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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回 被污 ...

  •   晨光照在袁守诚脸上,梦中的混沌面、甜藕羹顿时化为乌有。
      他爬起来,一眼扫见黄豆留在桌子上的便条。
      一夜未归,定是凶多吉少。在床上盘腿端坐后,袁先生开始抓本已凌乱的长发。抓了一盏茶的功夫,他决定在救爱徒之前,先去一个地方。

      长安,弘福寺。
      弘福寺的主持是一位从河南洛阳到此的年轻圣僧,法名玄奘。来都城不久,便已誉满释门。
      今日,他开坛设讲,周围善男信女都来听临。庙里还摆出几口大铜锅,专门斋待穷人和乞丐。
      袁守诚顶着一头乱发,混在众乞儿中,连领了五碗香粥后,终于找到还阳的感觉。

      隔着香花灯蜡,远远可望见法坛之上,一个眉目清秀,法相慈悲的僧人正端坐讲经。
      袁守诚默默注视他很久,一丝愧疚涌上心头。金蝉子,你一定料不到,昔日故友会混到你庙前蹭饭吧……
      过不了几日,他就该启程西行了。再见,该是十七年后。

      喝下第十碗粥,袁守诚毅然决定,把侄子袁天罡拉下水!

      ————————————————————————

      这一天,长安令窦安一早起床,就被夫人发现了藏在公文袋里的私房钱。刚出门,又见树上乌鸦聒噪。心里不禁起了膈应,走路都小心翼翼。
      刚到衙门,就看见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窦安顿时眼皮直跳。

      好不容易挤进去,只见一蓬头垢面的男子正在击鼓鸣冤。他打鼓的姿势顿挫激荡,发丝飞扬,口里喊的更是吸引了很多长安好事者:“各位热血男子,良家妇人,我今日要状告状元裴炬,他非礼司天台长官袁天罡义女,又强抢人家姑娘入府……”

      周围当差的觉得这男子疯癫怪异,想把他拉下来,但又听他说什么司天台袁大人,顿时没了主意。乖乖,这长安城里藏龙卧虎,没准真是哪位大人授意他来的,得罪不起啊。

      窦安在人群中听的真切,忙一摆手叫过一位差长:“先招进来问询。若是麻烦,就赶紧让书吏上报御史台。”心道,这事涉及两位正三品大员,我这小小五品官哪管的起。

      袁守诚跪拜在地,堂下须臾间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堂上,窦安正在使劲揉太阳穴。

      “你是说,因起卦一事,和裴府结仇。你侄儿袁大人的义女因此被裴炬抢进府里,一夜未归?”

      袁守诚一脸悲戚,“正是。如今黄豆生死不明,若那裴炬大发淫/威,她一个女孩家可怎么受得了……”往堂下一望,见裴府几日来堵门砸摊的家丁也在人群中。“堂堂新科状元,不知勤政,反而践踏庶民,大人,我,我侄儿真是苦啊……”

      ——————————————————

      窗外鸟鸣啁啾,裴炬一夜好睡,缓缓伸了个懒腰,一想到袁守诚会卑躬屈膝来请罪,心里就暗爽不已。
      看了看蜷缩在榻上的女子,泪痕尤在脸颊,沉睡中仍眉头不展,一头秀发散乱,口中不时低喃着什么。她白嫩的双腕已被捆出淤青,想想昨夜,裴炬有些理亏。但一想到这对“丧尽天良贼师徒”对心上人的所作所为,便又抿紧了唇。

      上前摇了摇她的肩,裴炬唤道:“你该起了。”

      黄豆半梦半醒,猛地躲开裴炬的手,低喊:“不要,不要吃我……”
      直到一个冷淡不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还想装病到什么时候!”黄豆才一下惊醒。手腕和脚腕上一阵酸麻。

      意识到自己正衣衫不整,横躺在男子面前,黄豆顿时脸上一红,慌忙坐起,缩在床柱旁。“你……你把胡禅怎么样了?”
      桌下的白狐一声悲鸣,回应黄豆。
      脸上有凉凉的触觉,那串琉火珠被裴炬拿在手里把玩,他正把它拿在她耳边晃,不时轻触到她的脸。

      黄豆心里一凛。这珠子她出生时就一直戴在身上,师父说过,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离身,忙喊道:“把琉火珠还我!”

      裴炬淡淡一笑:“抱歉,为防你再用妖法,这个我暂且收了。”

      黄豆只觉得一阵气闷,“扣下我,师父也不会来找你做小伏低的。”

      裴炬挑了挑眉,“那好啊,他一日不来,我就绑你一日。如果他真的丢下你跑了,那我就把你卖去当官奴。”望着黄豆煞白的小脸,他很满意吓到她。

      正要起身离开,突然,一个家人气喘吁吁跑进来。“少爷,御史台派人来了!说是司天台袁大人把您告了……”
      ————————————————

      御史台中丞薛锐端坐在台院大堂,身边左右书吏笔墨纸砚整齐,长安令窦安则陪坐在侧。这起案子因牵扯到两名当朝命官,便升级为中丞大人主审。

      袁天罡被传唤时,就知道宝贝叔叔又捅了马蜂窝。但听闻黄豆被扣,便也当仁不让地来了。
      裴炬则没想到,这个臭算卦的真能搬动三品大员,而且还恶人先告状!上得堂来便对袁氏叔侄怒目而视。
      黄豆抱着白狐,随着裴炬和御史台差官一起前来,跪倒在地,耳边听闻“威武”声,才知道是公堂。

      “裴大人,现司天台袁大人状告你私押女子,是也不是?”薛锐今年已五十有余,可谓官场老油条,审起这等山芋案来,不卑不亢,慢条斯理。

      裴炬虽觉扣押黄豆是实,但却有起因在先,答道:“分明是诬告!这女子昨日半夜潜进我府内,意图对我不轨,撕扯中不慎撞伤,我好心怕她性命受损,才留她一晚。我还没告袁大人纵女行凶,侮我家眷清名呢,没想到你竟先闹到公堂上来!”
      接着便把那日袁守诚拦马算卦一事细细道来。
      趁薛锐低头思虑时,左书吏借口出恭,回来时已接裴府家人一张银票在手,暗暗塞进薛锐的衣兜里,

      薛锐顿时有了精神,“这么说来,到是袁大人你的不是了,你叔叔当众羞辱状元公,还派女入府行刺……”

      袁天罡正色道:“大人,虽然叔叔口不择言,但算卦之人本就是知道什么说什么,教的便是趋吉避凶,谈何羞辱呢?还有,黄豆一个弱女,眼目失明,手无缚鸡之力,如何行刺文武双全的状元公?再说,她一个算卦的民女,从未到过裴府,如何能熟门熟路找到状元公房里?”
      接着又把十日来,裴炬派家人拦在叔叔门外,断粮砸摊一事细细道来。

      薛锐又低头不语,右书吏借口给砚里添水,回来时便接袁伯银票三张,自己揣了一张,剩下两张暗暗塞给薛锐。

      薛大人于是又恍然大悟:“裴公,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他算卦的说什么,你只管不信,但你断人粮米,又砸人卦摊,就与律法不合了。再说,我看这女娃乖巧得很,双手上还有青紫,不会是你非礼所为吧?”

      裴炬又气又恼,急急辩解道:“裴某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哪里是真想要逼迫他师徒,无非是要一句道歉罢了。那晚,这女子潜进我房里时,裴某正在沐浴,她……她便威胁于我,还要用妖物伤我,就是她怀中那只白狐!我为求自保,才……才捆住她手脚,但并没非礼于她啊!”

      袁守诚抓住他所说,立即不放:“御史大人,这白狐是我家养宠物,从不伤人。还有,他正在沐浴,却和我徒弟撕扯,还捆住她手脚,这……这就太暧昧不清,惹人浮想了吧。说没有非礼,只是你一面之词,又没有第三人在场为证,谁信?”

      薛锐又思量起来,左书吏假装到后堂拿纸,裴府家人早奉上银票五张。

      薛锐清了清嗓子:“唉,说起来,大厅广众之下,未过门的妻子被如此评说,也怪没脸面,不能说裴大人刻薄。而且,裴公素行端正,也不像非礼之人。嗯,下面的女子,你是自己潜入,还是被抢入府的?是否用怀中之物伤人?当时裴大人有无非礼你,你细细道来。如果不实话实说,我就招稳婆上来,给你验身了。”

      黄豆低垂着头,她平素从未说过谎,又听稳婆要验身,早羞得满脸通红,犹豫了片刻,便把整个经过讲述了一遍。

      薛锐的眼睛越发的亮了,没想到这女娃这么老实,他觉得,已经离结案不远了。
      “也就是说,你是自己潜入裴府,是为道歉,裴大人也没有……呃,在床上非礼于你?”

      黄豆似乎已听见她师父怒其不争的叹息,但仍颤颤点了点头,答了:“是”。

      袁天罡已经面有难色,但看了看叔叔,咬了咬牙,还是冲堂上咳嗽了一声。
      薛锐会意,立即宣布休庭片刻,右书吏乖巧地去后堂帮大人冲茶叶,回来时,暗揣袁伯递来的银票十张。
      再开审时,薛锐又道:“虽然裴大人并无非礼黄女,但沐浴时待客,衣衫不整,之后又孤男寡女同处一夜,难免有瓜田李下之嫌。你说黄女用妖物伤人,但你身上并无伤痕,可见所言不实。黄女虽是自己私会于你,但意在道歉,你却私下拘禁还威胁卖掉她,你可知,私扣贩卖良民可是重罪?”

      裴炬听了,手心已开始冒汗,这件事说起来毕竟他理亏很多,但又不能在大堂上失了面子,情急下只想自保,竟脱口而出:“大人,她刚才已承认,趁我沐浴时自己潜来。但她却不是道歉,而是试图勾/引……她自知理亏,想求我放过他们师徒两个,就宽衣解带色/诱于我……被严词拒绝,就恼羞成怒,要……要用这串珠勒死我!”说完,把怀中琉火珠串拿出,“请大人明察!”

      “你……你胡说!”听到裴炬诬陷自己色/诱,黄豆气得脸色惨白,身子晃了几晃。
      袁守诚更是按奈不住怒气,冲到裴炬面前就要理论,又被侄儿和官差拉扯开,趁乱间,裴府人又塞给薛锐十五张银票。

      待公堂上众人平息,薛锐伏案道:“本案错综复杂,待本官左右听闻,心中已有数。黄女夜潜裴府,虽称道歉,但即是道歉,为何不在白日。闻男子沐浴而不回避,还与之拉扯,便有色/诱之嫌。而且意图行凶,凶器了然……”

      他望了望袁天罡,却没见他再咳嗽。袁天罡望了望叔叔的死人脸,内心泪流,叔叔啊,都怪侄儿银票有限,侄儿真是苦啊……想想自己虽称大唐第一神算,却栽在银子上。
      唉,黄豆,男女之事最是说不清的,你这丫头又老实,这下人家真是怎么断都有理啊。

      薛锐明了,今天的收成就是这些了。于是拍案道:“此事怪袁守诚造事在先,黄女不守闺誉,非法侵潜民宅,意图不轨在后,袁守诚污告裴公强抢民女,意图非礼,坏人名节,错不可推……”之后又一想,毕竟也收了袁天罡不少银子,不好一头偏太重,又道:“但好在其为救师父一片孝心,又没有酿成大错,至于如何处置,还请裴大人和袁大人商议自定。”

      裴炬长出了一口气,顿时挺起胸膛,但一想刚才出言污了黄豆名节,又觉自责。他本想让那算卦的服软就好,不料惹上个硬骨头,背后还有个袁天罡……这件事也弄得他身心疲惫,便拱了拱手到:“虽是如此,但看在与袁大人同朝为官的情面上,裴某就不深究了。”

      薛锐一见状元公这么大度,三方都有面子给,更是满意,怕再生事端,忙拍卷结案。

      一路上,师徒,叔侄三人默不作声,最后,还是黄豆先开了口:“袁大人,师父,黄豆给你们蒙羞了。”
      袁天罡拍了拍她的头:“都怪我无能,没保护好你和叔叔,枉为这三品官。”

      袁守诚摇了摇头,“贤侄,我知你已尽力了。我们人算不如天算,该来的,便躲不掉。”

      回到家,两人一狐吃了顿好饭,黄豆用珠子给胡禅疗伤,一夜便平静过去了。哪想到,第二天,平地又起波澜……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六回 被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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