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离原上岁枯荣》绿豆红

74、笑语满庭院，未觉暗中影

　　余光瞟了一眼正在化雪的屋顶，融化的雪水从屋檐边滴滴坠落。

　　李拾虞这才反应过来，葛婆婆应该是让她催苍济修锅屋的房顶！

　　她看向苍济，“大雪压塌了屋顶，我们帮婆婆修好了再走。”

　　“好说。”苍济淡淡应道，眼睛仍弯着。

　　葛婆婆笑盈盈地望着站在她面前的两个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身高样貌相配，彼此眼中含情，又都是勤快、亲和的人，很是不错。

　　李拾虞把葛婆婆身旁的铁锨递到苍济手中，“先把门前的雪清掉吧。”

　　苍济挽起宽大的袖口，二话不说，跟着一起铲雪去了。

　　婆婆坐在阳光里，恍然间，仿佛看到了她年轻时候的模样。

　　那个时候，她和她家老头子，大雪之后一起除雪。

　　除到一半，她便去做饭，院子里传来一下又一下铁锨入雪的声音，让人很是安心。

　　苍济很快清出一条及房门宽的通道，顺便把干净的雪扔到一堆，贴近土地的赃污的雪扔到另一堆。

　　他清到房门前时，沈潜一下跳了出来。

　　“在玩什么？”

　　沈潜一脸兴奋，激动地围着苍济转来转去。

　　“在干活啊！”苍济头疼地捂住一只耳朵，“你起来了，就别闲着了。”

　　他把铁锨塞到沈潜手中，抬手指向坍塌的锅屋，“把那上面的雪刮下来。”

　　“哇！塌了……”沈潜张大了嘴巴，不敢相信他自己的眼睛。

　　听见院子里吵吵闹闹的声音，星柔也出来了。

　　她和沈潜听李拾虞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一人铁锨，一人扫帚，大步迈了过去。

　　葛婆婆拉着李拾虞和苍济闲聊，问二人年纪多大，是否成家，打算什么时候考虑……

　　没一会儿，二人打算寻个合适的时机逃掉的时候，转眼便看到那两个小的已经开开心心地玩起来了。

　　积雪正在融化，星柔和沈潜把大片干净的白雪分成两堆，一人负责一堆。

　　沈潜正在雕刻一个巨大的胡萝卜，而星柔在雕刻的那个，有一个大大的圆球，后面跟了九条粗粗的雪条。

　　李拾虞急忙说要来帮忙，借机脱了身。

　　她小跑几步，滑到玩雪的两人中间，“星柔，这是……”

　　“九尾狐啊，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星柔尾音扬起，又朝“尾巴”上拍了一把雪，“九尾狐是最厉害的狐狸，所以我要堆一个九尾狐出来。”

　　她满怀信心，目光专注在手中的雪团上。

　　沈潜往旁边站了一步，大咧咧地挥着手，“看我，看我！你怎么不问我呀？我的也很厉害的！”

　　李拾虞淡淡说道：“因为你的很明显，一眼就能看出，是个大胡萝卜。”

　　“没错！看来小爷还是有天赋的，哈哈哈哈！”

　　他叉着腰得意地笑了几声，接着精心修饰他的作品去了。

　　“先把茅草清理出来吧。”苍济说罢，肩上扛着木叉子，越过堆雪玩的几人，动起手来。

　　见两人玩得开心，李拾虞无奈地闭了闭眼睛，默默加入了苍济，和他一起清理茅草。

　　临近正午，四人将不能用的杂物全部清理了出来，葛婆婆就着四面漏风的锅屋，做好了饭。

　　院子里不停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到夕阳落山之时，一座更加结实牢固的锅屋便漂亮地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噫！强得很！这比婆婆自己修的，好多了！”葛婆婆背着手，挺直了她常年弯曲的脊背，脸上洋溢着笑意和蓬勃生机。

　　沈潜骄傲地昂起头，“那是，修房子而已，我一学就会！”

　　“那以后修房子的活儿，就都交给你了。”李拾虞淡淡说道。

　　“啊？那也不能只让我一个人干啊……”沈潜垮下脸，急切推脱。

　　院落中，大家笑作一团，洋洋喜气融化了檐上仅剩的一片积雪，驱散了最后一丝严寒。

　　不过角落中，星柔的“九尾狐狸”和沈潜的巨大胡萝卜，因为苍济施加了少许灵力，仍得以保全形态。

　　安静了许久的葛婆婆家，像是过年时候一般热闹。

　　入夜时分，天空又飘起细碎小雪。

　　不似昨夜的鹅毛大雪，只是撒盐一般的稀疏碎粒，并不足以对屋棚造成危害。

　　半夜的时候，葛婆婆不能放心，跑到院子里看了好几回。

　　眼见月亮西斜，再过一个时辰左右便要天亮了，她才放下心来，转身回到堂屋。

　　葛婆婆关门时，听到院中传来一声树枝被踩断的声音，她又返回院中，借着明亮月色环顾一圈，见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才再次回屋关上门。

　　月落日出，又一天到来。

　　李拾虞醒来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整个身子都很重。

　　她撑着床板起了一半的身，却因为头晕目眩，眼前一黑，便闭着眼睛缓了好大一会儿。

　　等李拾虞再睁开眼时，虽然能看清东西了，但是头还是有些疼。

　　她掀开被子，摇摇晃晃地下了床。

　　星柔不在屋内，被子也是冰凉的，应是起了很久了。

　　李拾虞开门走到院中，只见苍济和沈潜都已经起来了，他们在陪葛婆婆捡鸡窝里的鸡蛋。

　　然而昨日天冷，他们找来找去，也没找到几颗大鸡蛋。

　　“拾虞啊，你醒啦？婆婆给你们捡些新鲜鸡蛋，待会儿煮给你们吃。”葛婆婆笑着喊李拾虞。

　　李拾虞抬头看向日头，不想已经快正午了。

　　她目光扫了一圈，没有看到星柔的影子。

　　“不知道怎么了，头有点儿沉，就睡得久了点。”李拾虞走向他们，顺便问道，“星柔呢？”

　　“嗯？不是在睡觉吗？”沈潜的眼睛紧紧盯着鸡窝里那只昂扬的母鸡，防止它突然冲过来挠他。

　　李拾虞顿感不妙，转身就往屋里跑。

　　苍济紧跟在她身后，冲了过去。

　　李拾虞掀开星柔的被子和枕头，下面什么都没有，桌子上也没有她留下的信件。

　　床尾的墙上有一颗钉子，星柔把李拾虞送她的凌霄画卷挂了上去，如今也已经不见了。

　　“星柔不见了！”李拾虞满心焦急，用力闻了一下屋里残留的味道，“我刚才醒来的时候，就感觉头晕身子重，原来是有人点了迷魂烟！”

　　又一阵头晕袭来，她险些没有站稳。

　　苍济立马抬手扶住她，李拾虞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臂。

　　“肯定是有人带走了她，我不该睡那么死的……”

　　一瞬间，李拾虞的眼前闪过无数种可能。

　　是打家劫舍的吗？没道理只劫走星柔和一幅画。而且星柔也不会不告而别，那不是她的性子。

　　这里距离涂山不算太远，会是涂山的人带走了她吗？可是，涂山的人更没有必要偷偷摸摸把她带走啊。

　　李拾虞攥着苍济的手越收越紧，她知道她不能乱了阵脚，可是，她一连弄丢了星柔这个大活人还有白暮朝的妖丹，那受伤的妖丹还不算十分稳定，要是再颠簸出了什么问题……

　　“我们会找到她的，你先不要着急。”

　　苍济清冽的声音自头顶传来，他轻轻拍了拍李拾虞的手背，幽深的眸子如一潭沉静的湖水，让人一瞬间便安下心来。

　　等不到两人出来，沈潜好奇地跟了过来。

　　“怎么了？”他头上顶着一根鸡毛，随风带来了鸡窝的味道。

　　“星柔不见了。”

　　李拾虞说罢，闭上眼睛，双手在身前快速捏了一个诀，感应她注入画卷中的那缕灵力。

　　沈潜摸不着头脑，“什么？什么叫不见了？她一个大活人，怎么会突然不见了？”

　　片刻之后，李拾虞猛地睁开眼睛。

　　“在东南边的山上。”

　　她抛下苍济和沈潜，夺门而出。

　　葛婆婆在门外听了个大概，她有些担忧地拦住李拾虞，想要交代她几句话。

　　“你要去东南边的山上吗？那座山，就是我小时候遇见风雪仙人的山。这个时节，在那山上很容易迷路，风雪又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刮起大风，断了下山的路。”

　　她攥了攥手中的拐棍，朝堂屋走去，“你要是非要去的话，婆婆给你带点儿东西，你先等一下。”

　　堂屋里发出一阵叮呤咣啷的声响，没一会儿，葛婆婆提着一个竹编背篓，尽量加快步伐，朝李拾虞走来。

　　苍济和沈潜也已经站到了李拾虞身边，看样子，是打算和她一起进山去。

　　她帮李拾虞把竹篓背到身上，忧心叮嘱道：“婆婆年纪大了，不能陪你上山了。你们多加留意，一定要平安回来，婆婆在家里等你们。”

　　李拾虞默默点了点头，眸光复杂，却没有再说什么。

　　“放心吧，婆婆，我们还要回来吃饭呢。”沈潜的语气，倒仍是轻松。

　　李拾虞又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逾墙而去，苍济和沈潜跟在她身后，也很快消失在了茫茫山林中。

　　葛婆婆伸着脖子，踮脚看向他们远去的方向。

　　“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厉害了，都会飞了。”

　　循着那缕微弱的灵力，李拾虞能够感应到大致的方向。

　　山中积雪比镇上更厚，她专门挑了露出树梢的枯树，借为落脚的地方，接着一步数丈，急切地冲进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