场,打发了小工转身又陪着笑脸.
　　“这容家的三少爷倒是个少有的痴情胚子呀,一年到头花篮不断,这大冬天的,瞧这玫瑰,开得真娇艳,您说是吧?” 经理扶了扶金丝边眼镜, 顿了顿,似开脱规劝, “艾丽啊,看在我们俩相识一场的份上,不是我多嘴,这三少是铁了心要娶容四小姐的,你这么耗着也不是办法? 有机会还是要抓牢的.”
　　“王经理,” 艾丽放下眉笔,蹙着眉头, 白了一眼,又搽了口红,莫名地一笑, “交浅言深四个字,你晓得是什么意思哇?”
　　“你什么意思,你搞搞清爽,不要拎不清.” 那男人看着艾丽头也不回地朝化妆间门口走,急得扯了嗓子,狠着声音, “册那,不要毋接翎子.”

　　夜上海的舞池早已是灯火辉煌, 白织灯上头扎了五颜六色的绉纸,灯一打,真真五光十色. 艾丽走到吧台,先是狠狠灌了三杯洋酒,又倒了满满一杯, 端在手里,朝角落里的沙发走去.
　　坐在角落的容致远看着款款走来的艾丽,着实受宠若惊.大家都晓得,夜上海的艾丽是从来不用正眼瞧其他男人的,因为一个项治宇就已经够了.
　　艾丽脚步一虚,贴着容致远坐了下来. “难得容家三位少爷齐聚,今朝夜里我们夜上海真是蓬荜生辉呀.来,我先干为敬.”
　　艾丽仰着脖颈,那七分满的威士忌便一分一分少去,许是喝得急了些,嘴角溢出几滴沿着下颚顺着一弯白皙没入那玲珑的胸线.
　　容清远不动声色,容静远微眯着眼.
　　容致远喉头一紧,伸手夺了那杯子,粗声粗气地叱道, “喝这么急做什么?”
　　艾丽打量着这位容三少爷,和容家二少爷是双胞胎兄弟,可比起那二少爷一派风月场老手的样子,仍是满脸青涩,跟个小姑娘似的唇红齿白,让人忍不住想一把掐下去.她是认得这位容三少爷的,很早就认得的.她那时候刚入夜上海,遭客人轻薄,当年的项治宇还没争出头,也就没有靠山这一说.可偏偏还是上演了一场经典的英雄救美人,那英雄还是位少年英雄,这美人自然就是她了.
　　艾丽凑了上去,嘴唇贴着容致远的耳廓,轻声问道, “三少爷,你不会还是个童男子吧.” 她抽身, 便看到容致远烧红的面孔.
　　“想来,我们三少和容家也要结亲了,今天, ” 艾丽似哭不哭,似笑非笑,觉得那洋酒的确后劲十足, “我艾丽真是欢喜得来,来,我们跳舞.”
　　艾丽拉起了容致远,朝舞池滑去.
　　容致远觉得胸前一片温软,只能无措地跟着艾丽的舞步.
　　艾丽贴着容致远,似抓住一块浮木一板,她觉得这夜上海的白织灯怎么裹了绉纸还是这么刺眼,刺得她眼睛发酸,只想落泪,所以,她只能闭了眼,不看,不听,也不想.

　　容景从舞池暗处凑了上来, 对容清远附耳低语.
　　容清远握牢酒杯的手一紧,挑眉瞪了眼容景.

　　“二弟,我先回了,家里头还有点事情.”
　　“大哥慢走.”
　　容静远颌首,目光还是不离舞池,像是锁住了什么猎物.

　　“白家的这招倒真是瞒天过海,” 容清远咬牙恨声道, “白天启那老头以为不声不响就可以把四丫头就这么嫁出去,他怎么没问问容家同不同意.”
　　容景陪了小心,悄声请示, “那容少觉得…”
　　容清远眼睛一瞪,容景连忙改口, “那容大当家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