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回 血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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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时分，天上仍有稀淡星光，两人已踏上空荡荡的街道。
过了光化门，袁守诚回望长安。
三十六条花柳巷，七十二座管弦楼，还有术冠长安的名声，自此都抛身后。
当初，是为了等那和尚才来到这温柔富贵乡，还是山水田园，渔樵唱晚更合他的胃口。罢了，就在这里潜些时日，等和尚到了两界山，再与那妖物计较。
师徒两人来到长安城郊的泾河边时，天已大亮。但见一片水汽云蒸，河面如笼白纱。
袁守诚驻足良久，叹道：“此间水族兴旺，川含珠媚。是个安家的好所在。”
那胡禅早在瓦罐里憋屈久了，忽一声窜出来，见了这里也甚是喜欢。“好一派山明水秀，当年弟子就是在河边坟头打盹，忽悟野狐禅。”
黄豆鼻端一嗅，山泽之气满腹。耳中樵歌隐隐，唱的是太平小调，不觉也精神一爽。
师徒几个遍寻泾水边，终于在一个大镇子里租到一间闲置小院，安顿下来。
白日里，黄豆和袁守诚仍旧占卜解签，来者多是不求大富大贵，只问平安的樵夫渔人，胡禅则入林中与山灵，异禽游荡，虽平淡，到也怡然。
这一天，一个渔夫愁容满面来到摊前。“先生，一个月来都不曾有好网，家里老母妻儿都续不上饭了。”
袁守诚袖占一课，“泾河湾头东边下网，西岸抛勾，晚间定满载。”
第二日，不仅那渔夫笑容满面而来，身后还跟了一群乡邻。渔夫把一尾活蹦乱跳的金色鲤鱼摆在袁守诚面前，连连称谢：“先生真是神卦！我依先生言，今日换了不少柴米。这些乡邻听我说起，都是想见识先生神通的。”
一群人你一言，我一语，有问猪走失是否可寻的，有问家里媳妇怀男女的……黄豆笑闻师父解卦，却把那金色鲤鱼放在盛水的瓮中。师徒两个都不吃荤，这鱼她一会儿就放生。
接连三日，那渔夫张梢每次问卦得了好处，都提鱼来谢，黄豆便每日去泾河放生。
这一天已是黄昏，泾河上波光粼粼，黄豆走到苇丛深处，刚把鱼儿放进水中，便听见身边一个少年清冷的声音：“这鱼，可是那叫张稍的打来的？”
黄豆没想到岸边这么晚了还有人，又没闻脚步声就听他说话，顿时吓了一跳，手中鱼篓噗通一声落水，悠悠飘远。
少年见她不答，冷哼了一声道：“叫他适可而止，若贪婪成性，惹怒这泾河的主人，他便一尾鱼也休想捞到。”
听声音，是一个年纪和自己仿佛的。他身上，水泽的气息好浓……
黄豆纳闷：“张稍是个渔夫，自是要打渔维生，这泾河，还有主人的么？”
“当然有！”那倨傲的声音道：“这里的主人，明日就去拜会你师父，问个短长。”
“你……你是谁？叫什么名字？”黄豆隐隐觉得不安。那人却半晌没有答话，显然已经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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泾河下，巡河夜叉正肃立在一位少年和一位老者面前。
一个美貌女子，正坐在客座上品着龙府的香茗。
“父王，越浪说的没错，确有一卜卦的先生教那张稍捕我水族。孩儿今日已传话警告那先生了。”少年躬身禀报。
“真是岂有此理，常此下去，我泾河水族岂不要被他们连窝打净！”老者气的一拍桌案。向那女子拱手道：“若不是仙姑前来告我夜叉知道，老龙我还不知情呢！明日，我就提剑去斩了那卖卦的！”
女子点了点头：“该当如此。”
旁边的少年皱了皱眉头，劝道：“父王还是先去一探虚实，如此人果真厉害，再做打算。”
那女子笑道：“怎么，安潮龙子竟怕了一个算卦的凡人？”
那少年欲要再讲，已被老者打断：“我儿不必多言，明日，我先化作一白衣秀士，去看看那姓袁的到底何许人也。”
小镇上今日起了轻雾，一名身着玉服，头戴儒巾的白衣秀士直奔袁守诚卦摊前，他分开里外人群，被加塞的不免愤然，但一见此人风姿英伟，不怒自威之像，便也收了牢骚，让出一条路来。
黄豆闻得他身上泽气，和昨日那少年好像，不免担心，扯了扯师父衣袖。
袁守诚见了秀士，施了一礼。“公来问何事？”
秀士道：“天上阴晴事。”
袁守诚点头，焚香一柱：占道：“云迷山顶，雾罩林梢，若占雨泽，准在明朝。”
秀士一笑：“先生可知，时辰点数?”
“午时下雨，未时雨足，共得水三尺三寸零四十八点。”
秀士傲然道：“如若不准，我就扯你的挂旗，砸烂你的招牌，把你赶出泾河。如若准，便五十金奉上。”
袁守诚淡定：“这个任你。”心想，为何走到哪都遇上踢场子的？真是流年不利啊。
那龙王回到宫里，众水族听了经过，都笑道：“那算卦的好不自量力，我们大人是八河都总管，司雨大龙神，有雨无雨，他怎么能比大人先知道。”个个伸拳挽袖，要为砸摊出力。
忽半空有金甲力士送来行雨圣旨，龙王一看，上面时辰点数竟和袁守诚说的一般不二，顿时唬得魂飞魄散。立即到后堂找那女子。“仙姑，看来那厮真是通晓天地的神人，我还是认输好了。”
那女子一笑，“我有一计，大王只要偏差点时辰，克扣些点数，那时再去斩了算卦的人头，岂不顺理成章？”
次日，那泾河龙果然改了时辰点数，按落云头，又变作白衣秀士。到了袁守诚摊子，不容分说，就把笔墨纸砚一通狂砸。又抡起卦桌怒喝：“你卦又不灵，在这里妖言惑众！趁早去，饶你死罪！”
黄豆忙上去阻拦，竟被推得一个趔趄，被袁守诚扶住。那先生朝天冷笑：“只怕我无死罪，你到要死呢。我认得你，你本是泾河老龙。如今你为打赌意气用事，违了天条，那剐龙台上难逃一刀！”
那龙王一听，如梦初醒，慌忙丢了卦桌，跪倒哀求：“望先生救我！不然，我死也不放过你！”
袁守诚一想到每日都要梦见这龙，顿时头疼，道：“我与你指一条生路。明日午时三刻，监斩你的是当朝宰相魏征，你如果要命，就去当今天子处讨个人情。”那龙听了，含泪去给皇帝托梦，得那皇帝一口答应，说是午时三刻时，要约魏征下棋，帮它躲过一刀。
次日午时三刻，黄豆师徒正在街上用饭，突然天空下起血雨，豆大的雨点气味腥臭刺鼻，路人纷纷躲避。
“师父，是不是那龙被……”黄豆心头直跳。
袁守诚也是一惊，掐指一算，长叹了口气。“龙头落地了。谁能想到，那魏征下棋时梦里出窍，去当了监斩官。看来，人算不如天惩。黄豆，快回家收拾行装，这泾河边，也呆不长久了……唉，都怪为师一时意气之争，与他打赌。”
一听又要跑路，黄豆顿时苦了脸。难道偌大的天下，都放不下师父一张卦桌？
“师父，这次你我又要何处去？”
袁守诚默然半晌，道：“为师要去趟两界山，见两位故人。”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八回 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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