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扣》金星天蝎

10、第八章

　　项治宇走向容静知,行了个西式的邀舞动作.
　　容静知摇头摆手,拒绝道, “我不会.”
　　项治宇直起身,拉住了她的手, “跟着音乐踩步子就好,我知道你不会跳其他的舞.”
　　“你不怕你今天过完生辰,明日就要去看跌打医生?” 容静知一脸莫名,仰着下巴,看着高她一头的男人.
　　那男人原本双眼就看牢她,听她这么一激,真正笑了开来,眉眼柔和,眸中似有斑斓闪过,唇角时常抿着的线条也化了开来,摇着头,轻道, “你不用怕,跟着我的步子.”

　　容静知觉得自己腰背的那处肌肤很烫,可今天穿唐衫的时候容秀怕她冷,明明在里面套了件绒背心,可她还是觉得烫,像要烧起来一样.从小到大,第一次和一个成熟男子靠得这样近,有羞涩,那是正常; 可面前对着的是项三少,容静知除了羞涩之外,还觉得莫名和恐惧.她很想问他, “你究竟要什么?”
　　项治宇扶牢容静知的腰,小姑娘真真怕冷,唐衫里头还贴身套着背心,可仍透着一丝玲珑身材.他长了她整整八岁,可他明白,她的心境却远不止二十岁.他摩挲着掌下贴着的那方锦缎,眼光沿着她的耳际的那条线,望牢她的颈背的那方白嫩.然后,慢慢地, 暗暗地收拢手掌,悄无声息地靠近她.
　　容静知低着头,她知道项治宇仍旧看着她,她晓得他的小动作,也清楚地感觉到脖颈处的温热气息,可自己却动弹不得,只能牢牢地抵住他的肩膀.
　　舞池中的两个人交着劲,外人看着却觉得十分暧昧,只见那女孩紧紧地攀附着男人的肩膀,男人牢牢地将女孩锁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

　　容清远对眼前发生的一切十分满意,执掌容家指日可待.有清帮暗里的势力,外加容家在上海滩的人面情面,他容清远有朝一日会作的比那老头子更好.他步步为营,慢慢向上爬,早年丧母,容家不认他,他同孤儿没有分别.可老天还是开眼的,容家的正妻生不出儿子,他自然就被接了回来.当然,还有另外两个弟弟,可那两个哪里是他的对手,整日只晓得吃喝玩乐,恨不得泡在酒色财气里头.他要做人上人,他要让容家做到上海滩的第一旺族,他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他要借助清帮和白家的势力,这一盘棋中,那是顶重要的两枚棋子.

　　西式的下午茶派对结束,客人纷纷道别离开,只剩容家的两位被留了晚饭.很快,项公馆的佣人们摆出了红木菜台和圆凳.
　　菜上得很快,现下,红木台子便摆了八道冷菜,新奇的是,冷菜是放在玻璃转台上的.容静知依旧挨着容清远坐,她另外一边自然是项治宇.众目睽睽之下,她觉得自己抢了寿星的风头.
　　容静知夹了几筷子,并不动,只是抿着热茶,她怕冷,素来欢喜吃热食,喝汤喝粥那更是愈烫口愈好.
　　项治宇看着容静知戳着那块无锡硝肉,招了项青到跟前.
　　“让厨房先上那道佛跳墙.”
　　项青领了命, 便朝厨房走去.

　　厨房内烟氲一片,三个从杏花楼借来的大厨都晓得项三少今日席上有位矜贵的容四小姐,四小姐畏寒,喜热食, 爱吃河鲜海鲜,又偏好汤汤水水的菜品,所以除了一大早的桂圆蜂蜜姜茶,前一晚便将金丝血燕炖上了灶头,海鲜羹也熬煮了一夜,并且都留人看着火候.这顿饭真正重头戏便是这道佛跳墙,简单说这是道十足的山珍海味,复杂点说,这道佛跳墙还有个别名叫十八珍.这里头的海味是剥了壳的花蛤,鲜贝,象拔蚌,剃了半宿的蟹膏,蟹黄,蟹钳肉,去了骨的鲥鱼,鲈鱼,石斑鱼,事前去腥并不用葱姜, 而是用花雕猪油隔水蒸.山珍除脱黑白两色的木耳粒,其余是七种西南地区的珍奇菌菇,在当地均是论两售卖,希若珍宝,贵如金银.十八珍没有汤底,吃客所喝到的汤水完全是靠这十八样食材蒸煮逼出的原汁原味.
　　“齐师傅,三少说先上佛跳墙.”
　　“晓得了,容四小姐好口福,不过那也是三少肯花心思投其所好呀. ” 齐师傅并不是头一回在项公馆掌厨了, 独独这一回是项三少亲自上杏花楼开的菜单,从食材,器皿,烹煮方法,到菜品上桌的次序都一一列明,再三强调.可见这位四小姐成为项夫人那是早晚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